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作者:啟夫微安      更新:2020-07-07 18:56      字數:5021
  藍裙子姑娘雖說替夏淳上過藥,一夜過去,傷藥這會兒也沒什麽藥效了。藍裙子姑娘仔細地看了看夏淳的臉,壓低了嗓音請夏淳先出去,她好幫她再換一次藥。

  夏淳進來這會兒還沒瞧過周卿玉,他的傷顯然是被仔細處理過的。後背上細小的傷口也塗了藥,用繃帶包紮得很好。胳膊是傷口也塗了藥,換了十分好的紗布。除了滲了一點點血,一夜過去,傷口沒有化膿。

  雖然高熱沒有退下去,但周卿玉的臉色已經好轉了太多。

  救命之恩沒什麽好辯駁的,夏淳十分感激:“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姑娘你心善人美,善解人意,大大的好。”如果沒有這姑娘將他們帶回來,說不定他們睡過去,一個不小心就被豺狼虎豹給叼了。夏淳於是拍拍胸口,信誓旦旦道:“你的大恩大德,我們公子醒了,一定會報答你的。”

  藍裙子抿嘴笑起來,溫和地點點頭:“奴家名喚阿花,姑娘叫奴家阿花便好。”

  夏淳立即就叫了聲阿花。

  然後特別自來熟地就道:“對了阿花,剛才院外有一個女人在找阿花大夫呢。我不清楚狀況便沒有應聲。她方才沒有尋到人,說是以後再來找便走了。”說著,夏淳的肚子忽然發出一聲響亮的長鳴,毫不遮掩的饑餓:“那什麽,阿花大夫你家中還有什麽果腹的食物不?我已經好久沒吃過東西了,肚子好餓……”

  阿花噎了噎,看她的眼神頓時有些一言難盡的味道。

  阿花大夫看著夏淳,“……罷了,你隨我來。”/公/眾/號/小/甜/寵/文/

  這是山裏人家,家家戶戶都是山裏淘食,其實沒太多種類的吃食。阿花去後廚轉了一圈,能拿出來的不過是兩三個芋頭,一碗清粥,和一碟泡好的醬菜。想著周卿玉還沒吃藥,阿花交代了一聲周卿玉的情況比較危險,她需得再去煎一碗藥。

  落下這一句,她轉身便走了。

  夏淳點頭表示她自去便可,目光扭頭就盯在這些吃食上。雖說沒有肉,但有的吃就很不錯了,沒有嫌棄的道理。夏淳就這一碗清粥,一口氣塞了四個芋頭。

  吃飽了,才仿佛重新活過來。

  沒一會兒,阿花又抱著個小盅從後頭進來:“姑娘,你臉上這藥需得換了。門前有一口井,你且快去洗了臉上的,奴家才好替你上新藥。”

  她不說夏淳還沒想起來,一翹腿就爬起來。

  山裏人都是懂些草藥的,阿花給夏淳用的藥,是直接拿那藥材碾碎了塗。畢竟不是聖藥,沒有立竿見影的效果。此時綠慘慘的搭配著夏淳一身襤褸,別樣的滲人。

  井水涼爽,夏淳趁著洗藥,順便洗了把臉。

  頂著一張幹淨的臉去找阿花,阿花再看夏淳,就震驚了。顯然窩在這山溝溝裏小半輩子,阿花還沒見過夏淳這麽直白的美貌。顯然即便昧著良心,她也說不出這樣的一張臉,與屋裏那清雋不染凡塵的一張臉是兄妹。

  阿花一手端著缽一手捏著搗藥杵,嘴翕了翕,讚了一句:“姑娘好相貌。”

  夏淳嘿嘿一笑,也讚揚她:“你也好相貌。”

