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4327
  眼前一花,就這樣摔在了醫生的懷中。

  這一幕被香台下的三個人看得真切,醫生將手中打完鎮定劑的針筒揣回了口袋,隨後抱著金繡繡將她放到香台旁,讓她的背靠著香台不至於沒有支撐點。

  樊野隻覺得狗血淋漓,這些人關係可夠亂的,金繡繡想殺醫生,可醫生看起來竟然不計前嫌,並沒有打算報複的意思,這關係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就在樊野胡思亂想的時候,醫生開口了:“幾位朋友,出來吧。”

  樊野重重地一拍自己的腦袋,樊野啊樊野,你下次可千萬別胡思亂想了,你一亂想都出幺蛾子,要是不想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

  柯顧卻是很坦蕩,他撩起遮擋香台的黃布,爬出來後又扶了蘇漾一把,等樊野也出來後三個人站定了,柯顧對著醫生點點頭:“不用謝。”

  醫生登時氣樂了:“你們鬼鬼祟祟的偷聽我們講話,怎麽我還得謝你們?”

  “師兄。”蘇漾戳了戳柯顧,“老師說了,施恩不圖報。”

  醫生嘴角抽了抽,在三個人“不圖報”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我知道是你們救了我。”醫生彎腰撿起了那枚之前碰巧滾到自己腳邊的佛珠,歎了一口氣,隨後將佛珠攥在了自己幹淨的手心之中。

  “不客氣,舉手之勞。”

  蘇漾一句話又把醫生噎得沒了話。

  良久,醫生揉揉眉心:“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目的是什麽?”

  “好心人,目的是救你。”

  樊野讚同地點點頭,用鼓勵地目光看向蘇漾,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醫生瞪著蘇漾,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吃夾生飯長大的,怎麽能這麽噎人?

  柯顧攬著蘇漾的肩頭拍了拍:“蹄蹄,走了。”

  “別走。”醫生急了,這些人知道太多了,可他卻對這些人一無所知,你們想知道什麽?”

  “你想多了。”柯顧笑了笑,“我們什麽都不想知道。”

  在醫生不信任的目光中,蘇漾給醫生補了一刀:“因為我們什麽都知道。”

  “不可能。”醫生搖搖頭,斬釘截鐵道,“你們是住在金繡繡的客棧裏吧?你以為你知道的,其實隻是她想讓你知道的。”

  一瞬間樊野昂首挺胸了起來,這事他知道,這些人肯定都是讓金繡繡吃虧的主兒,絕對不可能吃金繡繡的虧的。

  “不不不。”蘇漾食指中指相交打了一個高難度的響指,“我知道的不是關於金繡繡的,是關於你的。”

  在醫生驚疑不定的神色中,蘇漾決定將自己的人設貫徹到底:“我們知道廟祝不止一個,而廟塌方的那一天的廟祝是你對不對?”

  “你們……你們是屋外的人!”醫生想起了那晚的突發情況。

  “我還知道一件事。”蘇漾笑了,“我知道你去寺廟的原因是因為你知道有人會死,你是想去救那個人對不對?”

  “救一個女生,一個無辜卻被你們判了死刑的女生。”

  “……你胡說。”醫生靠著石柱,閉緊雙目,“哪裏的女生?有證據嗎?”

  柯顧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直道:“你看見房梁塌了是不是很慌張?你看見了女生沒了是不是也很震驚?你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還是女生已經遇害了?”

  “你們……”

  “或者我換一種方式問你。”蘇漾嘴角噙笑,“你覺得女生去哪裏了?還有寺廟為什麽會塌?”

  醫生愣了幾秒,隨後猛地睜開了雙目:“是那個服用了安定的女孩?!”

