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5771
  眼睜睜看著少傅從端方君子對她嚴防死守到每日裝模作樣假意拒絕實則樂在其中,夏淳得意非常:“嚐過我的厲害,看誰有那個本事從我的魔爪下勾引走公子你!”

  少傅麵紅耳赤地一巴掌蓋住這不知羞恥的女人的嘴。

  沒羞沒臊的日子一晃就過,轉眼就到了溫氏四十歲壽辰。

  這日一早,少傅給了迷迷瞪瞪睜不開眼的夏淳一個紅木的盒子。夏淳爬起來,被子從脖子的位置滑下去,白玉也似的人兒此時一身狼藉。少傅避開了臉,耳垂不免又燒起來。

  無論做多少次,少傅都無法適應夏淳這般坦蕩。

  “給我的嗎?”糊裏糊塗之間,夏淳也記不得什麽主仆本分。

  周卿玉單手拄唇咳了咳:“今兒是母親的生辰,你便拿這個當賀禮吧。”

  夏淳抓了抓雞窩似的頭發有點迷糊。溫氏的生辰,她送什麽禮?揉揉眼睛,她打開來看——裏頭是一本裝訂有些破舊的書。書雖然舊但搭理得不錯,翻開來看,字跡也清清楚楚:“這是什麽?”

  “母親找了許久的孤本。”

  少傅轉身繞過屏風,特地強調:“莫要偷懶拖別人去送,你親手送至母親手上。”

  學渣雖然不愛孤本,但也懂得孤本的價值,於是小心翼翼地闔上木盒子。夏淳赤著身子就往下走,剛走下榻眼瞼就一黑,被人兜頭罩了一件外袍。少傅不大高興的嗓音在外麵冷冷地響起:“你給我把衣裳穿好了再出來不知羞恥的東西!”

  夏淳:“……”每回都要罵這一句,你自己不也很喜歡,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夏淳:行吧,包容他。

  第四十章

  這日一大早,周家大門前便眾賓雲集, 高朋滿座。比之上回楊秀娥的及笄禮, 可謂一個天一個地。溫氏自周家大爺去世後便深居簡出,輕易不出現在人前。這回四十歲壽辰辦得如此隆重, 稍稍有點心的人家都猜出來她此舉的目的。

  於是不必周家特意下帖提醒,許多家中有女的世家夫人都攜女同行。

  周卿玉是什麽人?年紀輕輕官居一品。且不論家世, 單論品貌和個人才能, 那妥妥是大康年輕一代當之無愧的領頭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如今有這個好機會,受邀來與宴的世家主母們, 恨不得將家中未出閣的姑娘都一並帶來周家, 庶女也不少。

  畢竟若是有幸入了溫氏的眼,哪怕是個良妾,那也是一輩子都求不來的好運氣。

  一時間, 周家的花園中百花盛開, 姿色各異卻各有千秋的姑娘們你來我往,爭奇鬥豔, 好不熱鬧。

  夏淳沐浴更衣,已經過了辰時。這個點兒溫氏應當在會客了。

  今日做客之人如此之多,四大家族的姑娘都到了。謝家三姑娘謝冰心, 王家的王嬌, 還有最負盛名的京中第一美人顧長楹,三大天之驕女此時隨母親都端坐在周家的花廳裏,任由溫氏和周老夫人打量。

  夏淳抱著紅木盒子轉了轉, 覺得無論哪個時機都不大適合她去送賀禮。不過少傅特地尋了賀禮叫她以自己的名義送,夏淳不傻,知道他這是提前為她在溫氏跟前賺印象分。雖說夏淳覺得不大管用,但沒必要拒絕少傅的好意。

  想想,她起身去梳妝台邊梳妝打扮,打發小彩蝶出去蒹葭院外頭看看。

  小彩蝶自從夏淳被診出子嗣艱難很是萎靡了一陣兒。如今見少傅對自家姑娘不僅寵愛不減,好似更加心疼幾分,索性也放開了。

  她得了令,顛顛兒地就跑出去。

  秋去冬來,這天兒一日比一日冷,十一月半的天兒都冷得人腳踝發僵。夏淳這段時日似乎長了點兒個子,約莫從一米五八五九冒頭到一米六三六.四的樣子。不至於高挑,卻看著纖長嬌小,不那麽擁擠了。

