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5280
  林厲突然有種荒謬感,他萬萬沒想到特案組的思路竟然這麽特別,蘇漾這個時候也笑著開了扣:“反正他們到底什麽關係交給監察委去查,我們隻負責提供證據。”

  林厲沒有再問跟姚鴻有關係的人是誰了,因為以他老練的政治觸覺,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誰因為他的調離而獲益,誰又因他的升遷而受損,林厲和特案組都對此心照不宣。林厲不在意這個人最後處罰是什麽,隻要這個人以後禍害不了自己禍害不了特案組就足夠了。他現在甚至有些同情姚鴻了,這會兒估計正再費盡全力澄清自己和那人隻是上下屬關係,絕對絕對沒有其他關係。

  其實這個事實所有人都知道,特案組也知道,不過因為他們沒有辦法對這兩個人采取偵查技術手段,證明他們之間有金錢利益往來太難。所以特案組另辟蹊徑,雖然方式缺德了點,不過效果是顯著的。

  因為後來很快又有幾個同事被停職調查,想必是姚鴻吐出了一些人。

  至此,警局內鬼也被捉得七七八八,終於告一段落了。

  而關於韓弈的案件,則被整理成了幾十本案卷,於信東和桌遊吧的幾條人命韓弈無法抵賴,但他的罪狀卻遠不止這些,從七宗罪殺手到自殺案,再到江心村的案件都有韓弈的影子,但很多案件目前都隻有口供作為孤證,他們也不急於將韓弈移送給檢察院,因為羅舍爾古堡之行近在眼前了,而據韓弈供述“幹爹”以及也牽扯於前幾個案件中的雷朗都會在羅舍爾的平安夜派對中出現。

  抓住這幾個核心骨幹,破獲整個組織,阻止他們繼續在人體上進行非法的臨床實驗和改造,才是特案組的終極目標。

  而此時,距離平安夜隻有四天了。

  ——第六案·生死棋局·完——

  第七案·惡魔的盛宴

  第247章 01·回家

  “咳。”蘇睿遠給自己麵前的酒杯倒滿了酒, 隨後清了清嗓子。

  坐在他旁邊的柯顧會意地笑了:“伯父, 我陪您喝幾杯吧。”

  聞言蘇漾蘇漾不樂意了,不著痕跡地踩了柯顧一腳,陪什麽陪,讓老頭子自己喝就好了。

  這個時候蘇睿遠狠狠地瞪了蘇漾一眼:“吃飯的規矩呢?”

  蘇漾:“……”他悄悄地瞄了一眼桌下,哦,他似乎踩錯人了。訕訕地收回踩在自己父親腳背上的腳, 蘇漾當做無事發生。

  柯顧舉起了酒杯適時地給蘇蹄蹄解了圍:“伯父,我敬您和伯母一杯酒,謝謝您二位這麽多年的關心。”

  石冰有些抹不開麵子, 他們的關心, 說到底目的還是為了拆散他們。可兜兜轉轉折騰了一圈, 石冰也想明白了, 接受他們就相當於有了兩個兒子,不接受她就一個都沒有了。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而且越老這心就越軟, 石冰從幾年前就開始後悔, 自責內疚還有負罪感,使她無心再和丈夫對壘。結果兩人的關係倒是像是回到了剛結婚的時候, 這些年他們都收了心, 突然間醒悟這些年對蘇漾的忽視和精神上的虐待。

  石冰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但她作為心理專家卻無法回避這個事實。

  倒是蘇睿遠臉皮很厚,舉起酒杯和柯顧碰了杯什麽也沒說,就喝光了杯中的酒。

  一頓飯吃得還算融洽, 除了有些喝多了的蘇睿遠。

  蘇漾扁著嘴嘟囔道:“也不見平常喝酒,逮著你來了拚命喝。”

  柯顧輕笑一下,揉了揉蘇漾的頭發:“我沒喝多。”

  這還沒喝多?蘇漾耳根紅紅地頂著來自父母齊刷刷的注目禮。

  “小顧,你跟我到書房,有些話我要跟你說。”

  蘇漾瞬間警覺了起來,用警惕地目光看著蘇睿遠,說實話蘇睿遠在這方麵信用直接破產了,小時候哪次叫他去書房不是責備他的?

  如果說蘇漾剛剛像個垂耳兔,那現在耳朵就跟雷達一樣豎了起來。剛想跟著一起去,卻被石冰拉住了:“兒子,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於是一個去了書房,一個去了陽台。

  石冰是個很有格調的女人,年輕的時候就很小資,老了之後對生活品質要求也很好。至少這個陽台就是一般老太太打理不出來的。

  坐在藤椅上,蘇漾心思還在師兄那邊,卻被石冰一句話拉回了全部的注意力——

  “小漾,我想我得給你道歉。”

  道歉?

  這是蘇漾從來不指望從父母口中聽見的話語,他懵了,半晌才道:“為什麽?”

