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是孤魂野鬼，遊蕩在葬送一切的時間裏。————唐悠悠

  廣浦小區五單元402室。

  許琅站在水漬還沒有完全幹涸的現場，臉色複雜，說不上來是興奮還是悲哀，或許兩者都有吧。

  就在許琅詢問陳曉紅關於李紫渝跟陸修傑的事情的時候，接到了王國富的電話，得到了一個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的消息，徐璐璐和徐婉珍的屍體找到了，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許琅立即結束了對陳曉紅的詢問，驅車來到了案發現場。

  因為402的門是王國富讓所裏的人打開的，現場也就他和另外一個民警，外加上樓下的居民曾宏偉三個人而已。

  402的房間不大，一室一廳的格局，饒是如此，這樣的出租房在s市一個月也要四五千，這都快要趕上燕京市和瀘市了，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在許琅他們抵達現場之前，現場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此刻，許琅就站在廚房旁邊的冰箱前麵。

  這是一個兩開門的立式冰箱，冰箱的門開著，裏麵的情況一目了然，冰箱從中間整齊的分為兩部分，冰箱內放置的不是蔬菜瓜果，而是被肢解之後的屍體，屍體有輕微的腐爛，不過，因為冰箱的溫度很低，腐爛的並不是特別的嚴重。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個頭顱，準確來說是兩個隻有一半的頭顱，上半部分放置的是已經結冰的屍塊，屍體看起來還比較新鮮，血肉之類的都清晰可見，屍體被切割的十分的整齊，應該是被專業的工具分屍的，屍塊就像是超市裏的豬肉一般，整齊的碼放在一起，而那半顆已經因為冷凍，而變得無比蒼白的頭顱，就放置在最前麵，不知道是因為死者生前承受了太大的痛苦，還是因為死者死後因為冷凍的緣故，死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幾乎都要凸出眼眶了，給人一種非常刺-激和恐怖的既視感。

  死者的頭顱雖然隻有一半，但是，保存的相對比較完好，而死者的身份也很快被確認了，正是警方一直在苦苦尋找的徐璐璐。

  冰箱的下半部分放置的也是一具屍體，不，準確來說，是半具屍體，和上麵的屍體不同，下半部分放置的屍體相對要簡單很多，因為它占據的空間要小很多，但是，也恐怖很多，因為一具看不出來那是一具屍體了，它一具被燒焦碳化了，看起來就像是垃圾堆裏被燃燒之後的動物屍體一般。

  屍體同樣被整齊的切割成為了幾部分，整齊的碼放在一起，放置在最前麵的是半顆頭顱，因為屍體被焚燒過，頭顱上的眼睛、皮膚、肌肉、毛發等等生物組織都已經不見了，隻剩下半顆黑漆漆的腦袋，頭顱上僅剩的一隻眼睛，空洞洞的，嘴巴長得大大的，牙齒外凸，看起來十分的恐怖嚇人。

  在看到這兩具屍體的時候，她們的身份就已經呼之欲出了，上麵放置的是徐璐璐的半具屍體，那麽，下麵放置的應該就是徐婉珍的半具屍體了。

  秦明月站在冰箱前麵，手裏拿著徐璐璐的半顆腦袋，正在觀察著，而樊陽已經在秦明月動手之前，拍照取證了，許琅站在冰箱的側麵，看著眼前的恐怖場景。

  徐璐璐的屍體把冰箱上半部分的大部分空間都給占據了，為什麽說是大半部分呢，因為裏麵除了屍塊之外，還有很多冰塊，而這些冰塊的形狀十分的不規則，不知道是凶手故意這麽做的，還是冰箱在低溫下自動形成的，這些冰塊不是半透明的，而是呈現暗紅色的，許琅覺得，這些冰塊的形成應該屬於後者。

