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號中午十分。

  s市警察醫院，一個全身被紗布包裹的像粽子一樣的家夥，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賴邳在昏迷了三天之後，終於醒了過來，他醒來之後，第一感覺就是麻，隨即就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賴邳還活著，隻是，他現在和廢人沒什麽區別，右眼眉骨骨裂，鼻梁斷裂，右臂骨折，斷了三根肋骨，除此之外，全身都是傷痕和淤青，尤其是左手手腕的地方，手腕被手銬勒入皮膚，傷口很深，已經發生了感染，雖然，在被送到醫院之後，進行了緊急處理，但是，在賴邳醒來之後，卻感覺不到左手的存在，除了疼還是疼。

  房間內，除了賴邳之外，還有兩個警察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著他，而在房間外的走廊上，還有兩個警察，除了醫護人員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入病房，就算是醫護人員進入病房，他們的藥品都要受到檢查。

  是的，賴邳被軟禁起來了。

  對於這個結果，賴邳不感到意外，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反而覺得奇怪。

  如果賴邳不是身受重傷，那麽，他現在就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在審訊室了。

  賴邳現在想的，不是自己接下來會麵臨什麽，在他選擇那麽做的時候，一切的後果，他都想到了。

  後悔嗎？

  賴邳不覺得後悔，他覺得值得，哪怕，他很可能會受到法律的審判，他還是不覺得後悔，他現在想的是許琅怎麽樣了。

  他雖然現在醒了，可是，卻無法開口說話，稍微一動，就感到全身都疼，在他醒來的時候，有人來看過他了，公安總局的局長田永春，還有csy刑偵小組的副組長丁昊穹，他們在發現賴邳無法開口說話之後，就沒有過多的停留，但是，賴邳從丁昊穹那裏得知了一個消息，孫文耀死了，許琅身受重傷，生死未卜。

  想到許琅，賴邳就想到了大半個月前，1128槍擊案發生之後，他悄悄來到醫院，和許琅的那次對話。

  ————

  “琅哥，我跟你坦白一件事。”

  “是關於你妻子孫雪嵐的事情嗎？”

  “你怎麽知道？你調查過我？”

  這是當時賴邳和許琅見麵之後，兩個人的對話，原本，賴邳以為許琅不知道自己妻子的事情，當時，當他開口的時候，許琅就已經說了出來，當時的賴邳除了震驚之外，更多的是後怕，他一直以為許琅不知道，而且，他自認為自己隱藏的比較好，而許琅從來沒有流露出自己知道的意思，他怎麽可能不感到意外和詫異呢。

  “你的事兒，我早就知道了。”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在調查江瑤的時候，特情局的人給了我一份資料，我就知道了。”

  “所以，1128槍擊案的發生，你早有預料？”

  許琅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隻是察覺到，有人想要對我不利，隻是，沒想到王安宴是他們的棋子，以命換命。”

  許琅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然而，更多的還是無奈。

  “我知道你接下來想做什麽，放手去做吧。”許琅看著沉默不語的賴邳說道。

  “你知道我想做什麽？”賴邳無比震驚的看著許琅問道。

  “你的經曆我知道，我也有過類似的經曆，自然知道你想做什麽。”許琅笑著說道。

  “你不反對嗎？”

  “為什麽要反對？”許琅反問道。

  “如果我殺了人呢？”

  “我會親手解決你的。”

  “既然如此，你還放手讓我去做。”

  “因為，我相信你，你曾經是一名軍人，保家衛國是你的職責，現在，你是一名警察，維護-法律，打擊犯罪，也是你的職責，如果你不能堅守自己的底線，那麽”

  “我知道了。”

  隨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琅哥，接下來，你準備怎麽做？”賴邳問道。

  “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也該做我該做的事情了。”許琅淡淡的說道。

  “想要殺死你的是‘常師爺’？”

  “嗯。”

  “是孫文耀嗎？”

  “可能吧。”

  “他們為什麽要針對你？”

  “我也想知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失敗了怎麽辦？”

  “失敗了？失敗了你就死了，還能怎麽辦、”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謝謝您，琅哥！”

  “你該走了。”

  賴邳離開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自己想要做什麽，許琅也沒有去問賴邳接下來要做什麽，他們似乎都很有默契。

  賴邳離開醫院之後，就開始了自己的行動，而許琅也在不久之後，參加了李朝陽的追悼會，

  隨後，失蹤了。

  ————

  孫雪嵐是賴邳的初戀，兩個人走到一起，是那麽的自然而然，可是，他們才結婚不到三年，孫雪嵐就遇害了，而賴邳也因此退伍了。

  賴邳在應征入伍之後，各方麵表現的都十分的優異，用當時他的領導的一句話來說：“你是個當兵的料。”

