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5541
  夏淳自然知道二房有兩位公子,一嫡一庶。周銘宇是二房的長子,在周家排行第二,也是二房楊氏的命根子。魚食趕忙將手裏的魚食全灑進池子裏,夏淳學著小彩蝶屈膝行了一禮:“見過二公子。”

  “這位是?”

  “奴婢是玉明軒大公子屋裏伺候的。”夏淳低眉順眼地答道。

  “哎?大哥?”周銘宇原本隻是見色起意,誰知問了方心中略吃一驚。

  他上下打量了夏淳,驚歎於夏淳身段誘人,但還是覺得十分訝異。周卿玉自幼不喜女子近身的怪脾氣,那是在周家都出了名兒的。雖說周銘宇並不清楚為何他厭惡女子,但多少年了也沒見周老夫人將他這毛病給扭過來。如今不過半年未見,兄長他居然不聲不響的弄了個絕色養在身邊?

  “你叫什麽?”周銘宇跟看到什麽新奇事物似的,真的對夏淳好奇了。

  夏淳:“……”

  她沒有回答,周銘宇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

  顧不得還有兩位友人在看著,他瞪著那雙濕漉漉的下垂眼繞著夏淳走一圈,又走一圈。怎麽想都還覺得不可置信:“你真的在玉明軒伺候?我大哥身邊,貼身伺候?”

  “……”夏淳被他打量得有些發毛,嚴重懷疑這少年是不是顱內有疾?誠然她貌美如花,是大康少見的美人,但也不用這麽驚奇吧?

  嘴巴翕了翕,夏淳將到嘴邊的吐槽咽下去,麵無表情點了下頭:“貼身丫鬟。”

  顧城易和袁陽兩人一聽美人是周卿玉屋裏人,麵麵相覷之後,袁陽低頭咳嗽兩聲,連忙將眼睛挪開,看向池邊一片火紅的楓葉。不過眼睛雖移開了,耳朵卻不自覺豎起來聽。顧城易卻半點不避諱,直勾勾地盯著美人。

  “哦……”周銘宇摩挲著下巴,一臉惆悵地點了頭。

  這段時日一直在書院求學,對家中瑣事一概不知。今兒是他頭一回回來,他那人神勿近的兄長竟改了性子。兄長並非龍陽之好是好事,周銘宇鬆一口氣的同時又好生遺憾,他一度以為兄長會跟謝西樓那瘋子走到一起呢。

  夏淳不懂他在遺憾個什麽勁兒,魚反正是喂完了,錦鯉運估計也蹭到了。她打算打道回府。雖說兩輩子她對美色都沒有什麽抵抗力,但眼前三個人再好看,也不及少傅眉頭輕蹙,一個清淡淡的眼神。

  搖搖頭,夏淳心中感歎,果然遇到太好看的人不是件好事,她胃口都被養刁了呢……

  “二公子若無事,奴婢告退了。”

  周銘宇方意識到自己這番行徑不妥,抬手讓開,示意夏淳自去。

  夏淳衝三人頷了頷首,領著小彩蝶擦著三人走出涼亭。紅裙被風吹得獵獵,顧城易摩挲了下唇,目光在夏淳過於纖細的腰肢上流連不去。

  須臾,他不知意味地感慨了一句:“少傅大人素來不近女色,原來是眼光太高。”

  周銘宇聞言一愣,瞥了他一眼後立即拉下了臉:“收起你的花花腸子顧城易,兄長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顧城易聳了聳肩,付之一笑。

  夏淳回到院子,主屋裏多了幾位不速之客。初春秋香暖冬幾個人得了信兒知周卿玉今日在府上,巴巴地換了最時興的衣裳趕來。此時三人正在外間兒,隔著珠簾小心伺候。奉茶的奉茶,剝橘子的剝橘子,期期艾艾地望著書桌後麵的周卿玉。

  三人過了這段時日都明白了。周卿玉喜靜是真,不喜人近身也是真。甚至於不喜人近身比不喜吵鬧更甚。她們先前沒輕沒重地往主子跟前湊,就是犯了主子的忌諱。

  果不其然,今兒她們識相,淩雲淩風果然沒像之前那般拎起她們就往外扔。

  秋香一麵小心翼翼地將做好的糕點遞給淩風,一麵偷摸瞧裏頭人的臉色。周卿玉低頭正看著什麽,眉頭緊蹙,頭也不抬。但即便是沒分過來一個眼風,也足夠秋香明白。先前她就說明明四個都過來,為何每回她們三個被丟出去,就單留下夏淳一個。

  怪自己遲鈍,又怪夏淳心眼多。若非她明白的晚,又怎地叫夏淳那小賤人得意這麽久!

