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二月十五日，陰曆臘月二十九。

  許琅一整晚都沒有休息，說實話，他現在很疲憊，除了精神上的疲憊，更多的還是身體上的疲憊，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應該好好在家休息的，可是，徐璐璐案件發生之後，他不得不待在y開展工作。

  清晨，當一縷陽光從東方緩緩升起的時候，許琅離開了辦公室。

  走出辦公室之後，許琅發現，y的成員一個個都或趴在辦公桌上，或斜躺在椅子上嗎，亦或者是蜷縮在座椅裏睡著了，許琅沒有叫醒他們，轉身離開了y，去外麵吃早餐。

  以往，許琅其實吃早餐的習慣的，工作的時候，顧不上吃早餐，休息的時候，許琅就願意躺在被窩裏睡懶覺，更不可能起的太早吃飯了，而自從有了小月月之後，許琅就養成了吃早餐的習慣，主要還是為了小月月的成長考慮，而現在，近七年過去了，許琅也就有了吃早餐的習慣。

  還是在距離y辦公大樓不遠的早餐攤，要了一碗稀飯，一籠包子，兩根油條，慢慢地吃著。

  其實，相對於徐璐璐本身的案子，許琅更關心的還是那個留下殺人符號和便條的凶手，孫文耀死了，原本，許琅以為七宗罪案件就這麽結束了，可是，現在又有了新的案件，而且還是在針對‘常師爺’大規模行動之後不久的事情，這就讓許琅愈發的感到疑惑和重視起來，其實，對於許琅而言，凡是跟‘常師爺’組織，跟孫文耀有關的事情，他都很重視，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重視，而是高度重視。

  可能是臨近新年了，城市沒有了昔日的熱鬧和繁華，大部分的公司和店鋪，都已經關門歇業了，很多懷揣著各種夢想的外地人，也趁著這段時間，隨著春運的大隊伍，陸陸續續的返鄉了，留在市的除了本地人，還有一些不想回家過年的人。

  隨著現在時代的發展，以往年味十足，熱鬧非凡的春節，卻愈發的淡薄起來，年味也越來越寡淡起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願意回家了。

  許琅記得小時候，父母都在的時候。

  無論，父親工作多麽的忙碌，他都會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回到家裏，陪著許琅他們一起吃一頓豐盛的年夜飯，那個時候，市還是可以燃放鞭炮和煙花的，在除夕還沒到，小年才來臨之際，這座城市就開始熱鬧起來，時不時的響起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還有漫天的煙花，而最開心的還是像許琅這樣的孩子，因為對於他們來說，過年，就意味著可以吃很多好吃的，比如餃子，比如大魚大肉，當然，還有父母的陪伴，除夕的晚上還有壓歲錢可以拿。

  許琅小的時候，那時候人們的經濟還沒有現在這麽富裕，而像餃子、大魚大肉這種東西，雖然不是說平時吃不到，吃不起，但是，也不可能月月吃，天天吃，頓頓吃，畢竟，那時候許淵隻是一個警察，而張蘭也隻是一個醫生而已，工作都很辛苦，工資卻不高，他們還要養活兩個孩子，這本身就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平時的生活還是很節儉的。

  後來，父母去世了，許琅就回到農村，而跟大城市比起來，農村的年味反而愈發的濃鬱起來，街坊四鄰來來往往的串門，彼此之間都很熱情，而且，農村每到過年都是要殺豬的，對於忙碌了一整年的人們來說，殺豬是一件大事，如果有哪家人殺豬了，幾乎，全村的人都會去蹭飯吃。

  不過，那個時候，許琅還小，而且，因為許淵的緣故，他總是被人指指點點的，雖然，大人們不會說什麽，看向許琅的眼神其實沒有惡意，更多的還是同情和憐憫，可是，對於許琅和許嬋來說，這種憐憫的眼神才是他們很難接受的。

  那時候的許琅不願意串門走親戚，而很多人也不遠去許琅外婆家，畢竟，他們家出了一個殺人犯，不過，農村人在很多時候還是很善良的，也是最樸實的，盡管，他們不願意跟許琅一家人走的太近，但是，在過年的時候，他們還是願意來串串門的，畢竟，都是街坊四鄰的。

  那個時候，許琅不喜歡那些來他們家的人，覺得他們都充滿了惡意，然而，等到許琅慢慢長大之後，卻發現以前很多對他和姐姐很照顧的老人，一個一個的走了，而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離開了村子，年味就越來越淡了，等到許琅真正長大之後，回到市生活，市已經不讓燃放鞭炮了，原本就淡薄的年味，就愈發的寡淡起來。

  在姐姐許嬋遇害，外婆去世之後，許琅就再也沒有回過張家莊，而是生活在市，而陪在他身邊的，隻有那個女人。

  在許琅去執行臥底任務的那段時間裏，許琅很少回家，就算回家也是偷偷摸摸的，而那次新年他都沒有陪著舒悅過，而是跟著一群所謂的兄弟一起過的，等到許琅到刑偵二隊工作的時候，他變得愈發的忙碌起來，雖然，大年三十的時候，還是會回家吃飯，但

