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作者:顏妧      更新:2020-07-07 20:42      字數:5689
  貞靜聽了,不免奇怪,問道:“既然你連她的真容都沒見過,為何還要幫她辦事?”

  吉祥也有些懊惱的道:“奴婢那夜去替貴妃娘娘取第二天要穿的小衣,回長信宮的路上,奴婢聽到……”

  貞婉見她支支吾吾的,便問道:“你聽到了什麽,半天說不出來,難道還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麽?”

  吉祥有些羞紅了臉,畢竟她才不過是十六七歲的黃花姑娘,見貞婉逼問,也顧不得什麽不雅,道:“奴婢聽到有人在假山後邊兒弄玉偷香!”

  貞婉這才明白,有些羞惱的道:“什麽人這麽大膽敢在皇宮內院幹這檔子事兒?”

  葉嫤萱自然也很氣惱,聽吉祥如是說,本來宮女和侍衛私通已是死罪,她怕的是皇上後宮的妃嬪若是幹出了與人私相授受的事兒,皇上的顏麵何存?

  吉祥看出了皇後隱忍未發的怒氣,繼續道:“奴婢遇見了這種事兒,自然是又羞又惱又急的,奴婢隻想著快點離開,結果一不小心踩滑了石子,便驚動了她們,然後一個黑衣人便捂了奴婢的口鼻把奴婢往假山後麵拖。然後他們便拿了黑布蒙上了奴婢的雙眼,但是奴婢掙紮之間隱隱約約的看見那黑衣人穿著的是侍衛的服裝,至於和黑衣人私通的那位女子奴婢倒是沒有看清楚。”

  葉嫤萱開口問道:“既是她們發現了你,那她們為何要留下你的性命,而不是把你滅口?”

  吉祥道:“其實奴婢以為她們是要把奴婢滅口的,結果那黑衣男子問奴婢想不想活命?奴婢自然是想的。然後他們便叫奴婢為他們做事兒,隻不過他們怕奴婢轉頭就稟告給貴妃娘娘了,竟然報出了奴婢老家在哪,家裏幾口人,她們皆知道得一清二楚,奴婢自然害怕了,便不敢說出來,隻有聽命為她們辦事。”吉祥心裏有些發虛,因為她還隱瞞了一點,他們承諾,事成之後給她一大筆錢,那筆錢確實夠她們一大家子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了。

  葉嫤萱心裏感歎背後的人果然是心思縝密,她有些懷疑,或許吉祥巧遇她們會不會一開始就是一個局。

  葉嫤萱問:“那在紀嬪的酒杯上下毒也是他們指使你做的了?”

  吉祥心裏麵想起這事兒還是挺愧疚的,雖然不是她想要害死關婕妤,但確實是她經手做的,午夜夢回之時,她仿佛看到了關婕妤找她索命。

  吉祥垂眼道:“皇後娘娘,讓小貴子在酒裏下毒確實是奴婢吩咐的,那天穿著鬥篷帶著麵紗的人便是奴婢。”

  貞婉問道:“可為何小貴子指證的是錦繡,而不是你?”

  吉祥顫聲道:“奴婢進宮前便跟著家中二叔賣藝,奴婢可以模仿很多人的聲音,這件事兒隻有奴婢的家裏人知道,但奴婢心驚的是,那天那個黑衣人竟也知道,他們便讓奴婢模仿錦繡的聲音,嫁禍給錦繡。”

  葉嫤萱冷聲道:“既然他們都能夠掌控你的家人,查出你會模仿聲音這事也不難,吉祥,與你交接的那人可是那晚上與人私通的女子?”

  吉祥正了正跪疼的腰,道:“奴婢起初也懷疑過,但是與奴婢交接的女子總是帶著一股木蘭沉香的味道,但是那天奴婢在假山後麵卻並未聞到。”

  葉嫤萱想,如果她們兩人不是同一人的話,那其中的關係還真的是錯綜複雜,像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網,等著人走進去,葉嫤萱定了定心,如果隱忍的態度和仁慈的手段不能安定後宮,那麽她便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了。

  葉嫤萱突然從發髻上取下一根金簪,金簪的上端是華美的牡丹圖形,牡丹花底兒連著三顆金珠子,很是耀眼,簪子的下段卻是看著便有幾分鋒利,仿佛輕輕一刮,便會刺破肌膚。

  吉祥見皇後如此,心裏想到的便是皇後想要賜死自己,雖然她的確幹了壞事兒,但她是真的不想死啊……看著皇後拿著金簪慢慢向她逼近,她心裏愈加害怕,抬頭便撞見皇後淩厲的眼神,吉祥顫聲道:“皇後娘娘,奴婢真的不像死啊,您看在奴婢知無不言的份兒上,饒了奴婢這條賤命吧。”