  屍塊被發現的時候，頭顱是完全粘黏在冰箱上的，秦明月廢了很大勁才把頭顱取下來，此刻，他戴著手套拿著半具頭顱，麵無表情，看起來格外的嚇人，更讓人感到不適的是，或許是因為房間的溫度比較高，頭顱上的一些碎冰已經開始融化了，原本血紅色的冰塊，此時變成了暗紅色的血色，順著頭顱緩緩的滴落在地麵上。

  許琅看了一會兒，就轉身去了臥室。

  臥室裏非常的幹淨整潔，而且幹淨的有些離譜，根據報案人曾宏偉說，402房間是有人租住的，但是，臥室裏除了一張床和兩個衣櫃之外，沒有多餘的東西，床上是空的，衣櫃許琅也看到了，裏麵除了幾個衣架之外，也什麽都沒有，顯然，租402的租客並沒有住在這裏。

  在臥室沒有發現什麽線索之後，許琅就去了衛生間，而衛生間也跟臥室一樣，沒有發現生活用品，洗手台上空無一物，不過，許琅注意到，洗手台的邊緣有一層灰塵，看樣子應該存在很久了，但是，在靠近外麵的台子上，那些灰塵都不見了，另外，洗手台上的鏡子也布滿了灰塵，但是，鏡子的中間被人為的擦拭出來一塊區域，站在許琅的方向，恰好可以看到自己的臉。

  許琅皺了皺眉頭，喊來了樊陽，讓其對洗手間進行詳細的勘察，看看能否發現一些指紋之類的東西，不過，許琅對此不抱什麽希望，從鏡子上的痕跡來看，應該是凶手所為的，而上麵沒有看到指紋，想來，凶手應該戴了手套之類的

  東西。

  查看完了現場，許琅就走出了402房間。

  在走出402室之後，來到走廊裏，許琅發現在外麵圍滿了看熱鬧的居民，許琅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或許是因為看到許琅皺眉，那些圍觀的人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不過，他們沒有走遠，而是對著402室指指點點，小聲的議論著什麽。

  看熱鬧是人的共性，無論在哪裏，都會有這樣的情況，盡管他們知道，看到之後，心裏會很不舒服，甚至留下陰影，但是，還是有很多人想要過來瞅一眼，滿足他們的好奇心，對此，許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王國富在發現了冰箱內的屍體之後，是非常震驚的，而他在平複內心的情緒之後，第一時間把房間內的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然後，第一時間通知了許琅，保護現場。

  在看到許琅走出來之後，王國富就苦著臉走了過來，遞給許琅一根煙，說道：“許組長啊，這起案子還是你們”

  聽到王國富的聲音，許琅轉過頭瞥了一眼王國富，看到他那哭喪的臉，好像死了親爹一般的表情，許琅挑了挑眉頭，然後視線下移，看向王國富遞過來的香煙，煙是好煙，四十五一盒，許琅猶豫一下接了過來，叼在嘴上。

  王國富的年齡比許琅大，按理來說，應該是許琅給他點煙，可是，在許琅接過香煙放在嘴裏之後，王國富第一時間拿出打火機，幫許琅把煙點上，然後直接也點燃一根，陪著許琅一起抽煙。

  許琅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煙，再次看了一眼王國富，知道王國富剛才沒有說完的那後半句話是什麽意思。

  既然在402室發現的屍體的身份確定了，是之前在凱悅大酒店遇害的死者的徐璐璐的殘缺屍體，而徐璐璐遇害案是csy接手的，那麽，現在這起案件也應該是csy來接手，這樣一來，就沒有王國富什麽事兒了。

  對於老油條王國富來說，他不會像那些剛進入警隊的年輕人那樣，遇到案子就衝在最前麵，他想的是怎麽才能不沾上麻煩，如果是一般的命案，死者是個普通的人的話，王國富肯定第一時間組織人手展開調查了，一般的命案無法就是情殺、仇殺、因財物或者美色殺人，亦或者是激情殺人或者過失殺人，這樣的案子很好偵破，破了，對於他來說就是業績，而現在的情況明顯不是普通的命案，首先死的人是公眾人物，這本來就很麻煩，更何況，徐璐璐遇害案似乎更孫文耀這個挨千刀的有關係，王國富更是不想碰了，他現在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而這也是很多到了他這個歲數的人的心態了。

