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新的啟示
作者:丁墨      更新:2020-07-07 09:26      字數:4154
  一周後。

  已經是冬天了。天是灰的,樹光禿禿的。街上四處是裹得嚴嚴實實、行色匆匆的人。

  蘇眠穿著紅色羽絨服,踩著長靴,黑發披肩。站在這一幕冬景中,越發顯得娉婷亮眼。而她身後站著的,卻是三個更搶眼的男人:韓沉、冷麵和嘮叨。

  韓沉和冷麵本來就是刑警中典型的夾克黨,大冷天也就是件加厚棉夾克。隻不過他倆身材好、又挺會穿,所以總是比普通刑警更時尚帥氣。嘮叨被他們耳濡目染,最近也不跟周小篆一起穿大棉襖了,開始穿男人味十足的休閑夾克了。所以這仨現在齊刷刷站一排,倒真是搶眼無比。

  一陣寒風吹過,蘇眠哆嗦了一下,伸手裹緊衣領。

  “冷?”低沉清冽的嗓音。

  肩頭一沉,已被韓沉摟進懷裏。他的夾克原本很隨意地敞著,順手就將她裹進衣服裏。蘇眠一抬頭,就瞧見他雋雅漂亮的眉目和修長的脖子。夾克裏才穿了件薄毛衣,身體卻比她暖和多了。蘇眠索性摟住他的腰,心想有個體能強大的刑警男友就是好。關鍵他還很會寵人,長得還這麽有型有範。

  “來了來了!”嘮叨伸長脖子,“小篆這孩子,出個院吧,非說讓我們在樓下等,還真磨蹭。”

  眾人都笑了。前方住院部樓門口,周小篆穿著件亮眼的藍色棉服,拎著個手提袋,正探頭探腦走出來。望見他們,就嘿嘿笑了。

  冷麵接過小篆手裏的行李,韓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多廢話。嘮叨則湊過去,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都好齊全了?沒拉下什麽零件?頭不暈眼不花?真的能重返戰場打變態了?”

  小篆一拍胸脯:“能!小爺我打了一周什麽青黴素黃黴素慶大黴素,全身都是力量!現在就算從a到z字母軍團全來了,小爺我也能把他們放倒!”

  這下連冷麵也笑了。蘇眠歪著腦袋也打量他:“小篆,我怎麽覺得你住院一周,臉還圓了呢?這樣你都能長肉?嘖嘖……”

  小篆昂首闊步跟他們一起往前走,答道:“當然了!為了快點好起來,我可是每頓都吃兩大碗飯。”腦袋又往蘇眠那邊一湊:“話說這家醫院食堂的紅燒肉真特麽好吃啊!你下次一定要試試。”

  “是嗎是嗎?那我必須去啊!”蘇眠最喜歡吃紅燒肉,一下子來了精神。結果脖子一緊,就被韓沉拎回懷裏呆著。

  “瞎說什麽?”淡淡的語氣。

  蘇眠立馬住了嘴,“呸呸呸”響亮地往地上吐了幾口口水,然後討好似地看著他。一旁小篆看到了,也來添口水。

  嘮叨和冷麵一直在笑。韓沉眼中也閃過笑意,將蘇眠的腰一摟,說:“去吃飯。”

  轎車行駛在蕭瑟的街景中,樹木和行人依次倒退。蘇眠嘴角還揚著笑,望著窗外,卻有些發怔。

  又是平靜的一天。

  那天的爆炸之後,盡管警方發出了a級通緝令,全市範圍的搜捕也在繼續。那三個人卻就此銷聲匿跡,再沒有犯案,也沒有向警方發出任何新的訊息。

  這個城市表麵看來重新歸於寧靜。但關於他們的討論,在網絡和現實的每一個角落,都在以更快的速度蔓延著。人們是這樣熱切地討論著神秘殺手組織的一切,像是害怕他們出現,又期盼著他們重來。

  而他們長達一個星期的沉寂,似乎給人一種會永遠消失的錯覺。

  但又像是暴風雨來臨前,那短暫而迷惑人心的平靜。

  晚飯挑在湖邊的一家餐廳。湖光月色,雅間香氛。五個人照舊是一頓海吃海喝,十分盡興。包間裏還有卡拉ok設備。吃完後,嘮叨和小篆就拿著話筒,扯起嗓子,對著湖麵那叫一個鬼哭狼嚎。