  先前夏淳最煩的就是這個。她胸太大,哪怕身段長得勻稱衣裳穿多了也多少會臃腫。冬日裏稍稍穿得厚實點兒就仿佛一個稻蘿,顯得十分笨拙。如今抽條,再沒了臃腫之感。

  ……

  不知周卿玉這段時日發的什麽瘋,金銀玉器頭麵兒布料,什麽好東西都冷著臉丟給她。夏淳打量著滿滿當當的妝奩,心裏盤算著這些物件兒一隻典當了能換多少銀兩。

  宋嬤嬤不知她心裏所想,執了木梳一下一下地替她篦著頭發。

  “姑娘莫難過,年歲到了,公子議親也是早晚之事。姑娘這般通透之人,想必心裏也清楚。公子是周家的宗子,將來的妻子必定是名門之後,出身公侯之家。如今能這般寵愛姑娘,心裏自然是有您的。姑娘隻要占住了這塊地兒,未來主母不說會如何,公子自個兒必定不會叫姑娘吃多少虧。您千萬端住了,可別在這樁事兒上鑽了牛角尖。”

  宋嬤嬤這些日子從旁看著,隻當夏淳是傷心周卿玉要議親,“況且,也隻有公子院裏的主母進了門,姑娘方可抬個名分。否則總這般名不正言不順的呆在公子身邊,姑娘自個兒心裏也別扭。”

  夏淳沒說話,還在挑頭麵兒。

  周家是真的有錢,紈絝富三代的夏淳都為之咋舌。

  周卿玉那廝隨手丟給她的就是什麽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頭麵兒一套,南海東珠十八顆,最上等的羊脂玉手鐲給了她兩隻,白玉簪,金簪銀簪更不必說,極品翡翠的耳鐺都七八對,紅瑪瑙的串子更是裝了一箱子。不僅如此,聽小彩蝶說她身上如今用的料子,都是京城五品官都求不到的好東西。

  ……少傅如此敗家就不怕周家破產嗎?還是說周家特麽的是有金礦山?!

  宋嬤嬤也看到夏淳的妝奩。

  放下木梳,不由地眯著眼睛笑得滿臉褶子:“姑娘莫不信老奴的話。公子若是心裏沒你,這些頂頂的好東西可不會在您手裏頭。少傅舍得給您,您還不明白麽?”

  “他若是有心,不如實際些,多給我發些月錢。”夏淳心裏惆悵啊,周卿玉給她的東西就是太好了,拿出去都怕不好典當。

  “話不能這麽說,這些東西可是有錢也買不來的。”

  宋嬤嬤不愧是宮裏出來的,有些事兒不必說,她有眼力判斷,“就像這麽大的東珠,宮裏頭的娘娘都不一定有。這羊脂玉,若是奴婢沒看錯,光材質,一隻鐲子至少千把兩銀子。若論上做工,怕是沒個三千兩都拿不下來。”

  “這麽值錢?”夏淳的兩隻眼不由地放光。

  “可不是!”宋嬤嬤見她終於打起精神,心裏鬆了口氣,“銀錢不是最重要的,老奴就是想告訴姑娘,萬萬不可鑽了牛角尖。”

  她沒鑽牛角尖啊,夏淳當真奇怪這群人怎麽誰都覺得她會不能接受周卿玉議親。議親就議親咯,這世界誰離了誰會活不下去?既然周卿玉對她這麽大方,總不會眼睜睜看她未來窮困潦倒的是吧?

  夏淳沉吟了片刻,忽然問道:“嬤嬤你說公子心裏有我,為何不將身契給我?”

  宋嬤嬤一愣,頓了頓道:“隻要提了妾,公子自當會削了姑娘的奴籍。”

  “不過提妾,按老祖宗的規矩,是得由一家的主母來提。”宋嬤嬤道,“公子身邊如今沒有正妻,按世家的規矩,正妻沒進門就收妾總是不好的。而周家有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家規,公子作為未來家主,自然要以身作則……”

  “那豈不是在說,我得等到他四十歲都不一定會被提為妾?”

  “……”宋嬤嬤被她噎住了。

  夏淳眉頭擰起來。

  “……姑娘,老奴忽然想起來一樁事兒。老奴那兒倒是有一個方子,能治那子嗣艱難的病症。”宋嬤嬤深吸一口氣,有心將這個話題掠過去,“隻是這方子用藥有些重,吃了總有些不好的反響。”

  “什麽反響?”

