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呂星電話之後，許琅就結束了對黃修德的審訊工作，許琅和方德仁一起走出了審訊室。

  從呂星那邊根據監控錄像得到的信息來看，黃修德說的沒錯，而且，呂星告訴許琅，他們詢問了凱悅大酒店，得知5112房間確實是被常年包房的，而包房的人就是黃修德，根據酒店工作人員的回憶，黃修德經常會到凱悅大酒店去，而且每次都會帶一些漂亮女人，不過，在現場這個充滿的時代，對於這種事情，她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黃修德確實是去見了徐璐璐，但是，他們私會的地點不在5116房間，而是在5112房間，那麽，新的問題又來了。

  既然5112房間是黃修德經常跟徐璐璐私會的地方，那麽，徐璐璐為什麽又要訂5116房間呢？或者說，5116房間對於徐璐璐，亦或者是對凶手而言，意味著什麽呢？

  在警方發現徐璐璐的屍體之後，沒多久，童瑤的屍體就被發現了，黃修德被捕了，不管童瑤的死，到底是黃修德過失造成的，還是故意殺害的，他都逃脫不了殺人的罪行，唯一的區別是最後法官對他的量刑標準不同而已。

  在審訊黃修德，詢問其對徐璐璐知道的事情的時候，黃修德提供了很多關於徐璐璐黑曆史的信息，這其中牽扯的人很多，除了像黃修德這樣的娛樂人物之外，還有很多投資者、導演、製片人、編劇，當然，還有一些男明星，這些人的名字都一一記錄下來，而接下來，需要做的就是一一找到他們，進行核實和調查，逐一排除他們的作案嫌疑。

  盡管，許琅他們心裏都清楚，知道以徐璐璐死亡現場的情況來看，殺死徐璐璐的人，很可能不是這些靠在手裏權利、金錢、名聲、利益等等為籌碼，披著合法的外衣，幹著一些禽獸不如的事情的家夥，但是，他們跟死者有關，那麽，該調查的還需要去調查，辦案講究的是證據，而不是主觀臆斷。

  黃修德殺妻案，還是由城東區刑偵支隊來負責調查，而cy還是繼續調查徐璐璐遇害案，而今天晚上，許琅來到了城東刑偵支隊，這就傳遞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黃修德牽扯的案子可能沒有那麽簡單，所以，原本是打算等過完年在著手處理黃修德案件的方德仁，不得不抓緊時間，在短時間內拿出一個結果來。

  去年一年，市很不安定，出的事情太多了，他可不想在新的一年才開始，因為一時的偷懶而耽誤了自己的前程，這就很不值當了。

  其實，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包括警察，維護正義，維護-法律，是他們的職責，然而，升官，擁有更高的職位，擁有更多的權利，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世界那麽大，每天發生的慘劇數不勝數，如果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是不太現實的，升職加薪對於每一個人來說，其實都很重要。

  離開審訊室之後，許琅簡單的跟方德仁聊了幾句，然後，就離開了城東刑偵支隊，離開的時候，他帶走了黃修德的所有相關資料檔案，當然，這些都是備份的，畢竟，黃修德跟徐璐璐的有關，至於他跟徐璐璐的死有沒有直接關係，還需要進一步的詳細調查。

  ————

  夜晚的城市。

  這個城市，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自己從小生在這裏；不熟悉，是因為覺得和很多外地來市的朋友一樣，並沒有找到歸屬感，這裏沒有許琅想要的溫度，不隻是天氣。

  坐在駕駛座上，時常望著空空如也的副駕駛的位置發呆，想回到家中，在陽台坐下，然而，心裏卻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在黑暗中讓眼淚肆意橫流，無聲無息，卻又痛徹心扉。

  開車行駛在已經陷入寂靜的街道上，許琅沒來由的想起了一些往事。

  小時候，在父母相繼去世之後，許琅隨著姐姐許嬋回到了張家莊，在那個小小的村莊當中，許琅認識了葉度。

  其實，在許琅很小的時候，他就跟著父母去過張家莊，隻不過，那時候小，很多事情就不記得了，但是，他卻記得總有一個小屁孩，喜歡跟在自己身後，奶聲奶氣的喊著許琅哥哥，就像小月月小時候一樣，後來，許琅再次來到張家莊生活的時候，那個小女孩還是依舊圍繞在他身邊。

  許琅記得，在他當初離開張家莊，回到市求學的前一天晚上，許琅、葉度、張承望、張瑞德，他們幾個人坐在田野的田埂上。

  那一晚，明月當空，皎潔的月光給整個漆黑的大地，披上了一層潔白的外紗，幾個人坐在田埂上，說出了自己的夢想。

  張承望說：【我長大以後，一定要成為村子裏最富有的人，讓這個地方變得不在那麽落後，把張家村打造成不輸於城市的農村。】

  當時，沒有人笑話他，覺得這個夢想很好，很不錯，後來，張承望確實成為了張家莊年前一代當中，最有錢的人，畢竟，他在農村搞了一個很大的養殖場，確實很有錢

  ，隻可惜，在十年前，他就死了，新婚沒多久就遇害了，而這起案子還是許琅帶著舒悅第一次回張家莊的時候，偵破的。

  張承望死了，那麽，現在的張家莊誰又是最富有的人呢？

  張瑞德說：【我一定要走出這裏，去外麵看看，去很多很多地方，我不想一輩子留在這裏，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有個人陪著我。】

