第15節
作者:川瀾      更新:2020-07-07 23:25      字數:3550
  她不想做壞人,不想傷害他,可更不想糊裏糊塗變成另外一個人,被不屬於她的愛迷了眼。

  霍雲深有的是讓人沉淪的資本,她很清楚,才會害怕。

  霍雲深把她提起來,拽過車裏為她常備的毯子,包在她身上,纏成一個逃不掉的柔軟外殼,將她緊緊箍在臂彎裏。

  他咬著牙關,艱澀說:“該死心的是你。”

  言卿被迫貼在他胸前,隨著他劇烈的心跳顛簸,他的手也在微顫。

  “沒人教過我,卿卿不要我了該怎麽辦,所以我也教不了你,要怎麽樣才能甩掉霍雲深。”

  言卿恨不得咬他動脈泄憤。

  霍雲深低頭,唇尋過來,去碰她眼尾的淚痕,一點一點吮掉。

  動作虔誠又執著,偏偏還透著無法忽略的癲狂。

  他嗓子裏揉著砂礫:“卿卿,別難為自己了,假裝了大半天,不累麽?”

  言卿一窒,他全知道……

  他語氣沉沉:“要是沒玩夠,我陪你繼續,你想怎麽折騰我都可以,做再多壞事也無所謂,對我的,我願意受著,對別人的,我給你善後,一直到你能明白,不管你自認為壞成什麽樣,我都愛你。”

  他緊跟著問:“在休息室裏,賀眀瑾說你每年春秋身體虛,精神衰弱,是什麽意思。”

  男人居上位的氣勢稍一流露,帶了些質問的意味,言卿就不自覺被他拐偏,悶悶回答:“我以前說了我生過一場重病,昏倒的時候頭撞到了,腦震蕩,留了點後遺症,找醫生檢查過,說沒辦法隻能慢慢調養,不影響生活,時間一長自然會好的,就這麽簡單。”

  “什麽病?在哪撞的?哪家醫院哪個醫生做的診斷?後遺症有多少?”

  言卿想了一下,剛才哭得太用力,現在太陽穴跳著疼,她不自覺皺起眉,排斥地推他:“你查戶口嗎!你搞清楚我們現在的問題在哪,別拿不相關的事轉移話題。”

  霍雲深看出她臉色變得有些不好,記起何醫生的叮囑,忍住衝動,攬過她的頭安撫:“……好,別回憶那些了,我們說別的,你告訴我,賀眀瑾……跟你怎麽回事,這個問題應該不難。”

  言卿幾乎要把“什麽事也沒有”脫口而出。

  臨到嘴邊,及時忍住。

  她眼睛又一次亮起來。

  既然作妖不能讓霍總失望,那……交了男朋友說不定可以!

  以他的變態掌控欲和潔癖,估計以前雲卿跟別的男生關係好一點他都要生氣,如果騙他賀眀瑾跟她交往過,可能他一怒之下會把她扔出車外。

  那就棒了。

  言卿絕不放過最後一根有可能的稻草,壯著膽子說:“賀眀瑾?他是我前男友啊。”

  她話音落下,氣氛如墮冰窖。

  霍雲深安撫的手停了,密閉車廂裏的空調仿佛失靈,她聽著男人漸漸變奏的呼吸聲,不禁從骨子裏滲出冷氣。

  她有點慌,試著補充:“我們……在加拿大的時候交往過,已經分手了,你……別去找他麻煩,他可是無辜的。”

  言卿機械地說著謊話,不敢去看霍雲深的臉。

  她趁他不備,抓緊機會爬下他的腿,擠到離他最遠的角落,抱住膝蓋,等著他大發雷霆,把她丟出去。

  但車又開了許久,霍雲深始終沒有聲息。

  言卿終於熬不住,餘光去瞄他,見到窗外光怪陸離的街燈晃入車內,拂過他的側臉,那雙半睜的黑瞳裏,有水光斑駁閃過。

  她一下子疼到錐心。

  這種疼來的又急又狠,像出自靈魂深處。

  她張張嘴,不由得想去解釋兩句,霍雲深這時候開口,幾個字說得很碎:“確定,分手了?”

  “……啊。”

  他扭開頭,盯著窗外,聲音扭曲得有些聽不清:“分手就好。”

  言卿蒙住眼睛,想等心裏的鈍痛過去,兜裏的手機忽然一震,她拿出來點開,是安瀾發的微信。

  “言言,你腳怎麽樣了?對不起之前我沒有及時發現你受傷,千萬別生氣。”

  “宋雪然的事已經處理好了,現在節目組正式把她開除,才幾個小時,網上全是她之前各種害隊友上位的黑曆史,輿論鬧得很大,她徹底廢了,一下午又哭又鬧的,竟然還有臉不甘心。”

  “至於節目最後那段,霍總那邊的意思是聽你決定,看到底要不要剪掉或是修改。”

  “言言,原來你家裏跟霍家是世交,從小就和霍總認識,他才特意過來節目裏照拂你的,這麽大的事你之前怎麽不說啊?你要是告訴我,哪能讓你受這種罪。”

