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皆為誘惑致，貪者個個存僥幸。

  不是所有的犯罪分子在麵對審訊的時候，都會積極主動的去交代問題，他們會試圖去狡辯，為自己犯下的違法事情找一個合法的借口，他們會心存僥幸，覺得警方可能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什麽，或者說，警方不全知道，而在這種情況下，警方要做的就是打碎他們心中的那一絲絲僥幸，徹底的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從而讓他們承認自己的罪行。

  在審訊犯罪嫌疑人的時候，不著急發問，沉默的看著對方的眼睛，是一些經驗豐富的老警察最常做的事情，這樣做，雖然不能帶來什麽實質上的東西，卻可以給犯罪嫌疑人心理上和精神上施加一定的壓力。

  此刻，王鵬雙手戴著鋥亮的手銬，坐在審訊椅上，一雙布滿血絲，已經有了黑眼圈的他，看向對麵正在抽煙的兩個男人，他的眼睛時而看向已經認識的李魁，時而看向坐在李魁身旁，留著一頭雪白長發的男人，王鵬此時此刻的心情十分的慌亂，十分的忐忑不安，也十分的複雜，畢竟，任何一個普通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和王鵬一樣，因為沒有人想失去自由。

  “他是警察嗎？”

  王鵬大多數的目光都集中在許琅身上，每一個人待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下，都會對初次見麵的人充滿了警惕和好奇，王鵬也不例外，隻是，他怎麽看許琅都覺得這個男人不像一個警察。

  “噗呲。”

  一根香煙抽完了，許琅把煙蒂丟進了一個一次性水杯當中，然後下意識的坐直身體，雙手放在桌子上，身體前傾，看著王鵬，這是一個富有侵略性的動作。

  “王鵬對吧？”許琅饒有興趣的看著王鵬問道。

  終於開口了，王鵬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頓時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著許琅，下意識的點點頭，說道：“是的，我叫王鵬。”

  “不要緊張，我隻是來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們的工作。”許琅笑著說道。

  王鵬忙不迭的點點頭，說道：“配合，一定配合你們的工作。”

  “那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琅，是S市CSY刑偵小組的組長。”

  “S市？CSY刑偵小組？”

  聽到這兩個關鍵詞，王鵬頓時愣住了，他一臉茫然的看著許琅。

  ‘我不是在五馬市撞死人了嗎？為什麽S市的警方會過來調查這件事呢？而且那個什麽CSY我根本就沒有聽說過啊？再說了，就算有外地的警察插手此事兒，那也應該是他老家的博海市的警方啊，怎麽會是隔壁市的S市警方呢？’

  王鵬大腦一片混亂，他覺得這件事很奇怪，而且，從他進入審訊室開始，他就注意到，五馬市刑偵一隊的隊長李魁，在這次審訊的時候，他都沒有說話，似乎一切都以這個自稱許琅的警察為主，這讓王鵬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隱隱的猜到，自己撞死的那個人，可能不是什麽簡單人物，不然，S市的警察不會來這裏的，而且，也不會這麽快趕到這裏的。

  看到王鵬那呆滯的表情，還有快速眨動著眼睛，許琅笑了笑，說道：“你不用緊張，我隻是想知道，昨天晚上你撞人前後的經過而已，希望你配合。”

  王鵬先是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後，又想起什麽，猛地搖搖頭，說道：“許警官，該說的我都說了，沒有隱瞞的了，不信你可以問李隊長啊。”

  說完這句話，王鵬轉過頭看向李魁，求助似的說道：“是吧李隊長？”

  “我想聽你說，把車禍發生前後的所有事情都詳詳細細，原原本本的告訴我，記住，不要錯掉任何一個細節，這關係著你未來的命運，希望你能明白。”許琅收起臉上的笑容，凝視著王鵬的眼睛說道。

  “我.......”