  夏淳挎著她的小籃子進來,迎頭就對上初春秋香等三人意味不明的眼神。秋香是來送吃食的,手裏頭有好幾個糕點方子,特地拿出來秀一手。暖冬做不來糕點,則做了一雙鹿皮靴。針腳密集,做工精湛,比外頭繡娘都不差分毫。初春手藝不精,吃食衣裳鞋子一樣都不會,今兒就單純地厚著臉皮一道跟來。

  三人見夏淳拎個小籃子跟進自個兒屋似的,俱冷冷看著夏淳。

  夏淳直接翻了一對白眼甩過去,掀了珠簾就進了內室。

  淩雲淩風沒攔,少傅抬眸掃了一眼,並未開口,複又專注於手中公務。夏淳隻將一小籃子剝好的橘子放在他跟前,默默搬了個鋪墊去窗邊,往牆上一靠就打算睡覺。

  周卿玉淩風淩雲還沒怎麽呢,外頭春秋冬驚得下巴都掉下來。

  夏淳這賤人,竟然如此放肆?

  大人還在看著呢,她竟然敢在大人眼皮子底下打瞌睡?秋香心神震動,不可思議地看向書桌後頭眉目沉靜猶如玉山將崩的周卿玉,震驚到表情都扭曲了:原來少傅大人喜歡這種調調?少傅大人他,居然是喜歡這種行跡粗莽不守規矩的女子?

  不知秋香震驚,就是初春暖冬也覺得不可思議。

  三人送完東西恍惚地被淩雲淩風委婉地趕出主屋,秋香低下頭心裏就琢磨開了。

  若是少傅大人當真歡喜不規矩的女子,她也不是不可以效仿……

  夏淳不知小樓三個心中盤算,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再醒來天都黑了。屋裏沒人在,周卿玉主仆三不知去哪兒了就剩她一個人在睡。夏淳渾渾噩噩從軟榻上爬下來,完全沒印象誰把她弄上榻。她揉了揉臉,半邊臉都是睡覺壓出來的褶子,有點疼。

  一直守在主屋外的小彩蝶似乎聽到屋裏動靜,從外間兒冒了個頭喚了一聲。

  夏淳應了一聲,趿著鞋子隨她出去。想想,她回頭看了一眼。周卿玉的書桌上書籍手劄淩亂中有序地擺放著,筆墨擱置,桌角的小籃子裏頭黃橙橙的橘子肉已經被吃光了。

  夏淳混沌的大腦動了動,忽地咧嘴一笑,歡歡喜喜地去用膳。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已經放微博了,你們懂的。微博搜作者名,愛你們!!

  第三十六章

  一晃兒就到了楊秀娥及笄禮的這天。周卿玉果然不在府上。原本說好會帶夏淳一道進宮,不過恰巧少傅有事需離京幾日, 如此姑且作罷。不過他也知夏淳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 人多恐她鬧什麽幺蛾子,特地留下淩雲看顧一二。

  及笄宴在二房的院子辦, 由二房主母楊氏親自操辦。

  二房的院子在西南邊,但楊氏跟周老夫人打過招呼, 將外院也借來使。楊氏顯然打著借此機會替楊秀娥攀一門好親的算盤, 宴請得都是京中世家,操辦起來也格外隆重。公中撥了份例,她本人也貼了不少銀兩。一時間周家門前車馬雲集, 客盈滿門。

  夏淳如今的身份, 是沒這個麵子和體麵去摻和一腳的。不過雖不能出去見識,卻不妨她聽小彩蝶說外頭的動靜。

  聽說楊氏借周家的名頭將京中的名流子弟能邀的都邀了個遍,京城四大家顧家和謝家都來了人。顧家大公子顧城易前幾日便到了, 如今就在周銘宇的院子裏住著。一同住的還有戶部尚書家的公子袁陽。三人是同窗好友, 看在周銘宇的份上來給楊秀娥觀禮不意外。令人意外的是,謝家的公子姑娘也來了。

  “謝家怎麽了?”夏淳自穿越到這地方, 被陷在狹窄的後宅,小彩蝶一說起京城勳貴她都兩眼一抹黑,“謝家門第很高嗎?”