  在兩年義務兵結束之後，他被留了下來，進入了狼牙特種大隊，在金和泰的小隊接受訓練。

  天才，人人都渴望自己是天才，但是，能夠成為天才的人少之又少，畢竟，天才講究的是天賦，而對於軍人來說，天賦其實沒有那麽重要，更多的還是需要靠後天的努力，而賴邳就是在一次次訓練當中，成為了人們眼中的天才。

  在其進入特種大隊的時候，他其實還是很自滿的，可是，進去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之前取得的那點成就，根本不算什麽，能夠成為特種兵的人，誰沒有幾把刷子，所以，他更加的努力了。

  按照他自己的計劃，是想當一輩子兵的，可是，這個願望，隨著孫雪嵐的遇害，成為了過去。

  賴邳的退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孫雪嵐的事情。

  孫雪嵐遇害了，潛山市的警方卻始終沒有查到太多有用的線索，而賴邳退伍之後，一直在追查殺害孫雪嵐的凶手，隻是，五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什麽收獲。

  對於一個退伍軍人來說，失去了部隊的幫助，單靠個人是很難查到什麽線索的，所以，他選擇成為了一名警察。

  隨著年複一年的調查，他逐漸把目標鎖定在昔日的戰友身上，可是，他沒有證據。

  賴邳是潛山市人，曾經去過濱海市，也曾經來過s市，不過，那是很早之前，在他跟孫雪嵐結婚和談戀愛的時候，曾經來過s市，那時候，許琅已經在s市有一定的名氣了，不過，對於賴邳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當今年，csy刑偵小組建立的時候，他因為各方麵表現都很優異，就被抽調到了s市，成為了csy一員，在看到許琅的時候，賴邳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不過，更多的還是觀望的態度，隨著許琅帶領csy偵破了一個又一個案件，賴邳覺得，或許，孫雪嵐遇害的案子可以請許琅幫忙，隻是，還沒等他說出口，關心案發生了。

  在調查王安宴的時候，賴邳隨著羅佳妍去了濱海市，也是在那個時候，賴邳查到了江瑤這個人，也是在艾丞丞一家人遇害的時候，他發現了鄭元洲和江文斌的存在，所以，在那個時候，他就想要自己行動，給死去的妻子報仇。

  賴邳在從濱海市回到s市的時候，他就翻閱了楊舒蘭案件，在看到楊舒蘭的屍檢報告之後，他就知道，楊舒蘭不是王安宴殺害的，而是他昔日的戰友殺害的，因為，那個殺人的手法，他無比的熟悉，畢竟，他們曾經一起訓練，而他也會。

  最早找到江瑤的，確實是賴邳，隻可惜，他去晚了一步。

  當他找到江瑤藏身之地的時候，江瑤已經遇害了，而他在進入現場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了那把水果刀。

  按理說，既是特種兵出身，又是警察的他，想要偽造現場，清理現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他沒有，人不是他殺害的，他沒有必要這麽做，所以，他什麽都沒做，就離開了。

  正是因為賴邳什麽都沒做，所以，他成為了殺害江瑤的重要嫌疑犯。

  在發現江瑤失蹤之後，他經過一些特殊的渠道，找到了鄭元洲，並且聯係上了鄭元洲。

  賴邳聯係鄭元洲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知道，當年妻子孫雪嵐遇害的真相，而鄭元洲似乎知道真相，他們約定見麵。

  但是，見麵之後，兩個人沒有像過去戰友那般，把酒言歡，而是來了一次最原始的單挑。

  在特種大隊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的身手就不分伯仲，幾年過去了，他們還是老樣子。

  單挑結束之後，鄭元洲說，人不是他殺害的，但是，孫雪嵐的確實跟他有關係，至於，到底是誰殺害了孫雪嵐，鄭元洲沒說。

  賴邳本來是打算製服鄭元洲之後，使用一些特殊手段從他那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他失敗了，沒有奈何鄭元洲，於是，他選擇了離開，可是，就在他前腳剛離開，鄭元洲就遇害了，而殺害鄭元洲的人，他也認識，不是別人，正是江文斌。

  在發現鄭元洲遇害之後，他連忙趕回去，那時候，鄭元洲還沒有死，他告訴賴邳，他身上有一個u盤，裏麵有重要的秘密，希望賴邳把這個u盤帶走，另外，鄭元洲還告訴了賴邳一個秘密，其實，他是特情局的外圍成員，是警方的人。

  隻是，對於鄭元洲的這一層身份，賴邳不敢肯定，他沒辦法證明，而鄭元洲也無法證明。

  鄭元洲死了，賴邳拿走了u盤。

  而就在賴邳把u盤通過特殊渠道送出去之後，他就接到了江文斌的電話，對方知道了u盤了存在，要求他把u盤交出來，而代價就是告訴賴邳，孫雪嵐遇害的真相。

  賴

  邳答應了，他拿了u盤，去了公共浴池，放在66號儲物櫃，而鑰匙，他交給了一個他根本不認識，應該是江文斌的人的手裏。

  當天晚上，賴邳回到了自己藏身的地方，就在他處理傷口的時候，有人找上門來了，而這個人不是江文斌，而是金和泰，他的老領導，他的戰友，也是老鄉。

  隻是，他沒想到的時候，金和泰來找他，也是為了u盤，之後，他就被金和泰製服了，再之後，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晨光孤兒院的地下室了。