  “這方子是前朝寵妃曹貴妃遍訪大康大遼尋來的,用的藥都沾了些毒性。一個控製不好,失了藥材的配比分寸,可能會益藥變毒.藥。”宋嬤嬤先前不願意提,就是覺得沒必要鋌而走險。但如今明顯感覺到夏淳的退意,隻能咬牙拿出來,“另外,吃了這藥的婦人,至少四五個月不來葵水。有些身子弱些的,不僅葵水不來,每月腹痛難忍,臥床七八日。這種針狀,兩三年都不一定緩的過來。”

  宋嬤嬤既然提出來,自然是知道配比分寸的。夏淳眨巴了幾下眼睛,有些猶豫要不要吃。她覺得自己不能生也挺好的,不用擔心在這醫療水平低下的古代一屍兩命。但左思右想,不孕不育好像很難聽,她不喜歡難聽。

  “配吧,我吃便是了。”反正每天被逼著吃藥調理,還不如換個比較有效率的藥方,“等等,嬤嬤先告訴我,這藥得吃多少天?”

  “因人而異。”宋嬤嬤是親眼見過成功的案例,自然不擔心藥方的藥效,“前朝的曹貴妃聽說是吃了約莫一年。老奴自個兒見過用這方子的兩個例子,一個用了半年,誕下一個男孩。另外一個吃了一個月就見顯著效果,連生三胎。”

  夏淳:“……”行吧,希望她可以快一點,少吃一點藥。

  夏淳同意了,宋嬤嬤就又開始琢磨著,這事兒該不該告知少傅。畢竟少傅別的都隨姑娘折騰,治病這事兒上卻頗有些□□。左思右想,她總覺得這事兒若真到了周卿玉那,不一定會得到應準。宋嬤嬤於是問夏淳:“姑娘覺得這事兒該不該告知公子知曉?”

  夏淳:“……行吧,你告訴他吧。”就算瞞著他,他也總會知道的。隻是,這一股濃濃的夫管嚴既視感是怎麽回事?她特麽的又不是周卿玉的老婆!

  小彩蝶回來已經是快午時了。

  她得了夏淳的吩咐就一直在蒹葭院外守著。好不容易等到溫氏不知為何回屋重新梳洗換衣裳,連忙馬不停蹄地跑回玉明軒。

  夏淳於是趁著這個時機,去蒹葭院敬獻了自己的賀禮。

  溫氏對夏淳是有幾分好印象的,畢竟多虧了她,她鐵樹的兒子才開了花。這一聽夏淳來獻賀禮,便叫人領著夏淳進來。

  不得不說,周卿玉選得賀禮選到了溫氏的心坎裏。溫氏本就對夏淳有幾分喜愛,如今一看賀禮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孤本,當下就捧在搜手上翻開了兩頁。愛不釋手,抬臉給了夏淳一個真心實意的笑臉:“你有心了。”

  說著還命方嬤嬤開了私庫,送了夏淳好幾匹好料子,“多做幾身衣裳,姑娘家年紀輕輕,合該穿得鮮豔些。”

  夏淳得了一點賞賜,樂顛顛地回了自己屋。另一頭,宋嬤嬤將夏淳換藥方子之事拖淩雲遞到了周卿玉的耳邊。

  少傅聞言眉頭就擰起來,不大高興:“那方子可尋太醫瞧過?病急亂投醫最是使不得,胡亂用藥傷了底子,哭瞎了眼睛都不定能挽救得回來。”

  淩雲原封不動地將這話遞回來。

  宋嬤嬤心中不由一歎,公子果然疼愛她家姑娘。既然如此,這方子她也不著急抓藥,就等著周卿玉散了宴之後再做處置。

  且不說方子的事兒還另做定奪,就說溫氏換了身衣裳又回了花廳。此時快開宴了,花廳裏坐滿了嬌豔的姑娘們。溫氏與周家老夫人一個一個地握著姑娘們的手說話,將其中幾個談吐十分合心意的姑娘給記在了心裏。

  溫氏這次主要看中了兩個姑娘,一個是顧家大房的幺女顧長楹。另一個則是定國公府的長房嫡次女劉瑩瑩。周老夫人則看中了四個,顧長楹,劉瑩瑩,一個是定北王爺的孫女,安瀾郡主;還有一個是王家的嫡長女王嬌。

  婆媳倆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吩咐下人開宴。

  下首被兩人問詢了許久的姑娘麵麵相覷之後,彼此眼裏都是勢在必得。素來眼睛長在頭頂的顧長楹冷冷地一拂袖,撇下了眾人就隨顧家主母坐下。

  王嬌與劉瑩瑩隱蔽地甩過去一對白眼,也各自隨家中長輩入席。唯獨安瀾郡主心裏索然無味,大家都是天之驕女,周卿玉再出色也不過一個男人而已。一個鼻子兩隻眼,最多比旁人更耐看些,有必要爭得如此難看?

