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06 16:04      字數:6706
  在伽藍寺所抽中的簽文,在她心底一掠而過,蕭觀音望著宇文泓道:“佛講緣份,講因果,我等著了因知果的那一天。”

  宇文泓心想“因”自他母妃而起,這“果”自然是他拿蕭觀音做筏子,渡了這所謂的情關之後,與她一拍兩散,他心裏如此想著,口上也不說,隻點點頭道:“我也等著那一天。”

  就這般碎碎說著閑話,二人的聲音,漸漸都低了下去,困倦靠頭睡著,浮光在帷帳間無聲跳躍,榻前一尊百合香鼎吐香柔綿,在地上落下淡淡的香影,蜿蜒如流,直通向榻邊並排放著的男女靴履上,一雙海棠花好,一雙青柏萬年。

  “……到底……是怎麽了?”

  長久的沉默凝望後,心中憂極的蕭道宣,再一次問他的妻子道。

  他的妻子衛紫蘭,依然背身朝裏,許久,方啞聲低道:“我昨日,見到了綠萼。”

  這是早已遠去的名字,蕭道宣怔了一瞬,方才記起道:“你是說你的妹妹——清河王妃?”

  ……十一年前,當今天子的皇叔——清河王趙皎,聯合多方勢力,密謀剪除宇文勢力,歸權於皇家,卻因事泄,未能成事,含恨而亡。清河王死,泄事向宇文氏投誠的衛家,自此得到雍王宇文燾重用,於前朝步步高升,而清河王妃衛綠萼,長伴青燈古佛,自絕於世,不見外人,包括每一個衛家之人,妻子與這妹妹已有多年未見,甚至連她現居何處都不知曉,怎會昨日突然就見到了?見後又會這般?他與她夫妻多年,還從未見她似今晨那般流淚過……

  蕭道宣心中憂切,欲再追問,但妻子卻不說什麽了,隻是啞著聲音道:“我們成親前說過的。”

  “……不問前事”,蕭道宣望著妻子的背影問,“昨日之事,事涉前事嗎……?”

  妻子不言語,蕭道宣沉默地不再追問,隻是因妻子提及成親之前,想到自己當年對她“永不相負”的承諾,心中愧極,卻又無法直言真相,將風雨分與她同擔,踟躇許久,仍是一字難言時,背著身的妻子,已然輕聲對他道:“你走吧。”

  蕭道宣低沉的嗓音中隱有懇求,“讓我在這陪陪你吧,你病了,讓我照顧你。”

  可妻子的聲音輕淡而堅持,提醒他一個冷冰冰的現實,“你我已斷情分居多年了。”

  似有一柄冰刀插入胸膛,蕭道宣瞬間澀聲難言,他望著妻子清瘦的背影,緩緩站起身來,提步將走之時,又因難忍心中酸楚,忍不住回轉過身來,“……迦葉……迦葉他……”

  因心中猶疑深重,遲遲未能道出的一句,最終為妻子淡聲打斷道:“不必說了,該知道的,我早知道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有別有用心之人,查到了迦葉的亡母蘇氏身上,他別無他法,在情急之下,將迦葉認作自己的親子,那一刻,妻子紫蘭因知曉“真相”而露出的極度驚痛失望的神情,像一把尖刀劈到他心上……

  ……他心痛的同時,清楚地知道,被“背叛”的妻子,心裏所承受的痛苦,遠是他的十倍百倍,“永不相負、平安喜樂”,這是他曾許諾的,但卻失信了大半,他“負”了她,也讓她這些年來鬱結於心、不得喜樂,唯剩下“平安”二字,是他盡力能給她的,若有一日不幸事發,望他能一人擔下罪過,望這“斷情分居”的決裂,與衛家之勢,能保並不知情的她和孩子們,性命無虞……

  終還是又一次緘默無言,蕭道宣背過身去,一步步沉默地離開了妻子獨居的寢房,房內榻上,衛紫蘭緩慢手撫著佛珠,聽著丈夫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聲聲越發輕了,直至房門從外闔上,再無聲息。

  ……不必說,她早知道,她都知道的……隻是因她之故,蕭家這些年,或都被人盯著,這樣一件厲害之事,更要藏深,不能叫人覺出破綻,從前,她也有想,是否是自己太過謹慎,畢竟前塵舊事,已過去許多年,但當觀音的婚事落下時,當她放下自尊去請求退婚卻見不到那人時,她知這不是她的錯覺,擔憂多年的報複來了,落在了她心愛的女兒身上……

  想及大女兒觀音,衛紫蘭的心,又覺絞痛起來,她握緊了手中佛珠,又一次深深懊悔,悔恨少女時因一時天真慈念,曾與噬人的惡狼,有所牽扯。

  ……“我救了你,你以後就不許再殺人!”

