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作者:赫連菲菲      更新:2020-07-07 19:50      字數:5001
  吳夫人笑道:“百益是我瞧著大的,為人純善,又孝順,錯不了。”

  抬手朝羅百益招了招:“過來,瞧姑母給你帶了什麽?”

  身後有個體麵的婆子上前,奉上一隻雕花描金長盒子,當著羅百益的麵兒打開了,羅百益瞥了眼,登時雙眸一亮:“喲,這不是東瀛劍嗎?”

  當即抽出來淩空耍了兩下,眉頭揚起來,終於真心笑起來:“還是姑母懂我。前幾天在別人家瞧見一把,正想也尋人弄一把玩玩呢。”

  羅夫人和吳夫人瞧他耍劍,都止不住害怕,生怕給他劍風掃到了。

  羅夫人喝道:“行了,瞧你嚇著你妹妹!”

  羅百益嘴角抽了抽:“我能嚇著她?”

  羅夫人黑著臉道:“行了,我跟你姑母說話,你少在這添亂。”

  羅百益道:“娘,不是您叫人喊我回來的嗎?還說,一個時辰內見不到我,就把我兵器房砸了。我這聽您的話回來了,才說兩句話就嫌我煩?”

  “行了,少貧嘴!”羅夫人喝止他,“帶你妹妹出去瞧瞧花、逛逛園子去!”

  羅百益苦著臉:“娘……”這差事於他未免太苦了吧?寧願在外頭給人揍一頓,也不想留在家裏頭陪那位瘟神。

  “還不去!”羅夫人狠狠喝道,轉過頭來瞧著吳敏慧,換上一張極和氣的麵孔:“這混小子要是欺負你,回頭你就告訴我,瞧我大嘴巴抽他。”

  吳敏慧噗嗤一聲笑了,用袖子掩住了嘴,偷眼朝羅百益瞧去。

  羅百益氣得跳腳:“娘,有您這樣對待親兒子的嗎?”

  羅夫人又斥了幾句,才催得羅百益不情不願地帶著吳敏慧去了,吳夫人目送二人並肩出了門,轉過頭來,麵上的笑容熄了,端茶歎道:“我聽說,咱們百益有心上人了?”

  羅夫人心頭一跳:“大姐,您是從哪兒聽說什麽了?”

  吳夫人抿唇笑道:“看來是真的了。”

  羅夫人擺手:“大姐,沒有的事,您別聽外頭人瞎嚼舌根,百益跟敏慧自小一塊兒長大的,他什麽樣,您最清楚不過,這孩子自小在感情上就少根筋,說他喝酒闖禍那是不假,可瞧上什麽姑娘,那是沒有的事兒。”

  吳夫人擱了茶,抽出帕子輕輕沾了沾嘴角,“弟媳,你別這麽緊張,我不過隨口問一句罷了。我也是聽人說,似乎近來百益和顧長鈞走得近。”

  羅夫人笑道:“這不是公事上來有來往,免不了嗎?百益什麽脾氣您知道的,他和顧長鈞不是一路人,哪走得到一塊兒去?再說,那顧家就一個大姑娘,聽說要和昌平侯府結親了,約莫就在這個月,就要下定,大姐沒聽說?”

  顧蘇兩府結親算是大事,一個是聲名鵲起的朝廷新貴,一個是曆經數朝不倒的老牌世家。這樣兩個勢力結合在一起,朝中必然早有無數的眼睛盯著防著。

  吳夫人隨意地撣了撣袖子:“偶然聽過一耳朵,這蘇家,想不開啊。為著巴結顧長鈞這個禦前紅人,蘇老侯爺連臉子都不要了。堂堂世子,聘個父母不祥身份不明的女子,連庶出還不及,顧長鈞那樣的人,連親兄弟都不顧,會顧著一個抱養的侄女兒?怕隻怕,蘇家最後還會落得一場空啊,瞧那陳啟智,不就是例子?做了安平侯府的姻親,安平侯要除他,還不是隨隨便便就除了?”

  羅夫人歎了聲,抬手將身邊服侍的都揮退了,湊前親自給吳夫人續了茶,“大姐,我也不瞞你,我一直拖著沒給百益議親事,不是不想他成家,實在是百益這孩子,他這性子,我怕將來人家的閨女要受委屈。”

  “大姐知道我的,我這人好強,輕易不服輸的,可落個百益這樣不爭氣的孩子,我是真沒辦法。”羅夫人說著說著,抬手抹了抹眼睛,“百益上回在晉王府宴上醉酒鬧事,他爹持劍追了他三條街,他一邊跑,一邊還能笑嘻嘻地氣他爹。大姐,你說這樣的女婿,誰能安心把閨女交給他?又喜歡耍槍弄劍,剛才耍那東瀛劍,差點連我都給戳到,您說娶個媳婦兒回來,不得把人家閨女嚇死?”