  賓客們陸陸續續入席,門外擊柱聲響起,貌美的婢女們端著佳肴魚貫而入。

  作者有話要說:  夏淳:大家吃飯吃飯

  第四十一章

  周家最是講究規矩,男席安排在外院的水榭, 女席則在溫氏的蒹葭院。若非有心相看, 必定還會多置一席給未出閣的姑娘們。

  姑娘們意識到其中之意,坐下後都羞怯地低了頭, 一個個都紅了臉頰。

  安瀾郡主去歲年末方隨回京養老的祖父母一同回來的。

  自小在邊關長大,對京城貴族諸多關係至今都模模糊糊。京城四大家族她早有耳聞, 也聽說過太子少傅周卿玉是如何年少有為, 但著實不能領會眼前姑娘們為一個男子爭得麵紅耳赤的心情。今兒是她頭一回隨祖母出門做客,雖心中不屑,麵上卻隻能憋得一幅乖巧模樣。

  溫氏自然知曉安瀾郡主的底細。出身不說, 在場的姑娘都差不多, 主要看的是品貌和才情。安瀾郡主好是好,就是聽說自幼在馬背上跑大,被當做少年養到十二三歲, 行事上頗有些粗狂。婆母喜歡這樣性子的姑娘, 她卻覺得不大適合自家兒子。她家玉哥兒什麽性子,沒人比她更清楚。她大兒子最是擰巴講究, 不夠仔細的姑娘家恐怕會被他打心底的嫌棄。

  既然娶妻,溫氏就盼著兒子兒媳能琴瑟和諧。不求能伉儷情深,但至少相濡以沫。照溫氏看來, 最好是尋個誌趣相投能與兒子說得上話的。她覺得, 顧家長房的幺女和定國公府的嫡次女就挺不錯。

  於是宴上,溫氏更多地留心顧家和劉家。雖不至於做得明顯,但顧家和劉家倆家都是當事人, 自然感覺得到。於是兩家的姑娘私下裏眼神你來我往,彼此暗刺了一個來回。

  周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看得分明。

  雖說她也不否認顧家和劉家這倆姑娘品貌才情出眾,但她老人家總覺得倆姑娘的做派跟她孫子太相像了。書呆子與書呆子湊在一起,那日子還怎麽過?夫妻就是該性子各有長短,哪怕鬧騰些,相信以玉哥兒的能耐能處置得妥當。

  相比之下,她就覺得安瀾和王嬌好很多。一個灑脫,一個潑辣。

  王家的這個姑娘各方麵條件很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性子有些傲。並非說傲氣不好,隻是玉哥兒也傲。這般夫妻日後互敬互愛還好,若因事兒生了齟齬沒人低頭,日子怕是也會一團糟。她心中最屬意的是安瀾郡主,灑脫又不失磊落。安瀾郡主不成的話,退而求其次便是王嬌。

  婆媳倆取向明顯,安瀾大大咧咧的沒多放心上,另三個姑娘早已暗地裏又掐了一個回合。不過大家作客在外,姑娘們到底還是顧著體麵,並未表現得太明顯。

  宴席吃了一會兒,姑娘們就已不勝酒力散了。

  這宴至少得擺到酉時,如今離散席還早著。溫氏命下人引著嬌客們去花園轉轉,一些解酒的果飲和茶水早已布置好。姑娘們紅著臉退下去,出了花廳就又是一副模樣。

  顧長楹一身碧青的長裙,身姿纖細,眉目清雅,姿態高潔。另外三個姑娘,安瀾一身束胸襦裙,許是常年在外跑,膚色微黑,皮膚不如京中貴女白皙通透。又因著眉眼中神采太過,行動幅度太大,顯得與這身靜淑的打扮不倫不類。劉瑩瑩偏愛粉白紗裙,杏眼粉麵,襯得衣袂翩躚,嬌俏可人。王嬌的裝扮顏色最重,紫紅的直裾,顯得雍容張揚。

  容色各有千秋,姑娘們心中對彼此的裝扮都有些不屑,尤其顧長楹。她此時隻覺得,除了劉瑩瑩這賤婢挺會東施效顰以外,其餘人都俗不可耐,不配與她相提並論。

  論相貌,她是大康第一美人;論家世,顧家是四大家族的第三位,別說國公府這等草莽出身的暴發戶,就是王家也比不得;論才學,她從十四歲起就是京城第一才女,劉瑩瑩以為這兩年被別人戲稱一句‘京城雙姝’,就能跟她比?不自量力!

  不過心中雖這般想,顧長楹麵上卻不會表現出來。永遠都是一幅目下無塵的清冷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