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作者:桃之幺      更新:2020-07-06 16:22      字數:4703
  第32章 32·素描

  坐在審訊室的蘇漾一點兒都不知道他被自家師兄賣了個底朝天, 他看著麵前的武興為,如果不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武興為確實是一個看上去很容易讓人產生信服力的人。就是那種女生會覺得排斥,但是性格羸弱的同性能夠欣賞的自負。即便是有了這些天的折騰,他看上去依然幹淨, 甚至比一些不願意打理自己的男人更幹淨利索一點,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犯下了連環殺人案。

  人不可貌相, 但人的外表往往包含了很多信息。

  至少對於蘇漾來說是這樣的。

  自大、冷漠、潔癖、凶殘以及毫無同情心。

  雖然他的殺人行為很像是反社會行為,但蘇漾知道他並不是反社會人格, 至少從他跟老編輯的關係就能看出。他並不是無差別的殺戮,他的殺人的行為更多是在發泄, 發泄他對現實的不滿,對生活的不滿, 對社會的不滿。

  蘇漾知道,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跟我們聊一聊蒙綱毅吧。”

  武興為抬頭看向蘇漾,良久冷笑了一聲:“你們不是說他沒有死嗎?”

  “讓你聊聊他這個人,跟他生死有關係嗎?”蘇漾撩起眼皮, “你不是挺聰明的?聽不懂人話?”

  這句話顯然戳中了武興為的死穴,他能接受別人說他殘忍, 說他是殺人犯, 甚至說他被綠,他都不能接受別人說他不聰明。

  “聰明的話就問你什麽答什麽, 知道嗎?”

  蘇漾淡淡道:“說說在你眼中蒙綱毅是個什麽樣的人?”

  武興為有些受不住了, 從喉頭中發出了一聲不耐煩地低吼:“這和你們有關係嗎?”

  “有沒有關係是我們說的算, 你現在有話語權嗎?在這裏,你不是你的神使,你就是個什麽都不是的渣滓。”

  “我不是!他才是!他才是!他辜負了我對他的信任,我那麽信任他……即便他受你們脅迫寫了下洗白郭康偉的文章,我都選擇了原諒他,可是他為什麽要出賣我?!”武興為眼中逐漸布滿仿若蜘蛛網的血絲,“為什麽?說啊!”

  “那蔣明易呢?那麽小的孩子,難道他也出賣了你?”

  “他質疑我!他怎麽能質疑我?!”武興為滿臉寫著不可置信,“他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孩子竟然都敢質疑我?”

  武興為突然大笑起來:“我根本就沒有想著要下手,是那個兔崽子自己找上門來的,他要是不那麽多事也就不會被我殺了。”

  “你知道他把你當老師嗎?”蘇漾隻覺得滿腔的不忿,不止是憤怒武興為對一個真正的孩子做下這些罪行,還是不忿……也許經過這一遭,小明易的未來道路會直接被改變。

  所有的心理學研究都表明,童年時期經曆過的一切,無論好壞,都會折射在他未來的人生道路中,很多犯罪心理和人格的萌芽其實就是在童年。

  一個極其聰明早慧的孩子,在經曆這樣的事情後,以後會變成怎麽樣,所有人都不得而知。好的方向是也許他以後會勵誌成為打擊罪犯的人,而壞的方向是也許他開始學會用自己的天賦來“保護”自己,這個“保護”很有可能就會跟武興為一樣,用錯誤的手段去懲處了他覺得有罪的人。

  “老師。”武興為對此不屑一顧,“你見過會質疑老師的學生嗎?他不過就是那種仗著自己有幾分小聰明討人厭的好學生罷了。”

  “討人厭的好學生……”蘇漾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隨後嗤笑了一聲,“這是你的童年陰影?因為怎麽學都比不上那些好學生?所以從此恨上了好學生們?”

  “閉嘴!”

  蘇漾也不再糾結,繼續問:“那朱弘譯呢?”

  “他本來是我的目標,不過最後我決定放過他。”

  “如果我沒有猜錯, 他本來應該是蒙綱毅那個位置,對嗎?”