  阿花不說話了,低著頭專心搗藥。

  替夏淳換好了藥,阿花便去了後屋替周卿玉煎藥。夏淳見屋裏屋外都沒人,背著手就院前院後地轉悠。都轉了一圈,夏淳無聊地在後屋牆角數螞蟻。

  看這螞蟻勤勞的程度,這兩天估計是走不開的,這是要下大雨。

  夏淳拍拍手扔了草根就又回了屋裏去,盯著周卿玉。

  這會兒周卿玉似乎又發起了高熱,呼吸聲兒聽著很沉。夏淳這麽粗枝大葉的人都聽出來他正遭受這煎熬,心裏不由生出了幾分憂心。這沒有抗生素的古代,高燒都隻能靠硬熬。觸手這麽一摸周卿玉的額頭,燙得都能燙死幾窩螞蟻。

  夏淳不禁憂愁,為了減重,她將兩人身上能扔的東西都扔了,一會兒拿什麽付人家醫藥費和食宿費。也不知道周卿玉的人找到這裏得多久,夏淳想想,覺得自己得想個法子。

  窗外的天很快沉下來,轟隆轟隆的,好像又要下雨了。

  夏淳俯下身去貼近昏迷的人,見他臉頰酡紅,剛準備摸一摸溫度,就被阿花打斷。

  阿花不知為何去而複返,手裏端著一碗湯藥。見夏淳嚇了一跳,忙不好意思道:“姑娘身上髒的厲害,莫要輕易碰這位公子。他身上傷口多,若是化膿,有性命之憂。”

  “哦。”夏淳幹脆利落地收回了手。

  阿花將藥汁兒放到桌子上,見夏淳探頭探腦的,不由指了指院子裏的草藥道:“這天兒,看樣子要下暴雨。姑娘若是閑來無事,不若幫奴家一個忙,將外頭的曬的草藥搬進屋。”

  夏淳於是掀了簾子就出去了。

  她背影兒剛消失,阿花的眼神頓時就柔軟了下來,盈盈如水般落在床榻之人身上。

  床榻之上,周卿玉烏發披散鋪滿後背,一縷縷蜿蜒地隱沒在被褥的褶皺中。哪怕這人意識不清晰,昏暗的屋內,仿佛因這個人的存在而清貴高潔了起來。阿花心口砰砰跳,那裏湧動著她十八年來從未感受過的潮水般的熱切與欣喜。阿花不知道這是什麽,但她覺得,若是一輩子伺候這個人,她甘之如飴。

  正當阿花看得癡了,床榻之上的人忽然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眼眸黝黑,似看不分明般茫茫然流轉了一圈,落到眼前捧著碗站在不遠處殷切地看著他的姑娘的身上。纖長的眼睫半遮,緩慢地眨動著,就仿佛一副淡漠的山水畫忽然被注入了靈魂,霎時間就鮮活了起來。

  周卿玉動了動嘴唇,低沉沙啞的嗓音瞬間叫阿花一股酥麻戰栗到骨子裏。他說:“是你救了我?”

  阿花的心好似被一隻手捏住,她小心翼翼道:“是奴家,公子,奴家名為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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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公子醒來的剛剛好,藥才煎好, 公子趁熱喝了。”

  說著, 阿花便藥端著藥碗往周卿玉的炕邊走去。

  隻是她才邁開腳步,周卿玉極其挑剔的鼻子立即就嗅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周卿玉眼前還是昏沉沉的, 屋裏昏暗的光更妨礙了視物。眼睛看不見,鼻子的嗅覺就更敏銳。

  周卿玉憋氣地蹙起了眉, 就像夏淳之前嗅到的, 苦澀的草藥味兒中夾雜一絲掩都掩不住的狐臭。這古怪的味道叫周卿玉有些繃不住世家子的涵養,他抬手做了個不必靠近的手勢:“不必勞煩,姑娘將藥放下便可。”

  阿花聞言一愣, 立住抬眼看著周卿玉。

  周卿玉卻不看她, 一手扶牆一手捂嘴沉沉地咳嗽了兩下,散亂的頭發從肩頭滑下來,半遮著上身。他的聲音更加沙啞:“姑娘有事且自去吧, 不必管我。”