  直到現在，賴邳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殺害了孫雪嵐，一開始，他以為是江瑤，可是，江瑤沒有殺害孫雪嵐的動機，而且，當他找到江瑤的時候，江瑤已經遇害了。

  在尋找鄭元洲和江文斌的時候，他之所以能夠找到鄭元洲，主要是有人給他提供了情報，而這個人就是金和泰。

  金和泰是警方的線人，這一點兒，賴邳也是在到csy之後才知道的，原本，他以為自己可以信任對方，沒想到，金和泰是個二五仔。

  見到鄭元洲之後，鄭元洲承認孫雪嵐的死，跟他有關係，但是，人不是他殺害的，而孫雪嵐之所以會遇害，是因為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

  然而，還沒有等賴邳弄清楚到底是誰殺死孫雪嵐的時候，鄭元洲就遇害了。

  在鄭元洲遇害之後，賴邳就把懷疑的對象放在了江文斌身上，可是，沒多久，江文斌也遇害了，殺死江文斌的不是別人，正是鄧飛章。

  想到跟孫雪嵐遇害的嫌疑人都死了，賴邳的心情是很沉重的，他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可是，還是沒有調查清楚真相，這讓他感到無比的鬱悶，最讓他感到鬱悶和憤怒的是，是金和泰的背叛，不過，丁昊穹他們在營救賴邳的時候，抓捕了金和泰，隻是不幸當中的萬幸。

  ————

  賴邳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很久，思考了很久，他很疲憊，很想睡覺，可是，卻怎麽都睡不著。

  之前，他看到許琅的時候，知道許琅在1128槍擊案之後，會有所行動，可是，他不知道是什麽行動，以為就是找到主導這起案件的凶手而已，然而，現在，他覺得事情可能出乎了他的預料。

  自從他被金和泰製服帶走之後，外麵的一切消息，他都不知道了，外麵發生了什麽，他不清楚，可是，在他醒來，偶爾能夠聽到一些交談當中得知，在警察醫院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很多人受傷了，其中不止刑警，還有特警和武警。

  作為一個退伍軍人，一個老警察，該有的敏銳他還是有的，他知道，在這段時間裏，肯定出事兒了，而這件事肯定很大。

  孫文耀死了，這是好事兒，也是一件糟心的事兒，如果是活著的孫文耀，那麽，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答案，可是，他死了，這就意味著，想要查清楚真相，需要從其他方麵入手。

  許琅再次身受重傷，生死未卜，這意味著，許琅的行動很大，而且十分的危險，賴邳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

  csy。

  辦公區內，氣氛格外的壓抑。

  在二十一號接到田永春指令的時候，他受到了許琅發來的信息，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去營救賴邳，而條短信上有地址。

  賴邳營救出來了，萬幸的是，他還活著，不幸的是，他是一個犯罪嫌疑人。

  在這次行動當中，csy是懵逼的，他們和s市大多數警務力量一樣，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麽行動，也不知道具體執行什麽任務，當南口莊發生槍戰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一次行動，遠超他的想象。

  曆時近半年的時間，作案多起的孫文耀，終於被找到了，可是，才找到他沒多久，孫文耀就死了。

  十二月二十一號，南口莊的槍戰激烈和慘烈程度，要遠遠超過人們的想象。

  新聞上說，外國雇傭兵被警方全部擊斃，這確實是事實，但是，警方付出的代價，是新聞上沒有報道的。

  犧牲了五名特警，七名武警，還有八名刑警，除此之外，還有鄧大佬身邊的兩個貼身警衛，這是犧牲的人員，除此之外，還有多達幾十個警務人員受傷。

  之所以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主要是對方持有重武器，火力太猛，而且，打了警方一個措手不及。

  在這次槍戰當中，犧牲的人不少，受傷的人也很多，最後，這股雇傭兵，除了一個小隊長之外，其他人都被警方給擊斃了，然而，代價太大。

  最讓丁昊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根據被捕的小隊長供述，他們的任務有兩個，一個是擊殺鄧大佬和許琅，另一個任務是營救孫文耀。

  然而，孫文耀被人開槍打死了，而打死孫文耀的狙擊手，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找到。

  還有一件事，雇傭兵的頭目，其實不是被警方擊斃的，而是一個神秘狙擊手擊斃的，而這個人的身份，已經調查清楚，也正是因為調查清楚了，才讓丁昊穹感到無比的頭疼和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