  是，待得時間很短暫，而那個女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抱怨過什麽。

  其實，在那個時候，許琅雖然過得很累，常常被夢魘驚醒，可是，他覺得很充實，隻要那個女人在他的身邊，他就覺得很溫暖，每當他滿身疲憊的回到家的時候，總是會看到房間裏亮著燈，而餐桌上有蓋好的飯菜，家裏有個女人等著他，許琅覺得很知足。

  而在許琅查到了父母還有姐姐遇害的真相之後，許琅覺得，自己多年來的心結可以解開了，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了，可以好好陪陪那個女人了，然而，真相雖然解開了，可是，新的疑問又隨之出現了，而他和那個女人之間，又出現了感情危機。

  其實，這些年裏，許琅一直很後悔，後悔沒有陪著那個女人一起度過最後一個春節。

  如果說，許琅覺得這輩子虧欠過誰，不是父母，也不是身邊的同事，而是姐姐和外婆，當然，最虧欠的還是那個女人。

  有些人死了，她卻依舊活在某個人的心底，成為一根刺，一塊深深的烙印。

  在離開市的這些年，許琅陪著小月月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春節，他一直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陪著小月月，但是，這一次，他回來了，在他決定回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可能沒辦法像以前那樣陪著小月月了，幸虧小月月懂事，這讓許琅感到很欣慰，然而，也正是因為小月月的懂事，許琅卻愈發的感到愧疚，這份愧疚不單單是對小月月的，更多的還是對那個女人的。

  油條揪著稀飯吃飯了，一籠包子也吃完了，許琅從桌子上抽出餐巾紙，擦了擦嘴。

  “老板，還是老樣子，打包。”

  站起身的同時，許琅對著忙碌的老板的喊道，而老板動作十分的麻利的給許琅準備好了要帶走的早餐。

  許琅接過之後，拎著幾袋子早餐，朝y走去。

  回到y之後，許琅發現有些人已經醒了，正在揉著發酸的肩膀和脖子，而有的人還在睡覺，許琅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說了一句吃早餐咯，然後，就拎著一份早餐，去了法醫解剖室。

  ————

  在孫文耀案件落幕之後，y刑偵小組損失了兩個成員，一個是任雪，一個是賴邳。

  任雪是叛徒，是一個二五仔，她現在鋃鐺入獄了，而賴邳，在傷情恢複之後，就被特情局的人帶走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y的成員對賴邳的離開，其實是很不舍的，畢竟，這個沉默寡言，實幹派的男人，在y還是很有分量的，而任雪就差遠了，每當提起任雪的時候，樊陽他們的臉上總是一臉的嫌棄，不願意提到這個女人。

  其實，真正在乎任雪的，不是許琅，也不是y其他的成員，而是秦明月。

  秦明月是一個很冷的人，說話做事總是一絲不苟的，如果說賴邳的沉默隻是沉默的話，那麽，秦明月的沉默就是冷。

  任雪是秦明月的助手，盡管，這近一年來，秦明月看起來很嫌棄任雪，覺得任雪就是一個白-癡，可是，在很多時候，秦明月還是很喜歡這個很懂事的助手，不管去哪，他都願意帶著她。

  秦明月不是那種憐香惜玉的男人，但是，對待女人，和對待男人，秦明月還是有所不同的，他平時很照顧任雪，覺得能夠並且願意成為女法醫的女孩子，都不容易，畢竟，全國有多少女法醫呢？

  自從任雪出事兒之後，秦明月很久都沒有說話，尤其是在許琅住院的那段時間，秦明月幾乎都沒有離開過y，準確來說，是沒有離開過法醫解剖室，他把自己關在那個溫度很低的房間裏，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秦明月很在乎任雪，當然，這種在乎跟男女感情無關。

  許琅回來的時候，秦明月難得的單獨找到了許琅，問過任雪的情況，當得知任雪被判刑之後，他久久沒有說話，不過，當他知道任雪在出獄之後，可以繼續從事法醫工作，雖然不是參與具體的工作，而是在理論方麵的工作，秦明月還是鬆了一口氣的，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秦明月很可能會去一趟燕京市的女子監獄，看看這個曾經的助手，或者說朋友。

  其實，任雪的技術不比秦明月低多少，甚至，在某些方麵，她做的比秦明月還要好，這也是特情局為什麽會答應許琅的要求的理由之一。

  許琅拎著早餐，來到了法醫解剖室門口，他沒有敲門，直接推開沒有上鎖的房門，走進了溫度很低的解剖室，隨即關門。

  秦明月穿著工作，正在解剖台上忙碌著，對於許琅的到來，他似乎沒有察覺一般。

  許琅把早餐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然後，走到秦明月的身邊，低頭看了一眼已經冰冷解剖台上的屍體。