  言卿沒回,扣住手機,到處都是酸的。

  霍雲深之前表現得好像很獨裁,其實都有默默聽她意見,暗地裏把這些事處理利落,也尊重她的意願,同意改掉節目的那一段。

  可她都幹了什麽。

  大半天下來,把他欺負成這樣。

  言卿長長歎氣。

  她連男朋友都說了,霍雲深也分毫沒有嫌棄她丟掉她的意思,他得有多難受,卻僅僅隻告訴她“分了就好”。

  沒用的,她所有伎倆,都不會動搖他。

  言卿認輸了,她拿他沒有辦法。

  車回到節目錄製地,停在隱蔽的廊簷下。

  霍雲深俯下身,把鞋襪給她仔細穿上,他手指不複熱度,冷得像冰。

  言卿壓著情緒,推門下車,在車門關閉的刹那,聽到裏麵傳來悶重的咳嗽聲,被極力捂著,不想叫她聽到。

  這麽冷的天,她讓他一次次出去排隊買東西,還撞了他的胃,他在疼。

  言卿終於潰敗。

  不能掌控的某種衝動叫她克製不了,她身體仿佛有了單獨的意識,甩上車門,用最快速度進到樓裏,拜托歐陽把她的包和保溫杯送下來。

  在一樓火速交接完,言卿找到包裏的紅棗薑茶,用開水衝了一杯,又翻出潤喉糖,捏緊了回到外麵。

  商務車果然還停在那裏,漆黑的玻璃看不到裏麵的人。

  言卿忘了左腳的疼,氣籲籲趕到霍雲深那一側的車門外,曲起手指敲了敲。

  門立即開了。

  霍雲深充血的眼睛看著她。

  言卿有點語無倫次:“剛才……剛才我說謊了,賀眀瑾確實追過我,但是我沒答應,我沒和他談過戀愛,跟別人也沒。”

  她不停頓,一鼓作氣把保溫杯放到他手上:“這個,薑茶,暖胃,你回去喝點。”

  “還有……”她又撕開一塊潤喉糖的小包裝,略無措地僵了少許,直接塞進他唇間,“你,你著涼了是吧?這個管用,吃了不咳嗽。”

  言卿眼都不抬,沒底氣跟霍雲深對視。

  要送的東西全送完了,她又覺得缺個收尾,這樣走不太好。

  “其實你再強人所難,也沒有故意欺負過我,所以我應該為今天的過激行為道歉。”

  言卿抿了抿水紅的唇,一時也想不出適合安慰的話,霍總愛聽什麽來著?

  啊……想起來了。

  她猶豫著伸出手,顫巍巍在霍總頭上摸了一下,月色裏,她音調又軟又輕,像撫慰受傷的小孩子:“……深深寶貝,對不起,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第14章

  她很溫柔,烏潤長發在夜風中揚起,半遮住小巧的臉頰,眼裏的光因為愧疚而顯得格外軟綿,讓霍雲深碾成爛泥的心重新聚起形狀。

  卿卿的記憶被摧毀,但還有數不清的習慣和潛意識埋藏在她骨血裏。

  以前他難過,生悶氣,她總會乖乖湊過來,拽著衣領把他拉低,細嫩的手去摸他頭頂,嘴裏糯糯地安撫,把“雲深”換成更親密的兩個字:“我家深深受委屈了。”

  如今她忘了他,想盡辦法逃離,可在連她自己都觸碰不到的意識深處,她仍是他的卿卿。

  霍雲深眼眶燙得要燒化,抓住言卿的手,把她拉到懷裏,喉間澀然哽著:“說是不認識我,倒把我軟肋在哪摸得一清二楚,刀捅得這麽準。”

  言卿耳廓的皮膚被熱氣炙烤著,難耐掙動。

  霍雲深得到安慰,那些委屈反而高漲,對她的渴望變本加厲,想乞求她更多關愛,更想把她鎖起來,困在隻有他一個人的世界裏,讓其他任何人不能觸及。

  他啞聲質問:“明知道我不需要道歉,為什麽回來?不是巴不得讓我滾嗎?我疼了病了又怎麽樣,你在乎?!”

  想聽“在乎”……

  求你說“在乎”。

  言卿卻理由充分:“因為……因為我心裏過意不去,做人善良還不行嗎?”

  霍雲深牙關輕顫。

  言卿浸在他的體溫裏,心率在持續失衡,耳朵裏咚咚直響。

  她剛準備狠一點推開他,就聽到他聲音低了很多,唇蹭著她耳垂,近乎哀求地喃喃:“卿卿,我這樣說的時候,是希望你告訴我……你在乎。”

  剛才還紅著眼逼問她的人,放下身段,主動剖開了心,露出最脆弱的願望。

  言卿愁苦地發現自己拒絕不出口。

  人家霍總在外頭呼風喚雨的,跑到她麵前受了一堆虐,現在可憐巴巴地隻求口頭上的兩個字。

  這要再不同意,那可太壞了。

  再說,不管出於歉意也好,還是相處幾天下來作為“特殊的朋友”也好,她本來就是在乎的。

  言卿歎氣,不自覺放軟了身體,配合地說:“是,我在乎的,就算當朋——”

  霍雲深不讓她說出後麵的話,吻胡亂壓下來。

  言卿心知不能再縱容了,堅決掙脫:“霍總,適可而止,你記得吃藥,我走了。還有……我腳不方便,這段時間要休息,你別來找我。”

  她眼明手快,在霍雲深要下車前把他推回去,關上門,有些狼狽地單腿蹦著,跳回樓外的燈光明亮處,稍稍回眸看了一眼。

  他沒出來,估計是看她逃得太慘。

  但視線如影隨形,黏在她的身上。

  言卿手機一震。

  雲深:“我學不會適可而止,以前不會,今天以後,更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