  武興為一怔,無聲地點點頭。

  “是什麽讓你選擇放過了他。”

  “不是他那天的爽課,我根本沒有殺人的機會。我們本來隻是一個對《神曲》有興趣的讀書沙龍,那天就是因為朱弘譯的爽課,他們很多都沒聽明白,才來請教我,我也才有下手的機會。”

  對此,李肖然回以一聲冷笑:“我們調查到了,你租下那個院落以及買下那幾條狼狗的時間是在一月份。而朱弘譯的課分明是二月二十三才開的,所以你是未卜先知他女兒那天要分娩?所以他一定就會早走?”看著武興為閃爍的雙目,李肖然拍了一下桌子,“少攀扯別人,無論你攀扯多少個人,該你的罪名一個都逃不掉。”

  順著這條線一路捋下去,審訊室裏的,審訊室外的,都明白了前因後果。簡單點說,武興為萌生起殺人的念頭是在去年的事,而他常去的讀書沙龍,剛巧結識了呂康他們。最開始的時候武興為還沒有把這些人和殺人計劃聯係在一起。但是隨著大家相處,武興為發現了他們很多秘密,而這些秘密讓他將他們跟《神曲》中但丁走過的煉獄,其中的七宗罪行聯係了在一起。

  之後就是按照七宗罪的各自罪名將他們一一對應,之所以沒有殺個人,則是因為其中符合七宗罪的人有些中途退出了。於是,武興為邊殺邊找尋獵物。

  當所有東西武興為都交代完畢後,他看向蘇漾:“你是怎麽知道那個小雜種在地下。”

  “把你嘴巴放幹淨點。”

  武興為最後不情不願道:“蔣明易。”

  “因為你那脆弱的自尊心根本不可能跟你覺得比你聰明的人共處,我知道明易很聰明,我也知道你按照《神曲》殺人,一般人可以更換,但你不行……對吧?”蘇漾此刻的話就像小刀一樣,直接戳破了武興為的心髒,“你的強迫症根本不容許你更換殺人的方式。”

  “而《神曲》裏麵剩下的罪名以及和他沾邊的隻有傲慢和貪婪。但不論是哪一個的懲罰,都是背朝天臉朝地,不過,你最後似乎選擇了貪婪。”

  所以他選擇了工廠,選擇可能存在重物向被害人施壓的工廠。

  “所以我可不可認為,你把傲慢和暴怒這兩個罪名留給了你自己?”蘇漾慢吞吞道,“那你最後要殺的豈不是你自己?”

  “閉嘴!閉嘴!”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自己堅持這樣選擇,也許我們根本就抓不到你?不過既然現在抓到你了,你那沒有殺完的名額該怎麽辦呢?漏了兩個呢,你晚上睡得著嗎?”

  李肖然看了一眼蘇漾,神色有些複雜,他該慶幸蘇漾根正苗紅沒有長歪,不然這該是多大的禍害?

  “我沒有病……”武興為用自己的腦袋去撞桌板,最後被身後的輔警攔住了,他用哀求的目光看向蘇漾,“你告訴我,我沒有病。”

  在他期盼的目光下,蘇漾緩緩開口:“不,你清楚你自己有病,不然你也不會看醫生不是嗎?”

  “不……我沒有去醫院,那隻是心理谘詢,我根本就沒有病!”

  “時間?”

  “去年的這個時候,那個醫生明明說我隻要把心情的情緒發泄出來就可以好轉的……”武興為用帶著手銬的手抱著腦袋,“我沒有病沒有病。”

  “那這個人你認識嗎?”蘇漾把一早準備好的雷朗的照片舉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武興為緩慢地搖了搖頭,甚至反問蘇漾:“這人是誰?”

  武興為竟然不認識雷朗?!

  蘇漾神色難看起來,轉身就往門口走。而李肖然這個時候耳麥裏傳來了一句話,他也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門就看見剛走過來的許沁,她的身後跟著雷朗和一對中年夫婦。 他們不停地跟警察握手,滿目愧疚:“我孩子不懂事,他其實就是想幫警方破案,才鬧出這麽一出烏龍。”

  “破案?”蘇漾冷笑,這種鬼話也真敢說。

  “是我不對……”雷朗撓撓頭,“我一直揣摩凶手的思維,所以才比你們先找到他。不過因為我不過是個學生,還是未成年,我知道你們不會信我的話,所以才想驗證一下。”

  蘇漾所有的毒液都想噴薄而出,卻被李肖然攔住了:“走吧。”他又看向雷朗的父母,“他的行為構成了偽證罪,隻不過是刑事年齡造成了阻卻事由而已,不代表他的行為有讓你們可以驕傲的地方。如果我們信了他的話,那那個躺在醫院裏的孩子,早就死了,希望你們知道。”

  雷朗的父親已經臉帶慍色,而他的母親還在搓著手賠笑道:“郎朗還是個孩子……”

  “不小了,再作下去你們就要去監獄看他了。”

  “警察叔叔,肯定不會的。”雷朗此刻收起了那些浮誇演技,神情間倒有幾分學生天真爛漫的模樣,“我怎麽可能會讓自己進來呢?您放心就好了。”