  冷麵則點了根煙,坐在邊上慢慢地抽,時不時聽得失笑。

  出生入死,何嚐不是一種醉生夢死。

  韓沉和蘇眠走出包間,沿著湖麵上曲曲折折的竹廊,慢慢踱步。這樣的季節,來湖上的人很少了。竹廊裏也沒有燈。黑茫茫的水麵,就像是望不見盡頭。對岸偶有一兩盞燈,映出朦朧的岸線,卻顯得比黑暗更空曠遙遠。

  兩人一直走到湖心,找了張長椅坐下。風有點大,卻有種徹骨的爽快。蘇眠攏了攏外套,靠進韓沉懷裏,長長地吸了口氣。

  韓沉一隻胳膊搭在她肩上,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蘇眠隻安分了一小會兒,就開始在黑暗中捏玩他的手指。韓沉沒什麽反應,隻是她時不時蹭到他的衣領、脖子,總能感覺到他身上微熱的氣息。也許是周圍太黑太靜,他的氣息更令人心悸。

  捏了一會兒,她就被硌了一下。反應過來,是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你為什麽還成天戴著啊?”她問了句傻話,其實主要是因為她現在沒什麽可戴的,跟他成對的項鏈被切成碎塊了。可他還一個人整天戴著,似乎洗澡睡覺也不摘下來。

  他偏頭看了她一眼。

  “嗯。你說我為什麽成天戴著?手癢?”

  低沉散漫的嗓音,叫蘇眠噗嗤一笑,又隨口嘀咕了一句:“可是我沒有。”反正無事可做,她索性打開手機上的燈,對著他的手照。

  周圍都是黑的,唯獨他的手在燈下,更顯得修長而骨骼分明。半舊的鉑金指環,看著居然叫蘇眠有些心疼。摸著他的手指,輕輕地摸,不舍得鬆開。

  可男人和女人,感官永遠是不同的。韓沉被她那細膩柔軟的手指,摸得有些心浮氣躁。這女人長得豔光四射,男女之事上卻總有種幼稚的性感。過了一會兒,他在黑暗中低頭笑了,到底還是將手抽了回來:“有東西給你。”

  很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卻叫蘇眠心裏咯噔一下。

  她剛摸過他的戒指,還抱怨自己沒有。他現在卻忽然說有東西要給她?

  而且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隻有他倆,呆在這個遠離塵世的水中央。

  蘇眠的心,突然就撲通撲通,加速了。

  這麽冰涼的夜色裏,卻有氤氳的熱氣,將她的臉籠罩。

  難道他……要求婚了?

  好突然啊。

  眼見韓沉鬆開她,伸手進懷裏,像是要從夾克裏掏出什麽東西。蘇眠已經忍不住了,嘴大大地咧開。手機的燈還開著呢,韓沉望見她燦爛的笑容,倒是也笑了笑,問:“你笑什麽?”

  蘇眠:“嘿嘿。你拿呀,拿呀。”

  韓沉看她一眼,像是明白了什麽,動作一頓,才從懷裏緩緩掏出……一個檔案袋。

  蘇眠:“……”

  韓沉將檔案袋丟到她懷裏,卻將人摟得更緊,手指扣著她的下巴,低頭看著她。那嗓音也是低沉蠱惑的:“以為我要拿什麽給你?”

  蘇眠:“……滾蛋!”他那麽聰明的人,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我不會求婚。”他卻又說道。

  蘇眠睜大眼,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為什麽?”

  他任由她抗議,雙臂攤開搭在椅背上,看著前方:“早求過了,你也答應了。你恢複身份後,直接領證。”說到這裏,自己倒是笑了,側眸看著她:“我缺心眼兒麽,再求一次?”