  貞婉也有些奇怪,輕聲問道:“皇後娘娘,您不會真的要賜死吉祥吧?娘娘……要死也不能死在我們坤寧宮,免得汙了坤寧宮殿裏這些花花草草。”

  吉祥還以為貞婉想要給自己求情呐,想不到貞婉是嫌自己死了還髒了她們坤寧宮的地兒,吉祥看著近在咫尺的金簪,險些暈過去。

  葉嫤萱道:“貞婉你好不容易才救回她一條命,本宮自然不會輕易讓她死了,本宮留著她還有些用處,吉祥,今日你便用簪子劃了自己的臉罷,在事情查明之前,你就呆在坤寧宮的後院裏侍弄花草。”

  吉祥聽皇後的話雖然是饒了她一命,但是卻讓她劃破自己的臉,都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那張臉,以後得榮華和幸福都和臉息息相關,沒了一張賞心悅目的臉便等於沒了命!宮裏都讚皇後惠澤待下,想不到竟也如此狠心!

  葉嫤萱把吉祥的表情看在眼裏,嗤笑道:“讓你在性命和容貌之間抉擇竟也如此難麽?”

  吉祥含淚道:“皇後娘娘,奴婢知道你是不想讓人認出奴婢來,奴婢可以臉上抹藥點,也不會暴露了奴婢的,皇後娘娘,求求你別讓奴婢自毀容貌了!”

  葉嫤萱用金簪輕輕拂過吉祥的臉頰,開口道:“因為,本宮想萬無一失啊,既然吉祥你做了害死人的事,也應該預料的到會有今天才對,你動手罷。”

  第33章 夢斷花叢何所處

  吉祥看皇後心意已決的態度,心下一狠,從皇後手裏接過那根華麗的牡丹金簪,金簪上麵的珍珠輕輕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音,吉祥仿佛能透過它聽見自己的內心。

  吉祥拿起金簪,往臉上一劃,銳利的簪底便劃過白皙的臉蛋,鮮熱的血便往外冒,順著臉頰發散下來。

  貞靜有些看不得這樣的場麵,拿起錦帕捂住鼻子,遮掩著空氣裏淡淡的血腥味。

  吉祥抬起被劃了一簪的臉,哽咽道:“娘娘,您看這樣您滿意了嗎?”

  葉嫤萱平靜的看著吉祥的臉已然被毀,但熟悉吉祥的人到底就能一眼認出她來,總要劃個麵目全非才好。

  葉嫤萱被心裏這樣冷靜而又涼薄的想法驚了一下,原來她亦是可以如此的涼薄。

  葉嫤萱的心裏有幾分煩躁,為著吉祥這張被毀的臉,也為著前方看不破道不明的陰謀算計。

  葉嫤萱斂去心神,終究開口道:“本宮要的是萬無一失?可是吉祥你做到了嗎?區區一簪罷了,到底是不夠的,你便再動手罷。”

  吉祥的臉已然疼的有些僵硬了,如果再劃上幾簪,那她的臉可真的全然被毀,皇後為了查出背後的人就當真如此狠心麽?

  貞婉看吉祥還沒有動手,便道:“你剛剛不是說要結草銜環的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嗎?讓你在臉上劃幾簪還值得你如此猶猶豫豫的麽?要不,讓我這個救命恩人來幫幫你如何?”

  吉祥素來知道皇後身邊的貞婉手勁兒極大,管教起手下的小宮女也是最狠得下心的。

  吉祥隻想快刀斬亂麻了,又再臉上劃了幾簪,鮮血布滿了整張臉,有些血點子還濺在了她粉色的衣裙上,臉上慘烈的傷讓吉祥疼痛不已,不用照鏡子,吉祥也知道自己是麵目全非了,說不定連她自己都認不到她自己了。

  和著鮮血,吉祥的眼淚從臉上滾落,手裏的金簪也裹著鮮血從手裏滑落。

  吉祥顫聲開口道:“娘娘這下可滿意……了,恐怕連奴婢都認不出自己是何樣了……”

  葉嫤萱微微點頭,對著貞婉道:“貞婉,你先扶吉祥去你房間,替她上藥止血。傷好了之後,吉祥你便到坤寧宮的後院裏當差吧。”

  ·

  待貞婉帶著吉祥下去後,葉嫤萱拾起地上的金簪,看著簪底的鮮血,用帕子輕輕的擦拭著,道:“貞靜你是否覺得本宮這樣做太過狠心了?”