  見他終於明白過來,蘇漾點點頭:“我們也不是什麽好人,你之前想救那個姑娘,這才是我們救你的原因。”

  醫生看著似笑非笑的佛像,抿抿唇,他確實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些人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要深入得多。

  “你們還知道些什麽?”醫生自嘲一笑,“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目前為止,真正受到傷害的是兩個姑娘。一個是梅子,一個是安琪。但仔細分析就會發現這兩個人的待遇不一樣的。”

  “對梅子的下手是從我們第一次來寺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鋪墊了,梅子受人蠱惑和廟祝發生了衝突,隨後你們又故作迷陣,因為有人給你們提供衣物,所以你們提前在那具無頭屍上換上跟梅子一模一樣的衣物,為的是營造出一種神鬼之說。”

  “而對安琪下手,也是因為和梅子同樣的理由,但我想給你們提供衣物的那個人在描述安琪的時候,應該隻是將她作為從犯描述的。不然你們也不會在對安琪下手的時候,手下留情了。”

  “動手的人手下留情了,但因為動手的人給安琪下了心語草,所以並沒有妨礙到你們的計劃。你們試圖將安琪的受傷推到梅子身上,之後你們按計劃將梅子放平在了房梁上,計算好了時間,等安定消退後梅子隻消一個翻身就會被吊在房梁上,而這個時候她的朋友剛好招呼眾人去找她,我們就會發現上吊自盡的梅子。而安琪的受傷就可以直接推在梅子身上,營造出畏罪自殺的假象。”

  蘇漾的話音落下,醫生隻覺得胸悶氣短喘不過來氣,深吸了一口氣,她這才意識到在聽蘇漾分析的過程中差點忘記呼吸、江甌一直以為自己沒有什麽害怕的,但是現在他才發現當你的行為和想法被一個陌生人全數知悉的情況下,是多麽的可怕。

  “你們……還知道些什麽?”

  “我想,第一次的廟祝是你們口中所說的江平對不對?而你和金繡繡的對話中,暴露出了你們之間起了內訌。我姑且假設為江平和金繡繡是一撥的,他們為了他們認知的正義不擇手段,甚至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而你第二次之所以能以廟祝的身份出現,我可以不可以認為你已經控製住了江平?”蘇漾分析得頭頭是道,樊野都聽入迷了,原來還有這麽多故事他不知道呢?

  “除了你、江平和金繡繡,這個故事裏還有一個人,那個叫江遊的男生——”

  醫生打斷了他:“不管小遊的事,他剛成年,他什麽都不知道。”

  “不見得吧?”柯顧輕笑了一聲,豎起了食指搖了搖,“你們的計劃其實很完美,但是出現了兩個變數,一個是你,另一個我猜是那個穿帆布鞋的男生,或者說,是那個在我們第一天到寺廟裏負責營造恐怖氣氛喊著這裏是‘鬼廟’的男孩,你看我說對了嗎?”

  第94章 29·收網(五更)

  觀察著醫生的表情, 蘇漾心中有了數:“當時我沒有在人群中看見你, 但是你卻對我說的沒有絲毫的遲疑, 證明你知道那天跟我們說鬼廟的是誰, 而且你當時是不是就在現場?”

  蘇漾一直覺得那個帆布鞋男生的聲音很耳熟, 在男孩最後炸了的時候,他終於想起來了,是那個在寺廟裏一直煽動著氣氛, 轉頭卻對許沁比口型, 讓她快點離開。想必是,那個時候他們中間就已經起了內訌。

  “江醫生,江甌醫生。”蘇漾緩緩道, “我一直在想這裏到底是誰敢觸摸真實地屍體, 並給屍體換了衣服還係上繩子懸掛在半空中。”

  江甌一窒, 就聽柯顧接道:“金繡繡或許有這個膽量, 但是她沒有這個力量, 最後在有人抓住屍體腳踝的情況下, 屍體就這樣被拉走了。屍體比活人還要重, 一個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女士想必完成不了這樣的行動。”

  “思來想去,似乎隻剩下你了, 江醫生。”

  江甌苦笑,老底都被掀到這個份上他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你希望我們是什麽人?”蘇漾反問。

  “我希望……”江甌沉默了一會兒, 輕聲道, “很奇怪吧, 我竟然希望你們是警察。”

  蘇漾納悶, 這確實挺奇怪的:“為什麽?”

  “或許……你們是警察,我還能看見一絲希望。”江甌喃喃道,隨後搖搖頭,“算了,你就當我瞎說吧。”

  蘇漾和柯顧對視了一眼,沒作聲。

  現在還不到時候。

  “但我們也有不確定的事,江醫生願不願意給我們解個惑?”