  說著, 他撐著牆壁就坐起了身。

  上半身貼在冰涼的土牆上,陰涼的溫度叫他燥熱難耐的體熱得到一絲絲的慰藉。他長腿自然地屈起來, 一條腿盤著一條腿半支開,綢褲頓時襲到了膝蓋附近。不知為何,他頭一次覺得綢褲如此小過, 竟然能緊緊巴巴地蹦在身上, 勒得人生疼。

  周卿玉極不舒服地動了動,可是無論何種姿勢都勒。有人在,他也不大方便調整坐姿, 隻能僵硬的坐著,一時間隻覺得十分難捱。

  阿花目光在周卿玉身上流連,順著胸口就往下去,落到某一處後俏臉一紅。轉身將湯藥擱到桌上,輕柔地開口:“公子若是嫌苦,奴家備了鹽津梅子。奴家年前自個兒做的,可吃上一顆,蓋一蓋舌根的苦澀。”

  “多謝姑娘費心,你放下便是。”昏沉的思維讓周卿玉無法維持住冷漠,隻張口就趕人了:“我這裏並無其他事勞煩,姑娘且自去吧。”

  阿花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她張張嘴想說,對上周卿玉冷硬的臉色,隻能期期艾艾地走了。

  “藥和梅子奴家就放桌上了,公子記得趁熱喝。”

  然而炕上的人毫無憐香惜玉之心,聞言連眼皮子都沒抬,隻敷衍地點了點頭。

  阿花從屋子裏出來,抬頭就看到夏淳來來回回,將滿院子的草藥都搬進了屋裏。天邊的黑雲越來越沉,雷鳴聲伴著偶爾一道亮光,顯然就要下大暴雨了。夏淳的手腳不是一般的麻利,那麽多草藥,她都收完了。

  阿花正想誇一句,注意到夏淳將不同的草藥都混在一處堆,眼前頓時就一黑。

  夏淳踩著老長的褲腳,忙碌的小蜜蜂一樣這裏跑到那裏,那裏又繞回來,滿院子跑得飛快。一麵跑她還得一麵提溜了褲腰,不曉得褲腿怎地那麽長:“阿花大夫,你快看看可有別的需要我幫忙?”她一腦門的汗,兩隻眼亮晶晶,“我正好幫你都幹了。”

  阿花看著混在一處的草藥,露出一個牙疼似的笑:“不必了,姑娘你累了嗎?看你跑得這一頭的汗,辛苦你了。不若歇一歇?”

  夏淳袖子一抹腦袋,覺得這阿花真是人美心善。

  既然她讓她歇,她就卻之不恭了。夏淳又噔噔地跑去外頭,就著井水灌了一肚子,再回屋裏,外頭的大雨就傾盆而下。

  阿花方才在周卿玉處沒討到好兒,這會兒心裏還難受著。見夏淳跟個髒猴子似的滿院子蹦躂,叫她做點兒事還毀了她好些藥材,心裏一時憋悶,扭頭往後院去了。

  後院有個小灶間兒,平常用來對方雜物和做飯的。阿花想著屋裏那位公子人還重傷著,吃食上不能馬虎了。她後院還養了幾隻雞,平日裏用來下蛋的。咬咬牙,她宰一隻煲湯,就這雞湯好做碗雞湯麵一會兒給那位公子送去。

  夏淳在堂屋看著鋪天蓋地的大雨,扭頭進了周卿玉的那屋。

  她人進來,少傅是醒著的,正以一個別扭的姿勢側坐在炕上。鴉羽似的眼睫低垂著盯著一處,不知在想些什麽,表情難得有幾分茫然。

  夏淳一喜,連忙卷了卷褲腿就端起桌上放著的湯藥去到炕邊:“公子你醒了啊?”