  盡管，這不是許琅第一次看到

  徐璐璐的屍體，盡管，他見過很多死狀很慘的屍體，可是，在看到徐璐璐屍體的時候，許琅還是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原本，一個活生生的人，死亡之後，屍體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樣子，左邊栩栩如生，皮膚白皙，除了皮膚的顏色呈現灰白色之外，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別，而右邊卻看起來格外的恐怖，那簡直就是一塊黑炭，兩者拚湊在一起，顯得十分的詭異和恐怖。

  許琅看著被完全分開的屍體，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然後，轉過頭，問道“屍檢還沒有結束嗎？”

  似乎，這個時候秦明月才看到許琅一般，他抬起頭，看了一眼許琅，然後，直起腰，淡淡的說道“已經結束了。”

  “嗯？！”

  許琅一愣，看了看秦明月，又看了看解剖台上的屍體，緊蹙著眉頭問道“既然屍檢工作結束了，為什麽不把屍體縫合起來？本來，死者的家屬就不同意解剖，如果，讓他們扛著這樣的屍體，他們肯定會鬧事兒的。”

  秦明月沒有立即回答許琅的問題，而是走到工作台前，脫掉手套，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屍檢報告遞給許琅，接著，就走到洗手台前開始洗手。

  許琅接過文件之後，沒有立即去看，而是看著秦明月那明顯消瘦很多的身體，挑了挑眉頭，不過，他沒有說什麽，而是低頭看起了屍檢報告。

  隻看了一眼，許琅的瞳孔就劇烈的收縮起來，他們的抬起頭，看著正在一絲不苟清洗著雙手的秦明月。

  “這不是一個人的屍體？這怎麽可能呢？”

  許琅的語氣充滿了震驚和詫異，但是，更多的還是疑惑和不解，他轉過頭，看向解剖台，眉頭緊鎖。

  “屍檢報告上寫的很清楚，雖然這具屍體看起來是同一個人的，一開始，我也這麽認為的，但是，在進行深度的解剖之後，我發現這不是一個人的屍體，而是兩具屍體拚湊起來的。”秦明月依舊在洗手，背對著許琅淡淡的說道。

  許琅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他低頭仔細看起了屍檢報告。

  屍檢報告上寫的很清楚，保存完好的屍塊，確實是屬於徐璐璐的，這一點兒從她那保存完好的外貌可以看出來，而且，在屍體被帶回來之後，秦明月給死者進行了dna鑒定，也確實證明，死者就是徐璐璐，不過，右邊被燒焦碳化的屍體，卻不是徐璐璐的，盡管，它們契合的非常好，可是，在經過秦明月的詳細檢查之後，發現，這半具燒焦的屍體不是死者徐璐璐的。

  因為右邊屍塊被高溫燒焦碳化了，導致dna樣本被破壞了，取證很難，而且，兩具屍體契合的非常好，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一般，而且，在調查徐璐璐的時候，也隻發現了徐璐璐一個受害者，所以，先入為主的，許琅他們都以為，這具屍體不過是凶手為了滿足某種變態的心理需求，故意搞成這樣的，而現在看來，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你是怎麽發現兩具屍體不是同一個人的？”許琅抬起頭，看著秦明月的背影問道、

  此時，秦明月終於洗完手了，他洗手足足洗了三分鍾，似乎，每一個跟醫生有關的人，都有一定的潔癖，秦明月也不例外。

  秦明月走到工作台前，拿起許琅帶過來的早餐，直接吃了起來，聽到許琅這麽問，他直接給出了解釋。

  “在解剖的時候，我先是把粘合屍體的樹脂給切開了，然後，進行了清理，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沒有發現這個問題，但是，在檢查燒焦屍體的骨骼的時候，我發現，被燒焦的屍體的骨齡超過了二十五歲，應該在三十五左右，我原本以為是屍體在高溫情況，出現了損壞，但是，在仔細檢查之後，我發現，這半具屍體不是徐璐璐的，於是，我想辦法從屍體上，找到了一小部分沒有被破壞的生物樣本，從中提取到了dna樣本，跟徐璐璐的dna進行了比對，發現，她們確實不是一個人。”

  “那這半具燒焦的屍體是誰的？”許琅連忙問道。

  “滋溜”

  秦明月喝了一口豆漿，看著許琅說道“徐婉珍的。”

  “什麽？！徐婉珍的屍體？這麽說，徐婉珍已經遇害了？”

  許琅詫異的看著秦明月。

  秦明月沒有說話，而是沉默的點點頭。

  “有什麽依據嗎？”許琅問道。

  “雖然，兩具屍體的dna比對不符合，但是，她們存在一定血緣關係，而且是近親，之前，我們采集到了徐婉珍的dna樣本，於是，我在發現兩具屍體不是同一個人之後，就把燒焦屍體的dna跟徐婉珍的dna進行了比對，結果是符合的。”

  聽完了秦明月的解釋，許琅定時陷入了沉思，大腦開始飛速的運轉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