  ——“你今日救我,我|日後定會攪得天下血流成河”,少年處境狼狽,渾身血汙,眼睛卻仍像狼一樣孤桀,在黑夜裏,幽亮地盯望著她,“這樣,你還救嗎?”

  她還是因一時慈念救了,將他藏在佛像之後,一番牽扯之後,她抽身而退,他留下一句“終有一日,你會後悔”,她當時心想永生不悔,可到現在,悔恨蝕心,不為自己,而為累及女兒,累及妹妹,累及這天下許多人,縱是她終日禮佛,又如何消得一身罪孽,如何叫時光倒流,唯有悔之晚矣。

  “母親對不住你。”

  離家那一日,蕭觀音在單獨向母親辭行時,聽母親忽然這樣說,驚怔不解,“母親何出此言?”

  母親的眸光盈滿愧疚,“母親許了你可以終身不嫁的,可沒能做到,還讓你,不得不嫁給了那樣一個人……”

  “其實夫君他,雖然和尋常人不太一樣,但為人甚是有趣,平日裏也不拘束幹涉女兒什麽”,蕭觀音道,“我並不覺得這是一樁壞婚事,母親不要這樣想。”

  母親凝望著她不語,良久後又道:“……我記得,他有一個九弟?”

  “是,單名一個‘淳’字,雖是庶出,且生母病逝多年,但父王很是疼愛他”,蕭觀音疑惑地問母親道,“母親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母親微垂了目光,“……沒什麽”,她輕輕撫摩著她的手,像是有滿腹的話要對她說,但最後,也沒再多說什麽,隻是目送她又一次離開家裏,登上了返回雍王府的馬車。

  車簾落下,蕭觀音人剛在車內坐穩,就見她的夫君,袖手朝她靠來,唇際噙著笑意問:“我哪裏有趣?”

  原是聽牆角將她與母親的話聽去了,蕭觀音微訝地看了宇文泓一眼,低笑著道:“說話有趣,做事也有趣。”

  “還有呢?”她的夫君追著問。

  蕭觀音笑望著他問:“現在這樣追著問,也很有趣。”

  宇文泓抱臂點點頭,略靜了靜,又望著蕭觀音,微壓低聲音問道:“身體有趣嗎?”

  蕭觀音想他這麽大個頭,說話做事童言童行,被夏日烈陽曬得微黑的俊健身材,配一顆稚子之心,活像一尊金剛娃娃,含笑輕點了點頭。

  這尊金剛娃娃,見狀唇際笑意更深,不再追問什麽,隻是笑意一直若有若無地縈在唇角,蕭觀音見他這樣,不知為何,心裏也覺得很輕鬆的樣子,自仲春成婚時的忐忑局促不安,到現在夏末,和她的夫君宇文泓相處,已是一件自在之事。

  她的夫君“金剛娃娃”,在時節入秋後,因一場接一場的連綿秋雨,減少外出,漸漸開始“褪色”時,雍王府內出了一件事,世子殿下“病愈”後不久,雍王殿下的侍妾柳姬,不慎落水溺亡。

  這事叫她暗暗心驚,但府中諸人,似都視之為小事,她因此心神恍惚時,她的夫君問明緣由後,大大咧咧對她道:“無妨,沒有大水能衝進長樂苑來淹人”,頓了頓又似心緒忽轉,“……若有一日真衝進來,你就改嫁吧。”

  前麵一句還很有他平日說話風格,後一句,蕭觀音就不知宇文泓怎麽忽然就說到“改嫁”上了,一時懵懵問道:“……我嫁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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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摟抱

  宇文泓心想, 若哪日他不幸在這明爭暗鬥裏落敗身死,蕭觀音這女子難道還會為他守寡不成?!他也不要她為他在宇文家守寡, 這女子, 除了會裝模作樣饞饞人外, 什麽也不懂, 他在長樂苑,長樂苑便風平浪靜, 他若不在,便是暗流洶湧,來個浪頭將她掀了, 她都不知大浪是從哪頭打過來的,豈能一人留在這裏, 還是早點改嫁離開算了, 比如她心心念念的那個玉郎表哥,馬馬虎虎就還行,衛珩是嫡子, 衛家在前朝也到底得勢些, 比她娘家蕭氏,更能護她。

  這樣一想, 牙根子竟有些發酸, 宇文泓心想“喜歡”的情緒真是煩人時,轉念又想,若是宇文家的誰盯上他了,衛家也是不成的, 普天之下,連皇家趙氏都護不了她,隻有他這個做丈夫姓宇文的,能護得了他這娘子。

  宇文泓暗暗想了一會兒,又忽然清醒過來,他想這些有的沒的做甚,“喜歡”隻是暫時的,等他過了,與蕭觀音一拍兩散了,管她守不守寡,是死是活!