  當時，張瑞德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向的不是許琅，而是緊挨著許琅坐著的葉度，是的，他喜歡葉度，從小就很喜歡，這件事其實他們都知道，不過，那時候，沒有人想那麽多，而如今，張瑞德確實離開了張家莊，很多很多年都沒有回去了，而他也確實去過很多地方，現在，他人就在國外，他成為了罪犯，淪為了‘常師爺’當中的一員。

  葉度說：【許琅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許琅說：【我一定要成為一名警察，洗刷我父母的冤屈。】

  時隔近二十年，當初的四個小夥伴，現在還活著的隻有三個，張承望死了，張瑞德淪為了罪犯，葉度也從當初那個總是跟在許琅屁-股後麵，喊著許琅哥哥，隻要許琅不帶她玩，她就會哭泣的小丫頭，變成了現在這個可以獨當一麵，一個開槍都不會緊張的女人，至於許琅，這些年來，他一直在一個又一個的迷霧、漩渦、疑團當中徘徊、掙紮、默默前行。

  除了這四個小夥伴之外，許琅又想起了姐姐許嬋。

  曾經，許琅問過許嬋，她的夢想是什麽。

  原本，許琅以為姐姐會告訴他，她想成為一名警察，或者其他與此相關的工作，然而，姐姐的回答很意外，她想成為一個明星。

  是的，每一個女孩都渴望站在舞台上，站在聚光燈下，享受著萬眾矚目的感覺，然而，可惜的是，許嬋的夢想至今都沒有實現。

  也是在許嬋遇害之後，許琅去整理許嬋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在許嬋上高中的時候，就曾經被娛樂公司的人發現了，想要邀請她去娛樂圈發展，但是，她拒絕了，僅僅是因為她需要照顧弟弟，她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可是，這件事，許嬋活著的時候，許琅是不知道的，也正因為如此，許琅這些年來，幾乎很少去看影視劇，每當看影視劇的時候，他都會想起姐姐，假如，許嬋還活著，那麽，她現在肯定是大明星了。

  時隔多年，身邊的親人、朋友、同事一個個的離開了，有的，還活著，隻不過，他們有了自己的生活，而有的，已經故去，成為了永久的記憶。

  其實，對於市，許琅其實是沒有多少歸屬感的，小時候，因為父親是警察的緣故，他每天都很忙，忙得沒有時間照顧自己，那個時候，他十分的憎恨父親，也憎恨警察這個職業；後來，許琅再次回到市求學，他依舊沒有多少歸屬感，他想的是，自己一定要離開市，盡管他想成為一個警察，也要去外地當警察；再後來，姐姐的遇害，外婆的去世，讓許琅決定留在了市，可是，他依舊對這個城市沒有太多的歸屬感；最後，隨著舒悅的故去，許埌的犧牲，許琅當時唯一想到的就是逃離這個城市，這個不屬於他的城市，這個對他和他一家人而言，充滿惡意的城市。

  如果說，這個城市，還有什麽讓許琅有歸屬感，恐怕隻有舒悅活著的時候，默默陪著他的那段時間了，然而，現在舒悅不在了，許琅再次回來了，他依舊沒有太多的歸屬感，很多的是使命感，還有責任感。

  有些人離開了，她卻在某些人的心裏，留下了很深很深的烙印，占據了一個不可替代的位置，這個烙印，這個位置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但沒有變淡，反而愈發的深刻起來。

  ————

  回到cy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快四點了。

  雖然，許琅的身體很疲憊，但是，他卻絲毫沒有睡意。

  在許琅回來之後，樊陽找到了許琅，匯報了現場勘察的結果。

  在5116房間衛生間浴缸當中，提取到的紅色液體，其實就是火鍋底料，這並沒有出乎許琅的預料，而另外一邊清澈的液體，是冰塊融化之後留下的痕跡。

  在衛生間牆壁上，許琅他們發現的殺人符號，不是火鍋底料噴濺留下的，而是有人刻意留下的，那是有人用手指寫下的，不過，沒有在上麵發現指紋，隻有手套的紋路，想要通過這個查到凶手的身份，顯然是不可能的。

  在5116房間，樊陽勘察到了幾組鞋印，還有很多指紋。

  其中，一部分鞋印是死者徐璐璐本人留下的，也是現場留下最多的鞋印，當然，還有她的指紋了，而除了死者徐璐璐的鞋印和指紋之外，現場還發現了李紫渝的鞋印和指紋，而在客廳當中，發現的兩個茶杯當中，其中一個茶杯上，有李紫渝留下的口紅和唾液痕跡，顯然，李紫渝曾經確實去過5116房間，而且，在裏麵喝過茶。