  是不會讓自己進來,可沒有說不再犯事。

  李肖然知道這個時候逞口舌之快已經沒有意義了,揮揮手,讓他們趕緊走。

  他們一走,蘇漾就追問道:“他很有問題。”

  “我當然知道,但是沒有證據,我們沒有理由再扣著他了。”李肖然沒說的是,其實雷朗的父母直接找到了林厲的上司,也就是找到了公安廳的領導,“回去吧,先把武興為審完。”

  再回去的時候,他們叫了一個素描師,讓武興為描述那位心理谘詢師的樣貌,因為他說自己並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麽,他也不是上谘詢的。

  看著素描師畫出來的人像,蘇漾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拿給武興為看的時候,他卻搖了搖頭:“不是他。”

  這下子負責素描的警察毛了:“我是按著你說的畫的。”

  “可這個人我根本不認識。”

  一個覺得對方在睜眼說瞎話,一個覺得對方是草包。

  蘇漾摸摸下巴:“不怪你們,我去找師兄看看,這個谘詢師有問題。”

  第33章 33·俠義

  這個谘詢師有問題?

  眾人聽了拿著素描進來的蘇漾的描述, 隨後紛紛湊到跟前, 仔細端詳著這幅畫。是這個人你有問題嗎?曾鬱甚至拿來了人臉檢測的機器掃了掃, 最後一無所獲。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機器掃不出來, 不過肯定的是不是通緝犯, 也肯定是沒有案底的人。難道是長相有問題?眾人又搖搖頭,雖然都覺得這個人長得有些奇怪, 但五官端正, 離歪瓜裂棗還差得很遠。

  而柯顧捏著畫像看了幾眼, 劍眉蹙了起來:“這人是誰?”

  連柯顧都不認識?難道是蘇漾認識的人?許沁不恥下問:“蘇哥,這人是誰?你認識的?”

  蘇漾搖搖頭:“我不認識他。”

  誒?那為什麽奇怪?

  “這人有問題,你給我聽聽武興為是怎麽描述的。”

  曾鬱即時調出了審訊室的監控,大家都聽到了武興為的描述, 頓時覺得素描師也是個厲害人物,這都能畫出來?

  可按照他的描述再看素描都覺得確實沒毛病,可是為什麽武興為說不認識。

  “因為這個人偽裝了自己, 而他很巧妙地給武興為看見的是他的某一部分。”柯顧摸了摸下巴,“這人是個高手。”

  “什麽高手?”眾人異口同聲道。

  “心理學的高手。”柯顧無奈地笑笑, “我不建議你們在這個方向太過糾結,武興為雖然在谘詢的過程中受到了暗示,以致於他並不能說清楚心理谘詢師的長相, 但是他在行凶的行為認識非常清醒,並沒有受到暗示的痕跡。”

  李肖然看了柯顧良久, 隨後點點頭:“嗯, 我知道了。”隨後轉身出去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毛,頭兒這是生氣了啊。

  蘇漾轉身也跟了出了出去,眾人看向柯顧的目光多了一絲同情。不僅惹毛了頭兒,家養小師弟還跟著跑了。柯顧推了推眼鏡,低頭研究起了素描。

  確實如同他們想的那樣,蘇漾是去追李肖然的:“頭兒,等一下。”

  李肖然看他,麵如寒霜:“你想說什麽?”

  “師兄並不是不願意說,也不是不希望我們找到那個谘詢師。”

  “是嗎?可是他確實什麽也沒有說。”

  蘇漾很無奈:“師兄他,性子就是這樣。不見兔子不撒鷹,他很少會把不確定的事說出來。”

  “可他不說出來我們怎麽找到凶手?”李肖然反問,他最忌諱的就是特案組組員各自為政,雖然柯顧其實並不是特案組的一員,但李肖然還是為此很惱火。

  “凶手不是已經找到了嗎?”蘇漾搖了搖頭,“我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武興為的證據鏈構架完整,不能讓他有逃過法律製裁的機會。”

  “可是,雷朗是怎麽一回事?這會兒冒出來的陌生谘詢師又是怎麽回事?武興為會不會也受到了心理暗示……”

  “頭兒。”蘇漾打斷了他,“心理學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麽神奇,師兄不願意多說也是因為無論什麽樣的心理暗示都脫離不開受暗示的本人原本的心理狀態,如果所有人都能隨隨便便被催眠被暗示,這世界上豈不是亂了套?”

  “可……”李肖然想到了之前周铖經曆的紅玫瑰案件,仍舊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