  蘇眠扭頭看著一旁:“不求就不求,稀罕!”過了一會兒,忍不住也笑了。

  韓沉拿給蘇眠的,是一份她意想不到的資料。

  原來當日許柏墜崖後,警方通知其在北京的家屬同事,同時也對他的住所進行了搜查。韓沉在北京警局也有哥們兒,意外地發現了這份資料,今天讓人帶來了嵐市。

  其實不是許柏的資料。而是他的父親、許慕華教授的一本殘舊的日記。

  許慕華。國內著名犯罪心理學專家,也是蘇眠曾經就讀國家公安大學的教授。數日前,韓沉和蘇眠回北京時,還在公安大學看到了他的檔案。而根據檔案記錄,他在4。20案件當年,就因病逝世了。

  但是當時他們並不知道,許慕華也參加了當年的七人團案件調查這大概也是北京方麵保密的內容。

  直至今天,看到了這本日記。

  這晚回到宿舍後,蘇眠就獨坐在燈下,將這本日記,詳詳細細地讀了一遍。

  “2008年10月9日,我收到公安部邀請,加入最近一係列連環殺人案調查組……”

  “犯罪分子極其凶殘。我與我最得力的弟子一起,作出了其中幾人的畫像。但他們不是普通連環殺手,他們還是極有組織性和計劃性的悍匪。即使有畫像,也找不到他們……”

  看到這裏,蘇眠心頭一動。一方麵,之前她和韓沉就懷疑,當年警方與七人團爆發血戰,很可能跟許柏的叛變有關。現在看到其父原來在案件調查中處於這麽重要的位置,更加證實了原本的猜測。另一方麵,不知道許教授提到的“最得力的弟子”,會不會……是她呢?而許教授描述的當年的困境,跟現在她所遇到的,如此類似。

  犯罪心理,並不是萬能的。他們已經有了a的詳細資料;對於l和r,她甚至能描述出他們的喜好和特征。但他們太訓練有素,太擅長隱匿。你知道l連喝口水都要用帶著香味的手帕擦嘴又怎樣,他躲起來了,你找不到他。

  再往下看,蘇眠卻更加相信,自己當年就是許教授的弟子。因為他對幾名殺手做出的畫像,與她之前所做的,如出一轍。連語言和措辭都很近似。想必她當年就是受教授耳濡目染。

  這讓她稍稍有些感傷。

  又一個陌生而熟悉的人。

  又一個在案件後不久去世的人。盡管檔案記錄是病逝。

  再往下翻,除了為她的畫像,補充了一些更詳盡的細節,就沒有其他收獲了。日記終止於2009年3月15日。也即420大案發生前一個月。當天,許教授隻是記錄了一下天氣和自己的飲食。

  但他最後寫的幾句話,卻吸引了蘇眠的注意。

  “以前,國內從未出現這樣團隊性質的連環殺手。國外即使有,也絕不像他們這樣訓練有素、能力素質優秀。我之前一直想要做出每個人的精準畫像,幫助專案組抓住凶手。一張、兩張、三張……我已經做了十多張畫像,卻沒抓到幾個人。我最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思路錯了?

  如果他們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團隊,我要畫的,到底是幾個人?到底是誰?怎樣才能將這個團隊一舉擊潰?”

  這晚蘇眠睡得一直不太安穩。三人畫像沒有突破,已經困擾了她太長時間。所以今天看到許教授的日記,她的心情根本無法平靜。模模糊糊的腦子裏,許教授日記中的話,總是反反複複地出現。隱隱感覺到有個念頭就要破繭而出,但又抓不住。

  結果這天天沒亮,沉睡的韓沉就被這女人搖醒了。一睜眼,就看到她黑著兩個眼圈,炯炯有神地望著自己。

  “韓沉!我讀懂許教授的話了!我有新想法!我要畫的,到底是幾個人?到底是誰?不是三個人,是一個人!不是他們各自的畫像,而是畫出這個組織的畫像!”

  韓沉微蹙眉頭:“組織的畫像?”

  “對!”蘇眠的目光變得幽沉,“還記得許柏的話嗎?’我的人生早已結束。直至遇到他,才開始真正的燃燒’。這個團隊隻體現一個人的氣質,一個人的靈魂。做出了組織的畫像,就做出了那個人的畫像……”

  她頓了頓:“他們所圍繞的、第七個人s的畫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