  宋嬤嬤一聽就自知又有事兒要做了, 於是立即將京城貴族關係分析給夏淳聽。

  說來大康建朝兩百多年, 到隆德帝這一代其實才傳承了四代。京中真正鼎盛的世家最少也有四五百年的底蘊,麵上隨朝代更替沉浮,實際上勢力盤根錯節, 真正掌控著大康命脈。其中又以四個大宗族屹立不倒,就是周,謝,顧,王四大家族。

  “周家是咱們這個周家嗎?居然排在首位?”夏淳驚了,周家看起來不像啊。

  宋嬤嬤點點頭:“周家原籍洛陽,嫡支一脈正是京中太師這一支,分支遍布大康地界內外,甚至於大遼境內都有周家人在。明麵上子嗣不豐,蓋因周家素來有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家規。輕易不生養,且教養極為嚴格,周家子弟長成各個是人中龍鳳。”

  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這種家規,夏淳還是頭一回聽說:“那咱們公子是怎麽回事兒?他還沒娶妻呢,怎地就有我了?哦不對,我隻是公子的通房而已,不是妾。”

  老實說她從未想過當個妾,但真的得知沒提升為妾的可能,夏淳頓時感覺有點微妙。她如今這算什麽?被白嫖?感覺好生氣怎麽回事!

  “姑娘,”宋嬤嬤想到這一層心情也略微複雜,“每回伺候過公子,可有人送過湯藥於你?”

  “沒有啊。”她每次醒來都第二天大中午了,周卿玉的身邊又沒丫鬟婆子,淩風淩雲兩人根本不會靠近她三尺以內。等等,也不是沒有,“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們把湯藥放到飯菜裏一起煮?我每回起來都有好吃的墊肚子……”

  宋嬤嬤:“……這應該不會。”主母未進門之前,男主人屋裏伺候的事後務必賜避子湯,謹防庶長子出生壞了規矩。這是京中慣例,沒必要遮遮掩掩。

  “那我現如今這狀況算怎麽一回事兒?”

  “……”這個宋嬤嬤也說不清。按理說少傅一個年輕公子哥兒想不起來這一茬,溫氏和周老夫人不該忘。但似乎她這主子伺候少傅大半年,蒹葭院和鬆和院都沒動靜。宋嬤嬤打量著夏淳不由地迷起了眼睛,總覺得別有用意。

  周家人清正端方雖說是京城出了名兒的,但事無絕對,總是有例外的。比如周家如今的二房,夫妻關係就不睦。五個子女,隻有一個周銘宇是楊氏嫡出,其餘一子三女都是從妾室的肚子裏爬出來。周二爺明麵上就養了三個嬌妾,私下裏紅顏知己不知凡幾。

  “姑娘莫顧忌太多,如今公子身邊就您一個,主母進門還早。”宋嬤嬤安撫道,“這人與人之間的情分都是處出來的。且不管未來主母如何,您隻要不犯錯,公子必定不會叫您吃虧。”

  吃不吃虧到不是很在意,夏淳自問長這麽大,從來隻有叫別人吃虧的份兒,從未自己吃過虧。擺擺手,她也懶得想那麽多。反正快樂的日子就那麽多,過一天是一天。隻要周卿玉開始議親,她就要銀子要身契麻溜兒地滾蛋。保準不礙眼!

  心裏掰算得一清二楚,她這閑心又拐到楊秀娥的及笄禮上去。宋嬤嬤話說到這裏都已經歪得掰不回來,夏淳幹脆脫了鞋去榻上睡個回籠覺。

  宋嬤嬤見她這般沒心沒肺,歎息的同時又十分好笑,心大總比拗著強。

  夏淳眼一閉,再睜眼就快要午時了。

  秋日的太陽不如夏日炙熱,但也曬得人腦門兒發汗。用罷了午膳的夏淳睡不著,握著一隻畫扇蹲在牆角偷聽外頭的熱鬧。素來清淨的周家今日人聲鼎沸,隔著一道院牆都能聽到外頭公子姑娘嬉笑的聲音。

  小彩蝶蹲另一邊看著她家主子覺得特別心酸特別可憐巴巴:“姑娘若真想看就去看看吧!咱們也不鬧事,就溜邊兒瞅一眼,應當不會礙著什麽事兒。”