  聽到許琅說，王鵬又下意識的看了看李魁，發現李魁沒有開口的意思，而是拿起茶杯，開始喝茶起來，這讓王鵬頓時大失所望，他隻好收回目光，低下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銬。

  沉默了一會兒，王鵬點點頭，說道：“你問吧。”

  “你自己說。”許琅卻說道。

  聞聽此言，王鵬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許琅，發現許琅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他和許琅對視了幾秒鍾，又重新低下頭，說道：“好吧，事情是這樣的......”

  接下來的二十多分鍾裏，審訊室內隻響起了王鵬一個人講話的聲音，許琅坐在椅子上，聽得十分的認真，在王鵬講述期間，許琅沒有開口打斷王鵬，也沒有提問，他隻是聽著。

  ————

  當許琅在五馬市刑偵一隊提審王鵬的時候，S市CSY的審訊室內，丁昊穹和呂星也對秦奮展開了審訊。

  雖然是兩個不同的城市，但是，審訊室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狹小，一樣的給人一種極度壓抑的感覺。

  丁昊穹和呂星坐在審訊桌後麵，緊蹙著眉頭看著坐在他們對麵的這個年輕男人，不對，準確來說是個男孩，畢竟，他隻有十六歲，還是一個未成年人。

  秦奮留著高中生常見的頭型，頭發不長，還沒有到耳朵，而秦奮本人長的還是有幾分帥氣的，這一點兒應該是遺傳了他母親喬麗娜的基因，秦奮那張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一雙眼睛裏充滿了血絲，還有厚重的眼袋，臉上也是髒兮兮的，看起來應該很久沒有洗臉了。

  剛才，丁昊穹在跟秦奮麵對麵對話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口臭，這是長時間沒有刷牙洗漱，外加上火導致的，而秦奮身上穿的衣服，也十分的普通，上麵也沾滿了汙垢，不知道這些汙垢是什麽東西形成的。

  相對於丁昊穹和呂星的眉頭緊鎖，愁眉不展，秦奮反而顯得很平靜，平靜的都不像一個已經戴上手銬的人，如果不是他那張稚嫩的臉龐，還有嘴唇四周那一圈泛黑的胡子，不對，準確來說是絨毛，真的不敢確定，他隻有十六歲。

  秦奮看著丁昊穹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揚，看的出來，他平時應該是一個很愛笑的男孩子。

  秦奮自從被呂星給戴上手銬，帶進審訊室之後，審訊室就陷入了寂靜當中，他們都在彼此打量著對方，想要從對方的臉上，或者神情變化上看出一些東西來，可是，丁昊穹沒有從秦奮臉上看出來什麽，而秦奮也沒有從丁昊穹和呂星的臉上看出什麽答案來。

  “許琅呢？我要見他。”

  沉默良久之後，秦奮率先開口說道。

  聽到秦奮這麽說，丁昊穹本來就緊蹙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你說你殺人了？”丁昊穹開口問道。

  “你猜。”

  剛才還說自己殺人了，自己來自首的，現在在麵臨丁昊穹審訊提出的問題的時候，他卻回答的極其敷衍。

  丁昊穹眯了眯眼睛，他沒有生氣，隻是覺得很奇怪而已，奇怪秦奮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S市，又為什麽要到CSY來自首。

  “你殺了誰？”

  “你猜。”

  “人死了？”

  “嗬嗬......”

  “被你殺害的人現在在哪？”

  “.......”

