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嫿在漫家隻待了一個小時。

  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傷到寶寶，她主動地開口對楚君衍說，“老公，我們回家吧。”

  傅蕭就跪在旁邊，聽見她的話，他的身子僵住。

  過了幾秒，才抬頭，朝她看來。

  漫嫿沒有看他，隻是溫柔地望著楚君衍。

  楚君衍輕輕點頭，對傅韻蘭說了一聲，牽起漫嫿走出靈堂。

  傅韻蘭看著自家兒子的模樣，心裏說不出的難過，眼淚就又落了下來。

  “阿蕭，你還放不下嫿嫿嗎？”

  傅韻蘭問跪在靈堂前的兒子，悲傷的眼睛卻是望著漫程輝的遺像。

  傅蕭慘然一笑，聲音充滿了痛楚，“媽，除非我死了，隻要活著一天，我就沒辦法把嫿嫿從心底驅除的。”

  之前，他想過重新追求楚思然，也不過是因為想跟漫嫿扯上關係。

  可是，楚思然和路止鈞在了一起，他沒了機會。

  他剛才看著挺著孕肚的漫嫿，心裏自嘲地想，他連漫嫿懷孕幾個月了都不知道。

  若是當初，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時，就一並知道嫿嫿的身世，他和嫿嫿是不是就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嫿嫿是不是就能跟他相伴一生，為他生兒育女。

  越想，他的心就越痛。

  傅韻蘭聽著傅蕭的話，心痛的程度不比他少，她哭著說，“阿蕭，都是媽對不起你，可是你和嫿嫿今生再也無緣了，你不能一直這樣傷害自己，等給你爸辦完後事，我們離開南城，好不好？”

  “離開。”

  傅蕭喃喃地念著這兩個字。

  傅韻蘭心疼到極致的點頭，“嗯，我們回老家去。”

  “好。”

  出乎意料的。

  傅蕭竟然答應了。

  傅韻蘭有些不敢相信，顫聲問，“阿蕭，你真的答應媽媽了嗎？”

  “嗯。”

  傅蕭麻木的點頭，他想，或許真的該離開這裏。

  他父親死了，隻剩下母親。

  而母親和父親不一樣，母親才是他最親的人，他看著這段時間因為漫程輝而蒼老又憔悴的傅韻蘭，到底還是心疼的。

  ……

  嫿苑。

  楚君衍陪著漫嫿上樓，回到臥室讓她洗漱後，又扶著她躺到床上。

  他自己則是蹲在床前，拂開她落在臉頰的發絲，溫柔地說，“嫿嫿，你睡會兒，我去給你做晚飯。”

  “老公。”

  他剛要起身，漫嫿拉住他。

  “嗯。”

  “你坐起來，我抱抱你。”

  漫嫿沉默了兩秒後開口，說出的話，令楚君衍有些意外。

  但他還是點頭，起身坐在床沿上，然後俯身去抱她。

  “別動，你坐起來不方便，我抱你也一樣。”

  楚君衍溫柔地抱著漫嫿。

  漫嫿的雙臂也環上他精瘦的腰，她把臉埋首在他胸膛，眼淚無聲地滑落。

  原本以為不會難過，可在漫家看見漫程輝安靜地躺在水晶棺裏那一刻，無法控製的情緒便如潮水一般，從四麵八方的湧進她心頭。

  那些過往畫麵一貞貞自眼前掠過，像是老電影回放，她不想在那裏哭，所以一直隱忍著，後來覺得忍不了了，便讓楚君衍帶她回來。

  楚君衍抱著漫嫿的力度緊了一分。

  旋即大掌輕拍了幾下她的後背，然後身子拉離她幾公分，用指腹給她擦淚。

  “我沒事了，你去給我做飯吧。”

  漫嫿吸吸鼻子，眼淚汪汪的，又衝他微笑。

  楚君衍心疼地吻她的眼睛，輕聲說，“今晚我去替你守靈，你乖乖的，為了我們的孩子，不要胡思亂想。”

  “嗯。”

  漫嫿點頭。

  楚君衍又親了親她唇角，才下樓，去給她做晚飯。

  做好晚飯，楚君衍直接端到了樓上房間陪漫嫿吃，一邊吃飯還一邊問她，“嫿嫿，要不要讓蘇苒來陪你一晚上。”

  “不用，我沒事了。”

  漫嫿搖頭。

  蘇苒最近好像很忙，她們公司和葉氏集團要合作，而留在南城分部的她，成了這次合作的負責人……

  漫嫿覺得，蘇苒被安排進分公司，就可能是葉展博的手筆。

  但她隻是在心裏想，沒有對蘇苒說過這樣的話。

  葉老爺子如今沒了能力去傷害蘇苒，又加上小錦兒的存在，漫嫿還是希望葉展博和蘇苒能有可能在一起的。

  “好，要是不舒服，就立即給我打電話。”

  楚君衍往漫嫿碗裏夾菜，一邊溫和地叮囑。

  ……

  傅蕭沒想到楚君衍會來給漫程輝守夜。

  看著他修長的雙腿緩緩跪下，他的臉色變了幾變，心頭無法不震驚。

  “你……”

  張了張嘴，傅蕭又不知道說什麽。

  楚君衍淡漠地看他一眼，又把視線移向靈堂前漫程輝的遺相，低沉的嗓音聽不出情緒的響起，“爸，我是替嫿嫿來的，她懷著孕不能悲傷難過，可她回家之後，還是沒忍住地哭了。”

  傅蕭睜大眼睛望著楚君衍，“……”

  楚君衍自始至終都沒理會傅蕭。

  許久後，傅蕭到底是忍不住地開口，“嫿嫿還好嗎？”

  楚君衍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故意不理他。

  傅蕭的臉色變了變，咬咬牙，又說，“楚院長，嫿嫿還好嗎？”

  “跟你有關係嗎？”

  楚君衍這次終於抬頭朝他看來，燈光下，他那張英俊的寒意料峭。

  傅蕭的臉驀地一白。

  想到他和漫嫿之間的種種，他捏緊了手裏的紙錢，生硬地道歉，“之前的事是我對不起嫿嫿，但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十幾年生活在一起，她對我也不是沒有感情。”

  傅蕭的話沒說完，就被楚君衍一聲嘲諷的笑聲給阻止。

  他看著楚君衍嘴角的嘲諷和不屑，加上他那骨子裏流露出來的氣場，傅蕭就又有一種矮他一截的感覺。

  “嫿嫿對你再多的感情，也早在你傷害她那一刻消失殆盡了。她現在對你什麽態度，你自己心裏沒點數？”

  楚君衍字字誅心。

  傅蕭的臉上青白交替。

  手機鈴聲響。

  看見是漫嫿打來的電話，楚君衍立即按下接聽鍵，起身朝外走，溫潤的嗓音低柔地溢出薄唇，“嫿嫿。”

  身後，傅蕭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楚君衍走遠。

  低頭，他手裏的紙錢不知何時爛掉了。

  心裏的失落和悔恨蔓延了全身每一個細胞裏：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世，嫿嫿是不是就不會和楚君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