  結親的事,吳夫人已經暗示過許多回,被羅夫人這麽一搪塞,她倒不好主動了,誰叫她那邊是個閨女?哪有閨女上趕著要嫁人的?羅百益的性子她知道,花天酒地沒個正經,可不知為何她閨女就非得羅百益不可。

  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非要嫁羅百益,怎麽勸都不聽,她何嚐不頭痛?

  “這個,”吳夫人矜持地笑了笑,“慢慢教就是,總有懂事的時候。算起來,百益也不小了,旁人到他這個年紀,孩子都生了。你管他不聽,說不準娶了媳婦兒也就收心了,家裏頭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守著,他心裏牽掛,也就不往外頭奔了。”

  **

  花園裏,羅百益手裏掄著那東瀛劍一邊走一邊耍,敏慧靠近不得,氣得直跺腳,在後喝道:“羅百益,你給我站住!”

  羅百益甩著那劍,咬著牙道:“站著幹什麽,還等你咬我啊?”

  敏慧氣得臉通紅:“誰咬你?你……你不要臉!”

  羅百益這回站住了,在橋上回過頭,袖子一擼,露出上臂一道月形的疤:“這不是你咬的,難道是狗咬得?”

  敏慧一怔:“你……這都八百年的老黃曆了,你還記仇不成?”

  羅百益冷笑:“我羅百益記仇,這事兒誰都知道。你還說我不要臉,你要真要臉,你少來我們家啊,少跟著我纏著我行嗎?小爺有的是重要事兒,全給你攪了,煩人得緊!”

  敏慧氣得直瞪眼:“羅百益,你說誰不要臉?你說誰煩人?我纏著你?我……是舅母讓你陪我的,又不是我求你陪我!誰稀罕你嗎?”

  “太好了!”羅百益鼓掌,“謝郡主不喜之恩,那小人這就去忙了,不在郡主眼前惹厭了,好嗎?”

  羅百益跨步就走。敏慧在後喊了幾聲,喊不住他,招手叫人來,喝道:“給我跟著他,我倒要看看,他天天到底在忙些什麽!”

  羅百益喜歡周鶯的事不算隱蔽,鎮日的往安平侯府跑,有事沒事就在春宜巷附近借口巡街明目張膽的盯梢周鶯。

  周鶯和陳氏去寺裏上香他要跟著去嚐試“偶遇”,周鶯偶然出門選繡線,他也常常借故也去“買”點東西。

  敏慧畢竟是個女孩子,從他這些反常的言行裏很快捕捉到了關鍵點,表哥喜歡去安平侯府,總不會是想貼近安平侯。

  葉九爺為了周鶯要死要活,這事兒敏慧也偶然聽說過一嘴,外頭傳的顧家那個養女容貌無雙才情無匹甚至到了誇張的地步。

  從前敏慧不大願意降低身價和這些沒品階的官家姑娘玩,如今心裏頭有了懷疑,她就忽然想好好會會這位顧小姐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都不敢奢求你們原諒了,我又遲了。

  雙章合一,下一章周二我再發了,親親們原諒我,我會改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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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敏慧約了幾回都沒能約到周鶯,不止她,近來周鶯那些手帕交也見不到她的人。

  周鶯近來少出門,或是在老夫人跟前侍奉,或是把自己關在房裏。她有心事,飛速地瘦下來,偶有一日顧長鈞歸來的早,在錦華堂瞧見一個非常瘦削的影子,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才認出是周鶯。

  她連背影都蒙了層鬱色。

  老夫人在顧長鈞跟前歎氣:“鶯娘這孩子,近來瞧似沒精打采的,從上回受了風寒,就沒大好過,那個給她瞧症的老張不行,若請了林太醫,又怕人家覺著小題大做,我正為難,長鈞可還有相熟的醫者,不若請來給孩子瞧瞧。”

  “好,交給我吧。”

  兩日後,顧長鈞請了林太醫上門,從前林太醫給老夫人瞧症,是念在兩家世代積累下來的情分上,府裏輕易不好總是煩勞他,周鶯陳氏等人瞧症都是瞧那張郎中,上回周鶯從陳家回來,事出緊急,又出於保密的考量,顧長鈞方請了林太醫過來,且瞞了周鶯的身份。

  錦華堂裏,老太太關切地望著正給周鶯診脈的林太醫。

  林太醫一診上脈,心裏就是一驚,這脈象分明就是上回那個、顧長鈞床上的女人。

  他久在顧家行走,周鶯又是常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他認識周鶯,也知道周鶯的身份。

  她那日中了那種烈性之藥,又在顧長鈞房裏,這叔侄二人的關係……

  林太醫臉色白了一白,怕給人瞧出他震驚的樣子,忙半閉了眼睛,垂下頭,心裏七上八下地診了脈。

  顧長鈞事先吩咐過,說為安老夫人的心,隻請他說是風寒小症,若有其他問題,背後偷偷告知他一人就好。林太醫一開始隻以為果真是要安顧老太君的心,如今知道了那重關係,他心裏翻起了驚濤駭浪。安平侯應是擔心倆人的關係給老夫人知道了吧所以才提前打招呼的吧?