  除了徐璐璐和李紫渝的指紋、鞋印之外，其他的勘察到的鞋印和指紋，是徐璐璐經紀人徐婉珍和酒店服務員在打掃房間的時候留下的，徐婉珍失蹤了，而酒店的服務員，她們都錄了口供，準確的說出了自己什麽時候進入過房間的，而這些人也都還在酒店當中工作，顯然，她們是沒有作案嫌疑的。

  根據樊陽勘察的結果顯示，現場沒有找到那個確實存在的第三者的痕跡，現場沒有發現他或者她的指紋、鞋印等等證據，這個人似乎像是不存在一般。

  聽完樊陽的匯報，許琅卻陷入了沉思。

  根據現場的監控錄像來看，在李紫渝抵達5116房間的時候，房間裏除了死者徐璐璐之外，還有一個人，而這個人到現在都沒有確定其身份，而根據樊陽的勘察結果顯示，這個所謂的第三者，或許不存在。

  需要沉思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當時在勘察現場的時候，我記得客廳有兩個茶杯，上麵都有口紅，一個是李紫渝留下的，那麽，剩餘一個是誰留下的？”許琅問道。

  樊陽看著許琅，猶豫了一下，說道：“剩餘的那個茶杯，我們進行技術分析，口紅是死者徐璐璐留下的。”

  “什麽？！”

  許琅先是一愣，隨即大吃一驚，一臉詫異和疑惑的看著樊陽。

  “這怎麽可能呢？”

  說完這句話，許琅就想到，5116房間是徐璐璐居住的房間，她在遇害之前，已經在房間生活了好幾天，房間裏的茶杯有她的口紅，這不稀奇，但是，根據當時許琅看到的情況，那個茶杯應該是李紫渝在進入房間之後，跟人聊天說話十分，一起留下的。

  想到這，一個大膽且荒誕的想法從許琅的腦海當中冒出來。

  【難道，在李紫渝進入房間的時候，徐璐璐沒有死？】

  隻是，這個想法才出來，許琅就搖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

  李紫渝從進入5116房間，再到離開5116房間，中間也就二十多分鍾，而徐璐璐的屍體情況，顯然不可能是二十多分鍾可以做到的，而且，5116房間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那麽，樊陽的這個勘察結果，隻有一種可能性。

  那個茶杯，其實在李紫渝進入房間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而之所以呈現出許琅他們看到的樣子，應該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如果，這個猜測成立的話，問題又出現了。

  凶手製造徐璐璐在李紫渝進入房間的時候，活著的假象，他的目的是什麽？

  誤導警方？讓警方以為徐璐璐是李紫渝殺害的？

  顯然不太可能，如果，隻是根據客廳的情況分析，這個可能性很大，但是，徐璐璐屍體的情況，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凶手的作案手段非常的殘忍，而且非常的專業，既然，他可以做到這種程度，不可能對警方的辦案手段一無所知，隻要法醫勘察了屍體，那麽，客廳的布置就顯得十分的多餘了，如果，凶手找李紫渝到5116房間來，是為了嫁禍李紫渝，那麽，他就不應該在李紫渝來到5116房間之前，殺害徐璐璐，可是，事實卻是，徐璐璐是在李紫渝抵達現場之前，早已經遇害了，而凶手還布置了客廳的現場，這就讓人不得不去思考，凶手這麽做的動機和目的了。

  許琅在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樊陽聽完之後，想了想，說道：“這會不會是凶手故意這麽做的，目的是擾亂我們的偵查方向呢？”

  許琅想了想，點點頭，覺得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他很快又搖搖頭。

  “怎麽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樊陽疑惑的看著許琅問道。

  “你分析的有可能，但是，有幾個問題，你忽略了。”

  “什麽問題？”

  “第一，根據徐璐璐的屍體情況來看，凶手的心理很強大，甚至是變態，而從作案現場來看，5116房間不是第一作案現場，這就說明，凶手的智商不低，擁有一定的反偵察意識，而這樣的人，往往不會做多餘的事情，客廳的布置就顯得很多餘了。”

  “第二，現場發現的殺人符號，還有那張留給我的便條，都說明，徐璐璐的死，跟孫文耀存在著某種聯係，不管凶手跟孫文耀是什麽關係，總之，他肯定對我們的偵查手段很了解，縱觀孫文耀作下的五起命案，他都沒有在現場留下太多的線索，孫文耀不是那種會做多餘事情的人，而這個人如果是為了延續孫文耀的殺人方式，那麽，他肯定也不會去做多餘的事情。”

  “第三，你說客廳的布置是凶手製造的煙霧彈，而煙霧彈都有其目的所在，那麽，凶手的目的是什麽呢？似乎，沒有什麽作用。”

  “所以，結合這幾點兒來看，你的分析是有漏洞的。”

  聽到許琅這麽說，樊陽點點頭，也陷入了沉思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