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作者:望三山      更新:2020-07-06 18:16      字數:3776
  這感覺舒服極了,但滿腹的委屈被死死忍著,握著劍的手微微顫動。

  一腳踏入金丹,光天化日之下卻被一隻妖獸欺負得如此狼狽。

  眼角的紅意加深,最後一股涓流也散開,擠在窄小水流中的黑蛟疑惑地歪著蛇頭,低啞的聲音從它口中響起。

  “不舒服?”

  裴雲舒拿著劍的手一抖,卻不說話。

  蛟看著他半晌,最後把身旁的那顆黑蛋,討好地推到了裴雲舒的身邊。

  *

  那枚黑色的蛋,還是被黑蛟一口給吞掉了。

  為了展示怎麽吃,它吞咽的速度很慢,裴雲舒總算知道這蛋是誰送來了的,因為黑蛟在吞了這枚黑蛋之後,又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另外一顆,重新推到了裴雲舒的麵前。

  血紅色眼睛中的含義明顯,它讓裴雲舒也吃。

  裴雲舒垂眸看了一眼腳下的黑蛋,迫於實力不夠,他拿起這枚蛋,卻也沒從下手。

  隻能委屈青越劍,用劍尖捅出一個拇指大小的裂縫,唇貼近裂縫。

  本以為會腥味濃重,卻沒想到蛋中液體清甜溫熱,液體甫一進入唇中,一股暖流便流入五髒肺腑。

  裴雲舒的眼神越來越迷糊,臉蛋也越來越紅,等他終於吃完了一整個蛋時,像是喝醉了似的,耳珠紅得充血而飽滿,暈暈乎乎地就要摔倒在地。

  水流在他身下鋪成一個柔軟的床,裴雲舒躺在水床之上,側身縮著,黑發擋住側臉,臉蛋緋紅,香甜的睡著。

  水床載著他慢慢朝黑蛟的方向移動,青越劍被結界圈起,橫衝直撞的想要出來,卻無能為力。

  黑蛟在狹窄溪水中的尾巴開始拍打著水麵,待裴雲舒一接近,它的蛇尾就迫不及待地纏了上去。

  上半身化作了人形,圈著這睡美人,俊美至極的蛇妖,伸出仍然可怖的豔紅蛇信,舔著裴雲舒臉上的紅意。

  *

  裴雲舒這一覺睡得舒服極了,等再次醒來時,看著頭頂的明月與繁星,還有些茫然地回不過神。

  青越劍一躍而起,飛在身側蹭蹭他,冰冷的劍鞘讓裴雲舒產生了真實感,終於從那舒服的夢境中抽出了神。

  這才發現,他正躺在一顆巨樹之上,粗壯的樹枝自然的形成了一個安全的床,綠葉在身側微微晃動,裴雲舒起身,身上的外衫也順著滑下。

  清風徐來,夜色安寧,即使周圍一片黑暗,但心中卻格外清明,裴雲舒勾起了唇,從樹上一躍而下。

  四周沒有那條蛇的影子,裴雲舒想起了那顆蛋和那些水流,心中隱隱約約的好似明白了那蛇的想法。

  因為自己覺得水流舒服,便想讓他也這麽舒服;因為覺得蛋好吃,也想把蛋送給了他。

  裴雲舒搖了搖頭,壓下這些荒誕不經的想法。

  這黑蛋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直到現在,裴雲舒還覺得身體內部猶如被溫水浸泡,通體暢快而輕鬆,靈氣周轉的速度,也變得快了很多。

  旁邊響起嘩啦啦的水聲,幾隻後山養出來的野雞被折斷翅膀扔在裴雲舒麵前,裴雲舒抬頭看去,就見溪流中走上來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

  微微月光照在他臉上的妖紋之上,血眸下邪氣四溢。

  裴雲舒極快地偏過頭,又從儲物袋中掏出一身衣衫扔到蛇妖麵前,“穿上。”