  “為了很多。”石冰緩緩道,“我不是個稱職的妻子,也不是個稱職的母親。”

  “我們那個年代都是相親,我和你父親結婚的時候都覺得對方是適合自己的。但是我們對彼此的了解太少了,或者說,我們對自己的了解也不夠。那時候我和你父親的父母都有矛盾,久而久之我們倆也開始有了嫌隙,其實那時候快到離婚的地步了,但是那時候剛好有了你。”石冰見蘇漾臉色變了,趕緊解釋道,“即便沒有你,我們都沒有勇氣離婚,畢竟那個年代離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我和你爸一輩子都愛麵子,所以不可能做這樣的決定。”

  石冰雖然在說自己愛麵子,但是說出來的這番話,其實姿態已經低到了塵埃裏。

  蘇漾有些不忍,打斷道:“媽,我知道的。”

  石冰卻搖搖頭:“難得我們坐下來,有些話我這些年一直很想跟你說。你的出生給了我和你爸維係這段婚姻的一個理由,說實話,我很感謝你。我們兩個確實不是最合適的,但是這些年我們也都沒有找到比對方更合適的人。說白了,因為我們都太自私。”

  不是不合適,而是比起愛別人,他們都更愛自己。直到蘇漾離家,他們才開始明白什麽叫做失去,才明白當他們想愛一個這個世界上他們最應該愛的人時候,也許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因為我們兩個,所以你對年輕的我們不是愛情的結晶,更像是一個作品。我們都希望你出色,都希望你更像我們。對我和你爸來說,這是一場比賽,也是一場錯誤的比賽。”石冰歎了一口氣,握住了蘇漾的手,“我們是不是給了你很大的壓力。”

  蘇漾感受著母親手心的溫度,良久才道:“我難過不在於你們給的壓力,我難過在於,在你們心裏,我隻是你們拿出去炫耀的戰利品而已。”

  石冰的眼角有些濕潤了,她想說不僅僅是這樣,但她此刻的語言確實匱乏的。

  蘇漾笑了:“媽,您跟我爸還離嗎?”

  “離什麽呀。”石冰無奈地笑了,“年輕時,我們倆都荒唐過,這麽多年也都沒有分開。現在,心定了,怎麽可能再離。少時夫妻老來伴,現在這樣挺好。”

  “你們和好是因為我嗎?”

  石冰沒料到蘇漾會這麽多,點了點頭:“你出事後,我們急著想方案,聚在一起的時間多了,那時候我才知道你的感受。在我們還沒有和解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回到家的時候家裏就我一個人,我沒開燈,坐在家裏一點溫度都沒有。突然有了一種厭世的感覺,沒意思,這個家太沒意思了。我就這樣坐著,坐了半宿,你爸回來了。看見我坐在沙發上嚇了一跳,他以為我是胃疼睡不著,什麽也沒說去廚房給我下了一碗麵。我一邊吃麵,眼淚一遍掉,突然特別委屈。”

  “不委屈別的,就覺得前半輩子的自己好像白活了,太沒意思了。出去看上去光鮮亮麗,可說到底,我連自己的生活都沒有打理好。”

  “然後您就跟我爸和好了?”

  “差不多吧。”石冰笑了,笑容中倒是透了點甜蜜,“你爸死強死強的,但有時候倒是也挺可愛。你別看他嘴上說不同意,那天他從警局回來,看了一宿小顧的論文,最後氣呼呼地卷了被子睡覺,你猜他說什麽?”

  “說論文寫得不好?”蘇漾扁扁嘴,他爸這個人眼高於頂,畢竟也是刑法學界有分量級的學者,看不上他們寫的論文是有可能的。

  “你爸他說,好好的白菜就被豬供了,好好的一頭豬還被寇學林那個老頭子給拐跑了。”

  蘇漾樂出了聲,所以,他爸這是惜才了?

  確實是惜才,蘇睿遠這輩子大概都學不會低頭二字,但他也有兩個優點,一個是正直,二個是學術上穩打穩紮,從不弄虛作假。

  所以他尊敬有真才實學的人,不論年紀大小,而柯顧在他眼中就是這樣的人。

  “我看了你的論文,考不考慮在往刑法學領域研究研究?”

  柯顧沒想到蘇睿遠會跟自己提這個,但他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又搖搖頭:“術業有專攻,我在犯罪心理學上還很青澀,怎麽敢跨領域。我確實在考慮再讀一個法學的博士,但是目前還沒有打算也沒有精力在這個領域深挖。”

  柯顧的回答讓蘇睿遠更是高看了他一眼,很清醒也很真實的回答,沒有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打馬虎眼。

  蘇睿遠點點頭:“我兒子去當警察的理由我清楚,他當時是被逼無奈了,那你又是為什麽呢?”

  “為了小師弟。”柯顧說得很肯定,肯定到蘇睿遠有些詫異:“我聽說了當時FBI給你遞了橄欖枝,你拒絕了?值得嗎?”