  “這起案子我們csy接手了。”許琅吐出一口煙霧，緩緩地說道。

  “許組長能者多勞，辛苦了。”

  聽到許琅這麽說，王國富心底的石頭終於落地了，臉上下意識的浮現出了笑容，嘴裏連忙說著恭維的話。

  許琅對此其實很反感，如果是放在以前，許琅肯定不願意搭理王國富，但是，不知道這次怎麽了，許琅很耐心的跟王國富聊了幾句，然後問了他是怎麽來到402室，又是怎麽發現屍體的，而王國富因為知道csy接手這起案件之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許琅了。

  其實，一切事情都很簡單，王國富是接到指揮中心的電話，說是廣浦小區這邊有人報警，讓派出所的人去看一下，王國富因為閑著，就想著過來瞜一眼，沒想到，卻意外的發現了徐璐璐的屍體，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話，他肯定不來了。

  對於王國富最後說的那些抱怨的話，許琅完全無視了。

  抽完一根煙，王國富又遞過來第二根，這一次許琅沒有接，而是對王國富說道：“雖然死者的屍體已經確定了，但是，你也知道，我們csy正在凱悅大酒店忙著在，所以，402的現場還麻煩你們所裏的人幫忙保護一下。”

  “沒問題，這個完全沒問題。”王國富忙不迭的說道。

  許琅沒有在理會王國富，而是邁步走向羅佳妍。

  在羅佳妍的對麵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男人臉色無比的蒼白，手裏拿著半瓶礦泉水，不知道是因為麵對警察感到緊張，還是因為看到了冰箱內的屍體被嚇到了，他抱著礦泉水的手不停的顫抖著，礦泉水的瓶子都被他捏變形了。

  看到許琅走過來，羅佳妍停止了詢問，男人也第一時間看向了許琅，和大多數第一次看到許琅的人一樣，男人的目光首先集中在許琅的頭發上。

  許琅瞥了一眼男人，然後就從羅佳妍手裏拿過了詢問筆錄看了起來。

  詢問記錄很簡單，跟王國富說的差不多，許琅大概的看了一下，就把工作簿還給了羅佳妍。

  “聯係一下房東，問清楚402室租客的身份信息。”許琅說道。

  “我剛才已經聯係了，房東他們一家人在西北旅遊，在得知自己的出租屋裏發生命案之後，也在第一時間買車

  票，準備回來了。”

  許琅點點頭，問道：“周圍的居民都走訪沒有？”

  “我準備去的。”羅佳妍說道。

  許琅點點頭，沒有在說什麽，而羅佳妍見許琅不說話了，就繼續自己的工作。

  今天還是陰天，天空灰蒙蒙的，似乎是要下雨，然而，卻一直沒有動靜，不知道是老天爺準備下一場暴雨，還是它也在猶豫著要不要下一場雨。

  許琅抬起頭，看了灰蒙蒙的天空幾眼，就轉身重新走回了案發現場。

  房間裏的水漬已經逐漸幹涸了，而冰箱內的屍塊，也都陸陸續續的被取出來了，放在旁邊的一張餐桌上，每一塊屍體旁邊都有一個號牌，這是用來確定屍塊位置的，也是為了方便秦明月在進一步屍檢的時候，方便工作。