  貞靜心裏微微歎息,道:“皇後娘娘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後宮的安寧,都是為了皇上著想,吉祥更是罪有應得,怨不得娘娘心狠。”

  葉嫤萱把擦拭好的金簪放到桌上,道:“貞靜你跟著本宮的時間最久,你可還記得這根金簪?”

  貞靜看著桌上精致的簪子道:“奴婢自然記得,當初娘娘送走容氏便是用的這根金簪。”

  葉嫤萱微微點頭,道:“不錯,當年本宮便是用的這根牡丹金簪送走的容氏,這根金簪還是皇上當時送給本宮的,金簪上麵的牡丹花齒裏藏有劇毒,簪底銳利務必,若是殺人,正中心髒,頃刻之間便能斃命。”

  葉嫤萱帶著幾分深意的道:“看來皇上送本宮的金簪不隻以前大有用處,本宮看以後它也一定能派上它的用場。”

  ·

  夜沉如水,梅香幽靜。

  海棠輕輕撥開珠簾,放輕腳步走進寢殿。

  葉嫤萱方才剛剛沐浴完,如今懷裏暖著一個湯婆子,在暈黃的燈下處理著宮務。

  海棠輕輕福了一下,細聲喚道:“皇後娘娘。”

  葉嫤萱放下手中的筆,道:“海棠來了,貞淑你下去休息吧,換海棠來替本宮研磨。”

  貞淑知道皇後有話要同海棠說,便讓出研磨的位置,告了退。

  海棠上前一遍研磨一遍輕聲開口道:“娘娘您讓奴婢監視著梅貴人的一舉一動,前兩個月如奴婢跟您說的那樣梅貴人基本上呆在自己宮裏做做繡活或是和一個宮裏的蘭貴人說說話兒,也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但是,就在昨天,奴婢發現一個太監裝扮的人進了建章宮,許久都沒出來,原先奴婢以為那太監是去給梅貴人送木蘭沉香的,但送木蘭沉香哪裏用的了這麽長的時間,莫約呆了一個多時辰,那太監才從建章宮裏出來。娘娘,奴婢覺得梅貴人如娘娘懷疑的那般很是可疑。”

  葉嫤萱聽海棠說起一個太監在一個妃嬪那裏呆了許久,思慮著梅貴人到底想要幹嘛,目的是何,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從她的腦裏冒出來,會不會那太監和梅貴人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但太監怎麽會……除非那原原本本就是個假太監!若真是如此,那日吉祥在假山後邊見到的便很有可能是梅貴人和那個假太監!

  葉嫤萱又問:“海棠,你可確定那日那太監送的是木蘭沉香去的建章宮?”

  海棠點頭,道:“那木蘭沉香味濃,奴婢還未靠近便已經聞到一股沉香味了。”

  海棠心裏有些想不明白,問:“皇後娘娘,明明宮裏顏昭儀和梅貴人都喜用木蘭沉香,為何娘娘隻派了奴婢去監視梅貴人,而不讓奴婢去監視顏昭儀呢?難道娘娘就沒有懷疑過顏昭儀?”

  葉嫤萱用手撫摸著湯婆子外麵的絨毛,道:“顏昭儀已經身居九嬪之首的昭儀之位,在這宮裏再熬上幾年,二皇子大了,封妃自是指日可待的,她怎麽會傻到為了一時的歡樂自毀前程呢?相反這個梅貴人,原來在太子府做著侍妾的時候便是個不受寵的,如今才是個小小貴人又不得皇上寵愛,到底是她的嫌疑更大,隻不過,讓本宮相信梅貴人操縱著背後的一切還是太難了,先下本宮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誰同謀了梅貴人,或者是收買了梅貴人。”

  葉嫤萱心裏還有些困惑的便是木蘭沉香梅貴人在用,且木蘭沉香的味道不輕易去除,更何況是林雪梅她長年累月的佩戴呢?假山後麵那晚的女子身上是沒有沉香的味道的,那麽……蘭貴人?

  建章宮隻住著林雪梅和林雪蘭兩位貴人,一個假太監都能夠輕車熟路的進後宮內院,說明了那太監不隻來了一次,也就說明蘭貴人一定之情,而和人珠胎暗結的或許不是梅貴人,而是梅貴人的親妹妹蘭貴人?