  清脆的嗓音在昏暗的屋裏響起,驚醒了炕上之人。周卿玉微微掀起眼簾,就看到夏淳端著藥笑眯眯地靠近。夏淳的樣子當真髒得不像樣兒,衣衫襤褸,發絲淩亂。也不知到底在地裏滾了多少圈,褲腿都踩得全是泥漿……

  褲腿……

  他目光在夏淳鬆鬆垮垮長到拖地的褲腿上定住。繼而再轉到自己快襲到膝蓋上的褻褲,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公子,咱們淪落山穀,是這家主人阿花姑娘救了咱們。”夏淳咧嘴笑得那叫一個春光燦爛,一口大白牙齜得齊整:“阿花姑娘真是個好人啊。她把咱們帶回來,不僅替公子你治了傷,還把閨房讓給你住。大恩大德,咱們回府以後,公子你可莫要虧待了她!”

  說著,夏淳去到了一杯水遞過去。

  周卿玉仿若沒聽見,動也沒動,眼睛死死定在夏淳那分外眼熟的褻褲上一言不發。

  “公子?公子?”夏淳歪著腦袋,聽不到他回答,伸手在他麵前來回晃了晃,“哎?聽不見?難道摔下來耳朵摔聾了?公子~周卿玉!”不是吧,兩米多高的距離,應該聾不了……

  周卿玉額頭青筋突突地跳。

  他閉了閉眼,垂耷在膝蓋上的手手指輕輕地顫。周卿玉慢慢呼出一口氣,聲音盡量的平緩和冷靜:“夏淳。”

  夏淳:“啊?”

  “你身上穿的,”周卿玉的修養,說不出那樣孟浪的話。他頓了頓,冷靜地道,“到底是什麽東西?”

  “髒衣服啊,”夏淳低頭看了眼自己,愣了下。髒是髒了點,但這山溝溝裏的小村莊也沒那個條件,沒幹淨衣裳給她,不穿難道裸奔?“沒有換洗的,姑且將就將就。”

  這是將就的問題?

  周卿玉閉了閉眼睛,夏淳都看到他閉緊的眼瞼下顫抖的眼睫。怎麽了嘛!衣服?夏淳再看看自己,再看看周卿玉。注意到他緊繃繃的褻褲,終於恍然大悟了。她小心翼翼地加緊了兩條腿:“……那什麽,公子,要不然奴婢脫下來還給你?”

  室內忽然一片死寂,除了窗外沙沙的雨聲,靜得仿佛呼吸聲兒都清晰可見。

  昏暗的屋內,夏淳瑟縮得仿佛一個可憐無助的小雞崽子,可憐巴巴。穿錯褲子能怪她嗎?她又不是故意的……

  周卿玉一手扶額,沉著臉將水接過去。

  接連喝了五六杯下腹,他一言不發。

  夏淳心中惴惴,低著頭,一雙大眼睛咕嚕嚕地轉著。

  少傅忍耐了許久,終於把這一口氣給壓下肚裏去。他倏地抬起眼簾,眼眸幽幽:“你給我出去!”

  夏淳轉身:“哦。”

  “等等。”

  夏淳扭頭。

  “把藥給我,”周卿玉嗓音裏含著冰渣子,在夏淳離開之前,極冷淡道,“還有蜜餞。”

  夏淳聽話地把藥遞給他,眼看著周卿玉一口幹掉。接過空碗,又將桌上的梅子遞給他。周少傅一臉冷漠地含了一顆在舌根,壓下滿嘴的苦味兒。就聽老實巴交的夏淳突然神來一筆地嘀咕:“不就穿錯了一下下嘛,小氣吧啦的,我還把肚兜給你包紮傷口呢……”

  耳聰目明的少傅一顆梅子卡喉嚨,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眼前仿佛閃過某些畫麵,一時間咳得撕心裂肺,從臉頰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兩隻白玉似的耳朵紅彤彤發燒。

  夏淳嚇一跳,趕緊去替他拍。

  周卿玉捂著嘴將咳到臉頰通紅,眼睛都泛出了水光。夏淳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一個丫鬟的素養,她把手伸到少傅嘴邊,撇撇嘴:“公子你吐吧,奴婢帶你下來之時,將不必要的東西都落石塊上了,沒帕子。”

  周卿玉斜著眼瞪她,冷冽如劍,夏淳訕訕地閉嘴了。

  喂完了藥,周卿玉的精神漸漸萎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