  “你們還有不確定的事?”

  “金繡繡,她跟當年的案件有什麽關係?”

  江甌沉默了,今天他沉默了太多次,看了一眼頭歪倚在香台還沒清醒的金繡繡,江甌斟酌了片刻,才道:“金繡繡有個的弟弟,當年也是受害者。”

  蘇漾接著問:“然後呢?”

  “這還不夠嗎?”江甌苦笑一聲,“我以為這對大部分家庭來說都足夠痛苦了。”

  “不是不夠,是不止。”蘇漾搖頭,“她應該之後還受到過刺激。”

  “她爸爸……”江甌想了想,“我們村的,他覺得兒子遭受了這樣的事,他臉上掛不住,所以外出務工就一直沒回來,留下了金繡繡和她母親。後來金繡繡外出讀大學了,回來的時候堅決地把自己的姓氏改成了母親的姓氏。”

  這就情有可原了。

  蘇漾想起了李肖然轉述的金繡繡關於她身世的自述,在金繡繡口中,她父親是外鄉人,因為深愛著母親留了下來,這個故事和真實的故事大相徑庭。就不知道這個故事是金繡繡故意編撰出來的,還是在金繡繡真實地認知中,她就和她所說的故事是一樣的。

  樊野歎了一口氣,他最聽不得這樣的事,碰了碰蘇漾的胳膊:“這跟你那個江心村的故事……有點相似。”

  確實相似,都是負心漢,雖然過程不一樣,但結局都是一樣的。隻是金繡繡的母親是個凡人,她沒有瀟灑離開此間的能力,拖著一雙兒女,不得不承受生活帶來的苦難。

  “她弟弟現在呢?”

  “不知道。”江甌目光遊移了一下,“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別的我也不清楚了。”

  “那我問最後一個問題。”柯顧緊緊地盯著江甌,“你們是怎麽知道梅子和安琪有侵害孩子的行為的?”

  江甌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但他身後是柱子,腦袋“咚”地撞到了柱子上。

  蘇漾忍笑,倒覺得挺解氣,自己剛剛那一下算是找回來了。

  江甌退,柯顧就進,目光咄咄,步步緊逼:“金繡繡大學專業學的什麽?計算機?”

  “不、不是。”江甌臉色一變,矢口否認。

  “那你們有誰學計算機的?你?江遊?江平?”柯顧逼問道,“說啊。”

  江甌脫口而出:“江平。”

  柯顧笑了:“你確定現在江平真的在你掌控之中嗎?”

  江甌神色驟變。

  ……

  在漆黑的小屋中。

  電腦熒幕前,一個男人對著電腦上的照片發出“嘿嘿”兩聲的詭異笑聲。

  照片上赫然就是那個號稱要捐助學校的西裝男子。

  而照片右上角蓋了一個紅戳:NO4421.溫少言。

  ``

  夜深了,天邊黑雲壓頂,天氣沒有一絲風兒。

  這在江心村來說不是那麽尋常的天氣,有人叮囑自己的娃兒晚上不準出門,要下暴雨了。

  在這並不好眠的夜晚,有人悄悄地靠近了村長的門,兩聲門響,響起了清脆的聲音:“村長,是我啊,繡兒。”

  隨後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門被開了一條縫,村長披著外衣眯著眼睛看著門外的女人:“是繡繡啊,這麽晚了找我有事?”

  “我媽發病了,您能不能去看看?”

  村長有些猶豫:“小甌呢?”

  “我們下午吵架了,他不肯見我。”

  “這孩子……”村長歎了一口氣,轉身要回去穿鞋,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風從上而下,在快觸碰到村長有些駝的背時,一個有力的手握住了金繡繡的手腕,金繡繡條件反射地掙紮,卻發現這一次和白天跟江甌對峙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別說動彈不得,手腕處就像是被敲了麻筋,酸酸軟軟使不上勁。

  村長回頭看著金繡繡,眼底閃過一絲濕意,杵著拐杖什麽也沒說,但在一瞬間突然蒼老了許多。

  門被拉開了,露出了門背後藏著的人,也就是此刻抓住金繡繡手的人。

  “金老板,好久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