  蛇妖濕漉漉地穿上衣袍,比暗夜還要黑的發絲垂在身後,赤腳朝這著裴雲舒走來。

  裴雲舒不自覺退後,直到退到了樹邊。

  這衣衫對蛇妖來說,還是太過小了些,手腕露在空中,明明是道袍,卻沒為他的氣息增添上一絲半點的緩和。

  靠得越來越近,裴雲舒伸出手推拒著他,蛇妖卻順著他的舉動,攥住了他的雙手,將他抵在粗壯的大樹之上。

  裴雲舒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看的某些話本上的話。

  蛇化蛟,又化龍,可無論是蛇是蛟還是龍,都本性相同,色欲是本能的不要臉的東西。

  他的臉染上薄紅,手上用了力氣,但卻沒法脫離他牢牢攥著他的手,“你要做什麽?”

  蛇妖低著頭,輕輕在他唇角親了一口,潮濕的涼氣像某種動物的鱗片一般,他的額角兩側,有兩個微微凸起的小包,那是還未長出的龍角。

  這輕輕一吻讓裴雲舒變了臉色,但他還未幹些什麽,黑蛟已經退開,退開之後似乎對他的忡愣還抱有疑惑,冰冷的氣息又要靠來。

  裴雲舒捂住唇,匆匆從他身側跑開。

  斷了翅膀的雞連叫都不敢叫,正乖乖地啄著自己身上的毛,一邊疼一邊將自己拔得幹幹淨淨。

  裴雲舒坐在火堆旁,一手抓著青越劍,一手緊緊捂著唇,餘光偷偷瞥著四周,想走,卻不知道這蛇妖願不願意放他走。

  第7章

  野雞忍痛把自己身上的毛拔光,又蹦蹦跳跳的到了溪水裏把自己洗幹淨。

  裴雲舒看著這幾隻堅強的雞,覺得和它們相比,自己被偷親的那一下,似乎也沒什麽。

  野雞把自己洗幹淨後,一道水流劃過了它們脖子,放完血處理幹淨後,又被水流托到了一人一妖麵前。

  裴雲舒看著蛇妖好像就準備這麽吃,但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和剛才吃了那顆蛋一樣生吃這個雞,小聲試著和蛇妖說:“我不餓。”

  蛇妖看看他,如墨一般的俊眉皺起,掰下野雞最嫩的一塊肉遞給裴雲舒。

  冷白的肉雖然被衝刷幹淨了血色,但仍是生的。

  裴雲舒看著他親手遞過來的一塊肉,眼皮跳了一下,隻能道:“我可以烤著吃嗎?”

  蛇妖歪著頭看他,緩緩點點頭。

  裴雲舒找了幹淨的樹枝洗淨,插著雞肉放在火邊烤熟,待肉味出來之後,想起儲物袋中好似有調料存在,找了一找,果然翻出一些調料。

  自從辟穀之後,他也很少動用這些東西了。

  後山靈力充足的地方養出來的野雞,和凡間的野雞自然是天差地別,隻是淺淺放了些粗鹽,蛇妖就已經被香味勾著走到了裴雲舒身旁,蹲下來緊緊盯著燒雞。

  他黑發垂落在身前,靜靜垂著眼時,臉側的妖紋異常瑰麗。他這時是人的長相,即使知道他的原型是一條由蛇化出來的蛟,但裴雲舒也沒了對待蛇那般的害怕。

  待烤雞差不多之後,裴雲舒撕下一塊肉放到嘴裏細細品嚐,確定熟了,才遞給了旁邊獸瞳緊緊盯著他的蛇妖,“可以吃了。”

  蛇妖卻不接過這隻烤雞,反而伸出舌尖,舔了舔裴雲舒的唇,似乎想要闖到他的嘴裏,去嚐他嘴裏那塊香噴噴的烤雞。

  裴雲舒愣住,他捂住嘴,慌張起身後退,“你、你怎麽能……”

  麵如春花變色,蛇妖看他如此,又湊上來,舌頭這次卻變成了長長蛇信的樣子,舔過了裴雲舒充血的耳珠。

  冰冷的觸感從耳垂上一閃而過,裴雲舒急急偏過頭,布下一道結界,他不知道如何去訓斥這不知羞恥的蛇,最後自己反而急了起來,將青越劍抵在身前,又後退了好幾步,“你不許……舔我!”