  林太醫這個脈診的有點久,他神色複雜地抬起頭,撞上顧老夫人關切的眼,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方遲疑地道:“姑娘沒什麽大礙,舊症未愈,近來多休息就好,如今吃的溫補方子還繼續吃著,慢慢調理……”

  他提著藥箱站起身,就想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知道了這種高門大戶的秘事,於己身安危無益,還是少參與的好。

  顧老夫人蹙眉:“太醫,真的沒旁的事?這孩子近來精神差,胃口也不好,瘦了這麽多,沒大礙嗎?”

  林太醫下意識地給顧長鈞打個眼色,勉強笑道:“老太君安心,若姑娘有恙,小人豈敢隱瞞?”

  顧老夫人不好再問了,再問就是不信太醫。既費力請了人來,無論說是什麽結果,她都得懷抱感激。她也沒想到顧長鈞會請了林太醫,小孩子家的病症,驚動到太醫院掌院那,未免太興師動眾小題大做。

  林太醫滿腹心事地走出來,連在前引路的顧長鈞停步下來都沒發覺,林太醫險些一頭撞在他身上,顧長鈞伸手虛扶了一把:“林先生,小心。”

  林太醫抬起臉,顧長鈞立在一叢芭蕉前,神色平靜淡漠,一點兒心虛不安的模樣都不見。

  林太醫盡量讓自己的笑容不那麽僵硬:“姑娘的病症,侯爺可知曉?”

  這是試探,萬一這個姑娘並不是當日書房那個,或是顧長鈞扯個借口掩飾過去,他也是可以假裝相信的。

  顧長鈞唇角輕輕一勾:“自然知曉,我想知道,可有好轉?”沒否認,用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承認了。

  林太醫見慣風浪,多年宮中行醫,什麽陰私沒見識過,在離譜的事情他也能消化,可此刻對著顧長鈞這種毫不掩飾的態度,他特別意外。

  安平侯承認的,未免太快了吧?這意思,是想將那姑娘的身子今後都交給他料理了?

  林太醫有些頭痛,看來不想蹚這渾水也隻得硬著頭皮蹚了。

  “姑娘用了半個多月補藥,氣血好些,但宮寒的毛病不是短時日能改變的,侯爺不必過急,姑娘年歲還小,再過幾年,許就好了。”

  兩個大男人在太陽底下討論一個小姑娘的私密事,林太醫是醫者父母心,倒不覺什麽,顧長鈞卻是臉色有些難看,握拳咳了聲,別過目光:“有勞先生。事關小輩私隱,還望先生……”

  “放心,放心,侯爺既請我來,自是信我,必不會辜負侯爺信賴。”

  林太醫表了忠心,快步從侯府走了出來,抬手抹了把汗,回頭瞧瞧安平侯府四個大字的金漆匾額,不由搖了搖頭。

  安平侯多年不娶,原來是為著這種情由。

  林太醫心中猜想的那些事顧長鈞無從知道,他午後去衙署打了個轉,傍晚回來,看見桌上的桂花糕,突然想起那個做糕點的人來。

  這麽些天,她再也沒來過,他說要糕點,她也隻是令別人送過來。她有意躲著他,他知道的。前番他在明堂下看見眼裏盈了光的她,和如今這個眼神晦暗的姑娘判若兩人。

  婚事在緩緩推進著,聽說已經開始合八字了,合過八字,大抵就要把日子定下來。

  昌平侯府是他在政事上不可多得的助力,顧長鈞是想維係好這門關係的。

  立在窗前瞧了瞧天色,烏雲沉沉的壓在半空,日頭已隕落了,院中的燈籠給風吹得使勁的搖曳著,火苗像起舞的精靈,瞧天色,是要下雨了。

  梅雨季節就要來了。

  北鳴到青蘿苑請周鶯的時候,她正歪在臨窗炕上做針線,聽說顧長鈞請她去柏影堂,她心裏有些抗拒。

  落雲已慌著給她找衣裳,吩咐叫把新做的點心取兩碟帶上了。

  周鶯沒有婉拒的勇氣,下地穿了鞋,順從地換了衣裳。

  柏影堂裏,顧長鈞在桌前寫字,窗外一道轟隆的雷聲傳來,他抬眼瞧向窗外。

  天色黑沉下來了,遠處隱約閃著一個光點。

  那光點慢慢近了,落雲攙著周鶯,跨過月門走進院來。

  她果然瘦了很多,憔悴得像大病了一場。

  他在桌前端坐著,等她緩緩走進來。

  她照常提了食盒,知道他不喜飲湯,後來送的都是點心,是這些天來,她頭一回親自端點心過來。

  兩隻青花小磁碟,盛著軟糯的桃花酥,白色晶瑩的酥餅上墜著鮮豔的桃花瓣兒,顧長鈞知道,這些花兒朵兒,多是她帶著人采的,小心存放著,就為做這些精巧食物,或是釀酒。

  安平侯的主子們從來不需做這些的,每個房裏都有用不完的下人,事事都有人操持著,她卻好像什麽都會,什麽都要親手做。

  顧長鈞的目光從碟子上,移到她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