  丁昊穹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秦奮不是說你猜，就是嗬嗬一笑，這讓丁昊穹心中升起了一團怒火。

  秦奮也不是一直看著丁昊穹和呂星，他坐在椅子上十分的不老實，不是扭來扭去，就是東張西望，似乎是在尋找什麽，最後，他把目光停留在審訊室旁邊的單向玻璃上，嘴角上揚，露出他那潔白而整齊的牙齒。

  “許琅，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那邊看著我呢，如果想要我開口-交代問題，必須是你來，不然，我是不會開口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秦奮轉過頭看著臉色極其難看的丁昊穹，揚了揚脖子，似乎是在挑釁丁昊穹，又似乎是在嘲笑丁昊穹，這讓丁昊穹愈發的感到憤怒了。

  “啪。”

  丁昊穹猛地一拍桌子，他身體前傾，眼睛死死的盯著秦奮，嗬斥道：“秦奮，你給我老實點，這兒是警局，不是學校，也不是你家，既然你說你殺人了，是在自首的，那麽，就老實回答我們的問題。”

  然而，麵對丁昊穹的嗬斥，秦奮卻抬起手，挑起小拇指塞進耳朵裏摳了起來，最近露出嘲諷的笑容，看著丁昊穹。

  “別嚇唬我了，小心我告你恐嚇未成年人，還有，我要見許琅，讓他來跟我談。”

  “你......”

  丁昊穹的脾氣算是CSY成員當中最好的，畢竟，他是主修心理學的，懂得該如何控製自己的情緒，可是，在麵對著桀驁不馴，異常冷靜成熟的秦奮的時候，丁昊穹有了打人的衝動。

  丁昊穹之所以生氣和憤怒，不是因為秦奮故意挑釁和嘲諷他的話語和小動作，而是因為，之前為了找到秦奮，丁昊穹他們動用了大量的警力，幾乎把S市都翻了一遍，結果，這家夥根本就不在S市，而是跑去雲南市了，現在，喬麗娜死了，秦友奇也死了，他卻突然出現在了S市，正當光明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這讓人想想就來氣。

  看到即將要爆發的丁昊穹，秦奮隻是咧嘴笑了笑，完全不以為然，而且還挑釁似的，抬起頭，看了看牆角正在閃爍著紅光的監控探頭，似乎是在提醒丁昊穹，這裏可是有監控錄像的。

  丁昊穹沒有做多餘的動作，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秦奮怎麽樣，打他一頓？可能嗎？先不說這裏是警局，單單毆打一個人，就已經是違法行為了，更何況，他還是個警察；罵他？如果罵人有作用的話，丁昊穹不介意這麽做，但是，看著眼前這個有恃無恐的男孩，丁昊穹知道，就算自己這麽做，也不可能得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說不定，還會被對方戲弄嘲諷一番。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丁昊穹再次開口了，他已經冷靜下來了。

  “許組長不在CSY，你既然是來投案自首的，跟我說是一樣的，等許組長回來的時候，我會告訴他的。”

  “不在CSY？”

  秦奮愣了愣，皺了皺眉頭，看著丁昊穹，似乎想確定丁昊穹是否在說謊欺騙自己，可是，他盯著丁昊穹看了好一會了，發現丁昊穹不像是說謊的樣子，看樣子，許琅真的不在CSY，那麽，他在哪呢？

  想到這，秦奮轉過頭，看向隻有自己影子的單向玻璃，皺了皺眉頭，整個人都癱軟下去，靠在審訊椅上。

  “說說吧，你殺了誰？為什麽要來自首？”丁昊穹一直關注著秦奮，開口說道。

  然而，秦奮在知道許琅不在CSY之後，他似乎很失望，也很疑惑，完全沒有理會秦奮在說什麽。

  “咚咚咚...”

  丁昊穹見秦奮不理會自己，他皺了皺眉頭，伸出手敲了敲桌子，說道：“秦奮，問你話呢。”

  不知道是丁昊穹敲桌子發出的聲音打斷了秦奮的思緒，還是因為他已經確定許琅真的不在CSY了，他抬起頭，看著丁昊穹，沒有躲避丁昊穹拿猶如利劍一般的目光。

  “許琅現在在哪？是不是不在S市？”

  秦奮開口問道，聲音有些沙啞，也有些低沉。

  丁昊穹皺了皺眉頭，想起一件事，就問道：“你母親喬麗娜遇害了，你知道嗎？”