  夏淳一想也是,她就看一眼,楊秀娥能把她吃了?今兒是楊秀娥的大日子,就算想收拾她,估計也騰不開手。於是她回屋換了身新衣裳,想著外麵都是府外的人在,用了十層的功力特意收拾自己。不僅如此,夏淳還精心上了桃花妝。

  妝容一成,小彩蝶和宋嬤嬤就倒吸一口涼氣。她們自來知曉夏淳容色絕豔,但夏淳從未仔細拾掇自個兒,陡然瞧見從頭到腳都精致的夏淳,著實驚豔。

  宋嬤嬤覺得有些不妥,這幅模樣走出去,想不惹眼都難。

  但是夏淳領著小彩蝶早已歡歡喜喜地跑了。

  出了院子才穿過竹林,老遠就看到幾個姑娘相攜在小路往西南邊走去。領頭的人不知是周家的幾姑娘,夏淳看了一眼小彩蝶,主仆兩默默跟在了後頭。

  她們跟的不遠不近,模模糊糊聽到前麵那群姑娘在聊京中近來時興的首飾。那些拗口的名稱聽得夏淳雲裏霧裏的,主仆兩走到半路,就被牆角鬥蛐蛐的一夥人給吸引住了。也不知道誰這麽不規矩,在楊秀娥的及笄禮上聚眾鬥蛐蛐,但,幹得好!

  夏淳伸長了脖子湊過去,裏頭圍著的那一夥人已經鬥到如火如荼。

  最裏頭的是兩個年歲不大的公子,十二三歲的模樣。一個男生女相,衣裳穿得花花綠綠的,年歲不大一股子浪蕩子的味道;另一個衣冠齊整,唇紅齒白。若非表情凶狠得恨不得親自上場,長得倒是一副乖巧模樣。

  回頭看向小彩蝶,夏淳眉頭一挑:認識嗎?

  小彩蝶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哦,不認得啊,那算了!夏淳好奇的目光在兩人臉上過了一道就沒興趣了。天底下少傅第一好看!別人再好看,都比不上少傅一根手指頭!

  夏淳擠開了熱火朝天的少年郎,強勢擠到了第一線,瞪大了眼看兩蛐蛐相鬥。

  小彩蝶緊隨其後,蹲在了夏淳的旁邊。

  也怪這群少年鬥蛐蛐鬥的眼紅腦熱,被推開了也沒分出心神去關心誰擠進來,嘟嘟囔囔地嘀咕了幾句‘誰啊,這麽沒禮貌’,轉頭換個地方,繼續給自己下注的蛐蛐呐喊助威起來。沒禮貌的夏淳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碎銀子,啪一下壓給了男生女相。

  男生女相得意一笑,捏著拳頭,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衝著缽裏大吼:“咬它!咬死它!”

  一眾少年之中,紅裙子的夏淳主仆簡直是黑夜裏的一盞燈。

  然而這‘明燈’絲毫沒有自覺,一擼袖子,拍著膝蓋就比誰都叫得起勁兒。周銘宇領著一眾在二樓遠眺的公子哥兒將下頭的情景進入眼底。謝西樓沒憋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他摩挲了下巴,撞了一下周銘宇:“底下那姑娘誰家的?”

  顧城易斜靠著欄杆也瞥了一眼,眼尾挑起來:“唔,不可說。”

  周銘宇也瞥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收起來:“那是內眷。”

  “哦?”謝西樓滿頭的青絲用一根很長紅絲帶綁著,掩映在發絲中也垂落到小腿。輕輕一動,有種輕舞飛揚的雋美。紅衣外罩著白紗,誠如他這個人一般,瀟灑得仿佛秋日的涼風,“誰的內眷?真真兒是好豔福……”

  這話說得輕佻,周銘宇臉色都難看起來。

  人群中夏淳還不知不遠處樓上有人在瞧,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缽裏的兩隻蛐蛐兒,咬得腮幫子都鼓起來。小彩蝶也是一樣,主仆倆一模一樣的表情,直到男生女相的蟋蟀一口咬掉了金冠小公子的大將軍的腦袋,方一聲歡呼,抱在一起。

  不止謝西樓笑了,顧城易袁陽都笑出來。

  謝西樓自來就是個放浪形骸之人,此時毫不掩飾他感興趣。他小指挑了一下發帶,身子伸出圍欄,低沉如美酒的嗓音裏都是醉人的興味兒:“看這神態,似乎贏了不少呢。”

  周銘宇臉立即掛下來:“謝公子自重。”

  作者有話要說:  男配出來了。

  第三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