  蛇妖目露不解,他站在原地,“為何?”

  他問的單純,也似乎舔著裴雲舒,也本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裴雲舒麵染薄紅,“反正不可以。”

  蛇妖皺眉,再美味的烤雞也在這時失去了吸引,裴雲舒忽覺雙腳不能動了,有水在他身後凝成推手,把他往蛇妖的方向推去。

  直至被蛇妖壓迫在一方空間,這不知羞的蛇妖又頑固問道:“怎麽可以?”

  裴雲舒緊緊咬著唇,不說話了。

  過了半晌,他才小聲道:“怎樣都不可以。”

  話音未落,周圍忽有妖獸慘叫聲哀嚎,此起彼伏,鳥啼聲飽含絕望,他們身側的水猛烈翻滾,好似沸開了一樣,更遠處的水中妖獸,悲啼響徹山間。

  顯然,眼前的妖獸並不滿意這個回答。

  哀叫聲連綿不斷,除了這一片,其餘的地方好像都成了人間煉獄,血腥的味道從外麵往這處蔓延,隻短短一瞬,就壓住了烤雞的香味。

  裴雲舒顫抖著手抓緊蛇妖的衣衫,抬頭,蛇妖正低頭凝視著他,那雙血紅色的眸中,映出了裴雲舒的臉。

  暖金色的火光沒有給他的眼中帶來一絲半點的暖意,裏麵單純的不滿和迷惑,絲毫沒有因為慘叫聲消失。

  “要相熟,要兩情相悅,”裴雲舒顫抖著聲音說,“那樣、那樣就可以舔。”

  蛇妖困擾地蹙眉,垂眸看他,半晌,冰冷修長的手扶摸在裴雲舒的臉側。

  “我名燭尤。”

  周圍絕望嚎叫聲戛然而止。

  *

  大師兄帶著趕製好的蛇皮外衫,在中午時分就來到了四師弟的住所。

  隻是雲舒師弟不在,雲景也無事,便幹脆坐等在院中石桌旁等著他歸來。

  這一等,就登上了月上枝頭。

  夜色罩了山頭,小童也走過來道:“大師兄,若是有事,你可先告知我,等雲舒師兄回來,我再轉告給他。”

  雲景看了一眼天色,拒絕了,“我明日再來。”

  他走出裴雲舒的小院,往黑夜中看了一眼,不知雲舒師弟能有什麽事,竟然一天也沒有回來。

  雲景歎了口氣,禦劍離開。

  一個時辰之後,裴雲舒才一身疲憊地回到住處。

  直到房門緊閉,他布下一個又一個結界,才靠著院中大門滑落坐到地上。

  目光無神地看著遠處,身旁一草一木都蘊有勃勃生機。

  和他一路來時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樣。

  他離開時,燭尤就站在火堆旁,天地月色沒在他的身上留下光亮,裴雲舒行的愈遠,扭頭看去時,在火堆旁看到一雙亮起來的殷紅的眼。

  紅到其中好似有血液流轉,鼻尖也能聞到濃重的血腥氣味。

  這不是錯覺,裴雲舒禦劍在空中,看到腳下的山林,離燭尤越近的地方,傷亡越慘,血腥味道更重。

  這樣的情況本應該讓師門察覺,但那些流變山林的血液,自發凝聚成了涓涓水流,乖乖的流進了溪水之中。慘叫著死去的妖獸,好像成了深夜中悄然逝去的秘密。

  想起剛剛看到的畫麵,裴雲舒的額頭有冷汗冒出,他坐在地上,手垂在一旁,露珠從草上沾濕了他的指尖。

  良久,裴雲舒才站起身,進了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直到泡在熱水中,他一直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也在這時發覺了不對。

  因為今日實在疲憊,他便放了許多靈草在浴池中,本來被靈力染得發青的池水,現在卻已經變得清澈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