  秦奮這一次沒有繼續挑釁丁昊穹，而是表情淡然的說道：“我知道。”

  “那你父親秦友奇也遇害了，你知道嗎？”丁昊穹又問道。

  秦奮這次沒有說話，而是點點頭，然後看著丁昊穹，眼珠子快速的轉動著，這表明，他的大腦正在飛速的思考著某件事。

  “喬麗娜遇害的現場，發現了你的足跡，這說明你當時在現場對嗎？人是你殺的嗎？你都看到了什麽？都做了什麽？”

  麵對丁昊穹接連問出了好幾個問題，秦奮都沒有回答的，他隻是看著丁昊穹，眼神有些渙散，顯然，他再一次的走神了。

  “秦友奇的死是不是也跟你有關係？”丁昊穹鍥而不舍的問道。

  “你之前為什麽離家出走？你和秦亮是什麽關係？你......”

  就在丁昊穹還想繼續詢問的時候，一直沉默的秦奮突然開口打斷了丁昊穹的話。

  “許琅是不是去了雲南市？”

  丁昊穹一愣，下意識的就想要搖頭，隨即，他就意識到自己這麽做不妥，連忙停止了這個下意識的動作，眯起了眼睛，看著秦奮，問道：“你為什麽非要知道許琅在哪？”

  “許琅去了五馬市對嗎？”

  “你怎麽知道？”

  在秦奮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丁昊穹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說完，丁昊穹就後悔了。

  就在丁昊穹感到懊悔不已的時候，秦奮卻沉默了下來，也不在看向丁昊穹，而是低著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銬，兩隻手的大拇指相互叩擊著，眼神再次變得渙散起來，不知道在想什麽。

  丁昊穹現在是徹底的被秦奮給弄糊塗了，他不知道秦奮為什麽一定要見到許琅，他要見許琅到底有什麽目的呢？

  審訊室內，再次恢複了寂靜無聲當中。

  秦奮始終低著頭，雙手的大拇指有節奏的不停地叩擊著，而丁昊穹和呂星都緊蹙著眉頭看著秦奮。

  看了一會兒，丁昊穹轉過頭看向呂星，呂星也看向丁昊穹，四目相對，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無奈。

  “你先看著他，我出去打個電話。”

  丁昊穹湊近呂星，小聲的說道。

  呂星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

  丁昊穹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秦奮之後，就拉開審訊室的門，走了出去。

  走出審訊室之後，丁昊穹就拿出手機，找到了許琅的電話號碼，準備撥打過去，隻是，他在摁下撥號鍵之前，他眼角餘光看到了放在辦公區地上的旅行包，那是秦奮來自首的時候，一起帶來的。

  丁昊穹決定，暫時先不打電話，他要先看看，旅行包裏到底有什麽東西。

  想到這，丁昊穹已經走到旅行包旁邊，他蹲下身來，拉開旅行包上的拉鏈，在拉拉鏈的時候，丁昊穹還下意識的拎了拎旅行包，旅行包挺重的，裏麵應該放了不少東西。

  “刺啦...”

  隨著拉鎖沿著紋路被打開之後，旅行包裏麵的東西頓時出現在丁昊穹的眼前，而丁昊穹在看到旅行包裏麵的東西之後，先是瞳孔微縮，隨即，就露出詫異的表情來。

  丁昊穹在旅行包裏，看到的全都是一打一打嶄新的百元大鈔，整整齊齊的放置在包中，丁昊穹伸出手，摸了摸鈔票，憑借手感來看，這應該是真鈔，而他又仔細的看了看旅行包裏麵，發現裏麵全都是錢，粗略來看，最起碼有二十多萬的現金，而且，都是嶄新的百元大鈔。

  看到這些鈔票之後，丁昊穹猛地轉過頭，看向秦奮所在的審訊室，他的眉頭再次緊蹙起來，現在的丁昊穹愈發的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