  許琅走到秦明月身邊，看了一會兒桌子上的屍塊，發現屍體雖然被肢解了，但是相對還比較完整，半顆頭顱，一條被切割成三部分的右臂，還有一條右腿，當然，還有軀幹部分。

  “初步屍檢的結果怎麽樣？”許琅問道。

  “屍體至少被冷凍一周以上了，根據冰箱的溫度，再結合屍體身上的屍僵程度來看，屍體應該是在十天前就被放置了冰箱裏麵了。”秦明月頭也不抬的說道。

  聞聽此言，許琅沉吟了一下，說道：“那是不是說，徐璐璐在被殺害之後，就被凶手肢解，然後放進了冰箱裏麵進行冷凍處理？”

  秦明月點點頭。

  “作案工具是什麽？”

  許琅這裏問的當然不是殺死徐璐璐的凶器，而是肢解屍體的作案工具。

  “根據屍體的創口來看，作案工具不是一般的凶器。”

  “那是什麽凶器？”許琅下意識的追問道。

  秦明月抬起頭看了許琅一眼，說道：“這不是人為切割的，而是機器造成的。”

  “機器造成的？”

  許琅皺了皺眉頭。

  “人力很難做到這種程度，屍體的創口太光滑了，沒有一絲被撕扯的痕跡，沒有人能夠一刀把一個人切成兩半的。”秦明月繼續說道。

  聽到秦明月這麽說，許琅皺了皺眉頭，說道：“會不會是專業的屠宰場？”

  秦明月點點頭，說道：“如果是屠宰場的話，裏麵有大型的機器，完全可以做到。”

  見秦明月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許琅也不在多問什麽，拿出手機撥打了蘇良德的手機，讓他帶人去走訪調查一下s市，尤其是市區中心的屠宰場，尤其是肉製品加工廠。

  打完電話之後，許琅看著桌子上屍塊的創口，眉頭緊鎖。

  案件調查到現在，許琅越來越覺得，徐璐璐的案件其實跟孫文耀沒有什麽關係。

  以往，孫文耀作的幾起案件，雖然死者的死狀都非常的淒慘，但是，都是孫文耀用解剖刀完成的，然而，徐璐璐和徐婉珍的屍體，卻不是這樣的，對方利用了機器，這就說明，要麽，凶手不是孫文耀的學生，或者說，凶手對自己的解剖技術不自信，要麽，這就是一個對人體機構有一定了解，但是，自己沒辦法做到像現在這麽完美，不得不借用機器來協助。

  秦明月似乎知道許琅在想什麽，他沉吟了一下，說道：“以我對孫文耀係列案件的了解，殺死徐璐璐和徐婉珍的凶手，應該是在模仿犯罪。”

  “模仿犯罪？”

  許琅眉頭下意識的挑了挑，看向秦明月靜等下文。

  “以往孫文耀做的案子，每一個遇害者的死，不管死狀多麽的淒慘，都帶有懲罰的意味在裏麵，而事實上，孫文耀跟那些死者不熟，他這麽做完全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懲罰死者，但是，徐璐璐和徐婉珍的屍體卻不是這樣，看到她們的屍體，給我的直觀感覺，凶手這麽做純粹就是為了報複，之所以把屍體搞成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為了泄憤。”

  聽到秦明月這麽說，許琅看了看秦明月，又看了看屍塊，想了想，點點頭，認同了秦明月的看法。

  秦明月沒有在說什麽，繼續沉默的工作著，而許琅幫不上什麽忙，就沒有再在屍體旁邊停留，而是走到了陽台。

  來到陽台上，許琅下意識的朝四周看了看，他剛抬起頭，就看到了一個眼熟的建築，那是百悠娛樂公司的辦公樓，從這裏可以直接看到大半個百悠娛樂公司。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許琅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轉過頭，對剛剛勘查完衛生間，走出來的樊陽問道：“這裏是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樊陽抬起頭，看向許琅，有些詫異，下意識的說道：“不是啊，難道琅哥你沒看出來嗎？”

  許琅沉默不語，沒有再問什麽，而是轉過頭，看向了百悠娛樂公司的辦公大樓，緊蹙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樊陽一臉疑惑的看著許琅，不知道許琅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