  “值得。”柯顧緩緩道,“而且如果我和小師弟真的回不去了,那也是之後的事情,這兩個選項不是並列,對我來說也不是一個二選一的選擇。”

  蘇睿遠沒太明白柯顧的意思,讓他解釋一下。

  柯顧想了想:“當時對我來說就是,留在國外我的未來肯定沒有小師弟了,回國我還有爭取的可能。所以我做了回國的選擇,至於工作機會,我不覺得我沒有更好的機會。”

  這是一個很自信,也很明確知道自己要什麽的年輕人。蘇睿遠歎息了一口氣,那他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小漾的童年過得不好,是我的錯。你多疼疼他,因為我們不是一個好榜樣,如果他不會愛人,你也多教教他。”這是一個父親對於兒子另一伴的囑托。

  但柯顧卻沒有接受這個囑托:“小漾教會了我如果愛一個人,他也許不太會表達,但他並不缺乏愛人的能力。伯父,有個地方我得糾正一下您,當警察對於小師弟來說不是別無選擇,如果他想,他有很多條路,他可以比現在更多的收入和社會地位。這個職業是他選擇的,也許他童年確實沒有受到足夠的關愛,但他選擇用自己的專業去守護這個社會,去守護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蘇睿遠看著柯顧,想起了當時他們在聊天室裏見麵的場景,柯顧不亢不卑,隻字不提他和蘇漾的關係,隻是稱呼自己為蘇教授。柯顧一條條地分析著現場的可以,但當自己問:“你想過要殺於信東嗎?”柯顧卻坦白地回答道:“想。”

  他當時震驚了,但柯顧又給了他一個更堅定地回答:“但我不會,還有人等著我和他過一輩子。如果哪一天要是真的殺人了,我也一定會先摘了警徽交槍辭職的。”蘇睿遠聽懂了柯顧的話,他之所以不殺人不是因為道德,而是因為責任。因為他是警察,所以他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蘇睿遠不是不知道為什麽姚鴻要找到自己,但是他在柯顧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做不出違心的專家意見。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也許這輩子都不是。他沒有資格說保護,但至少可以不傷害,同樣也不傷害這個保護著自己兒子的年輕人。所有的考察和叮囑最後化為了一句話——

  “你們的工作很危險,多保重自己,以後多和小漾一起回家吃飯。”

  暮色靄靄中,蘇漾在門口和父母道別:“外麵挺冷的,你們進去吧。”

  石冰看著高大的兒子,心中又酸又軟:“下周末抽空回來吃個飯。”

  蘇漾和柯顧對視了一眼,都無奈地搖頭:“媽,下周真的不行,我們有個大任務,您聯係不上我們別緊張。”

  石冰的心涼了下來,上一次兒子打電話叮囑他們,雖然最後她也不知道原委,但柯顧都被當做嫌疑人了,想必事情是不輕的,這次的大任務……

  蘇漾看出了母親的擔心,安慰道:“算出公差,還可以去國外玩呢,我們這次去意大利,你們有啥想買的跟我說。”

  ……

  石冰站在陽台上,用擔憂地目光目送著蘇漾和柯顧相偕的身影,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拖得很長,畫麵很美,但石冰的心還是七上八下的定不下來。

  “怎麽了?”蘇睿遠走了過來。

  “我就是擔心他們……”

  蘇睿遠本想說據他了解的,韓弈這麽大的一個案子的調查都已經暫時擱置了,他們要抽身去完成的大任務一定很重要,並且很危險。他也擔心但他知道這不是他能阻止的,但是看著石冰惴惴不安的目光,這些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伸手理了理石冰的頭發:“別擔心,孩子們會平安的。”

  石冰愣了,看著蘇睿遠的舉動,蘇睿遠麵子掛不住了,抽了手背在身後晃回了屋子,他不過就是想試試自家老伴會不會也像兒子一樣臉紅……

  而陽台上,石冰的耳朵慢慢變紅了,比花盆裏的那支臘梅還要鮮豔。

  而夕陽下的蘇漾拽著柯顧的手,兩人就像甜膩的學生情侶,快上車的時候,蘇漾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的方向:“他們這樣,好像也挺好的。”

  “嗯,是不錯,叔叔阿姨感覺都挺開朗,氣色也不錯。”

  “師兄,但我有時候還是會想起他們當年對我的不好,我可能還是沒有辦法毫無芥蒂,我……”話沒說完,嘴唇上就被烙下了一個溫暖的吻,柯顧輕輕地將一捋飛起的頭發別在了蘇漾的耳後,“隻要蹄蹄對我心無芥蒂就好了,你可以做任何你覺得是對的事,回家還是不回家,諒解還是不諒解,隨心就好,我都會陪你的。”回家並不代表諒解,不回家也不代表著憎恨,親緣有時候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

  夕陽映在了蘇漾的耳垂上,蘇漾笑了,他們的前路確實危險重重,但看著在自己眼前的師兄,蘇漾突然不害怕了。

  隻要他們在一起,就沒有什麽可怕的。

  通往地獄的大門又能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回家並不代表諒解,不回家也不代表著憎恨。這是我給蹄蹄和他父母之間關係下的定義~

  師兄不在意蹄蹄到底諒不諒解他的父母,他隻在意蹄蹄能不能從童年的這些坎裏麵走出來。

  算是接上一案的溫情小尾巴,開始第七案了,也是最後一案拉,他們要去傳說中通往地獄的大門~

  第248章 02·踐行

  “走吧, 估計肖然他們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