  不論是梅貴人或是蘭貴人做了與外男私相授受的事情,都是皇上的一個汙點,都是會寧皇室蒙羞的,緊緊的攥著懷裏湯婆子,葉嫤萱的手裏出了些汗。

  葉嫤萱心想,這梅貴人和蘭貴人真的是留不得了,葉嫤萱放開濕潤的拳頭,眼中浮現出堅定,因為,在嫤萱看來,一切威脅到皇上至高無上的君權的東西,都該被狠狠拔除。

  看皇後沉思,海棠也不知道皇後在想什麽,近身服侍皇後三個月以來,她發現這位後宮之主的娘娘心思真的很難猜測,但海棠一心隻想替皇後辦事兒,在這後宮裏有她的一席之地便是她最大的願望,至於皇後的心思,還真輪不到她去猜測。

  “皇後娘娘,奴婢還需要繼續監視梅貴人嗎?”海棠問道。

  葉嫤萱用筆在宣紙上寫了一個簪花小楷的“除”字,淡淡道:“繼續監視梅貴人,順便,把蘭貴人一起看著,她們倆一有什麽異常的行為或是那太監又去建章宮送什麽木蘭沉香,你便速速過來回稟本宮。”

  海棠應下,心裏雖然不太明白皇後為什麽叫她看著蘭貴人,但皇後叫她如此做,那蘭貴人便是有問題的了,她一定要好好辦好差事。

  ·

  歲旦已至,皇宮裏麵便是張燈結彩了,各宮主子的宮殿都掛上了喜氣的彩結和燈籠。

  來來往往的宮女嬤嬤們也都換上了豔色的宮裝,都喜氣洋洋的做著活,想著年底多了一倍的月錢和想著事兒辦好了去主子那裏討個賞賜。

  吉祥已經在坤寧宮的後院裏呆了十幾天了,整日裏便頂著一副黑色的麵紗,在來往宮人好奇的眼神中暗自傷心,甚至看到了十幾歲貌美如花的宮女兒,也會默默地自卑。便會想起每日整理妝容時,自己那醜惡的臉龐。

  吉祥每日便侍弄著坤寧宮的花草,坤寧宮的花兒永遠是盛開不敗的,她遊離在繁花似錦的梅香中,心裏是孤獨和寂寥的,連花兒的鮮豔芬芳都在嘲笑和諷刺她的不堪。

  她有時候也會想起錦繡,那個事事都在貴妃麵前壓她一頭的人,想著她是替自己頂罪死的,心裏麵便隻剩愧疚和自責了。她在想,要是錦繡看到她變成了今天的模樣,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她是否會在天上嘲笑自己活該?

  終是一句:“綠梅姐姐,今兒輪到你侍候東邊的照水梅了!”

  第34章 自是東皇妝點巧

  所謂歲旦,便指的是宮裏的年節了,按照大夏朝的規矩,今兒一大早,帝後便要帶著妃嬪皇子公主們去太後的聖寧宮請安,壽康宮的太妃們也會到聖寧宮一聚,帝後,妃嬪,太後,太妃們午時聚在一起用餐便是宮裏過年的規矩。

  晚間便回到宮裏,不熄燈,守歲,直到第二天天明。

  今兒晨曦且明時,皇上和皇後便帶著妃嬪們來到了太後的聖寧宮。

  太後自是起了一個大早,由宮女們早早的便梳妝打扮好了。

  為著過年,太後亦是換上了喜慶的衣裳,妝容緊張,整個人看起來就很是有精神。

  壽康宮裏的吳皇貴太妃,劉貴太妃,尹貴太妃,何太妃,齊太妃,以及陸太嬪幾人也都坐在正殿裏陪著太後說著話兒了。

  殷蘭姑姑從殿外進來,衝著太後福身道:“太後娘娘,皇上皇後以及各宮娘娘和皇子公主來給您請安了。”

  太後自是悅聲道:“快請進來。”

  ·

  顧辭淵握著嫤萱的手,相攜走進殿內,身後跟著貴妃賢妃等人。

  “兒臣(臣妾)給母後(太後)請安,母後(太後)萬福金安!”

  太後擺手道:“快起來吧。賜坐。”

  帶帝後妃嬪等落座後,太子顧黎和大公主顧嬈便帶著弟妹們上前請安了。

  “孫兒等請皇祖母安,請各位太妃們安,皇祖母萬福金安!各位太妃萬安!”

  聽見這齊整整的稚嫩的聲音,太後心裏高興,忙叫了起。

  又見四皇子一人最小,卻跟在哥哥姐姐們行禮,心裏自然多疼了幾分,道:“琮兒來皇祖母跟前坐,看琮兒乖巧懂事兒的模樣,皇祖母真的是疼的厲害,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