  於是,迎看著蕭觀音懵懵的目光,宇文泓麵無表情道:“愛嫁誰嫁誰!”

  話音剛落,就聽一男子笑音道:“是誰要嫁人?”

  宇文泓抬頭看去,見是大哥來了,忙起身相迎,蕭觀音亦起身向世子殿下一福禮,宇文清還禮喚一聲“弟妹”,笑看宇文泓道:“難不成是你要納妾?”

  宇文泓聽了,慌張到連連擺手,“不不不,我從前一個人睡大床舒服得很,自從娶妻成親後和娘子一起睡,夜裏已經夠擠了,要再來幾個人一起躺床上,那得擠成什麽樣子,我都沒地放腳的,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宇文清聽他這二弟又在“胡說八道”,原應像一位包容的大哥,無奈地淡淡一笑的,但他如此做了,眸光掠看過蕭觀音,想她與二弟夜裏情形,心底卻泛起幾絲苦味,令他唇際笑意澀苦僵住,靜默片刻,聽身前的二弟好奇問他道:“大哥來找我是有什麽事?”

  “無事找你”,苦味從心底漫到舌尖,化作直接的言辭,宇文清看向蕭觀音道,“我是來找弟妹的。”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樂譜,含笑遞與蕭觀音,“這是我近日進一步修改的《相思引》下闋,請弟妹再看看,提提意見。”

  蕭觀音含愧道:“大哥所續,比我之前那版好上許多,我自愧不如,怎敢一再亂提意見?!”

  宇文清溫和道:“樂事需要交流,我自續自彈,固步自封,辨不出好壞,也難有進益,弟妹若肯看上一眼,說幾句感想,就是幫了我了”,又道,“這曲下闋,我自己在雲蔚苑有撫琴彈過,但不知是否是古琴、箜篌有別,聽來總覺有些不對,不知弟妹可否試彈一闕箜篌?”

  蕭觀音原正對著窗外淅瀝細雨,一邊同宇文泓閑話,一邊順手舀挖石榴籽與他吃,聽宇文清有此請求,便看向了宇文泓,宇文清亦含笑看向宇文泓,似開玩笑道:“暫借夫人與為兄一用,二弟不介意吧?”

  宇文泓直接拿了半個石榴,啃得唇如染血,嗓音含混道:“不介意不介意……”

  宇文清一笑,便隨蕭觀音往書室箜篌旁去了,宇文泓在原地站了一陣兒,還是跟過去了,人倚在雕花隔斷處,望著蕭觀音坐彈箜篌,他那大哥在旁坐聽,如此一闕終了,兩人又開始商聊樂事。

  蕭觀音望著樂譜真心讚道:“大哥這版,比上一版更好了。”

  宇文清謙道:“還是感覺有所不足。”

  蕭觀音道:“已經很好了,至少有七八成諧和上闋,與我之前所續那版,可說有雲泥之別,大哥所續,可與上闋呼應情融,我那版就好像缺了些什麽,不管怎麽改都有曲音不諧之處,也不知是為什麽……”

  “我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麽”,宇文清迎望著蕭觀音等待解惑的目光,嗓音澄靜,“等日後心中想定,並有閑暇再聆弟妹樂音時,再講與弟妹聽。”

  他起身將走時,又凝望著蕭觀音,輕輕地說了一句,“那個人的死,與我無關。”

  ……不知為何,在得知柳姬的死訊後,隨著涉及陰謀權勢的猜測,一並湧至心間的,是擔心蕭觀音會認為柳姬是他所殺,雖然他宇文清在這之前手上早已沾血,但他還是不想讓蕭觀音對他產生這樣的誤解,不想讓修佛心善的她認為,他宇文清,是個心中無德的草菅人命之人……

  蕭觀音微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世子殿下口中說的那個人,是指柳姬,她不知世子殿下為何突然同她說這個,隻是聞言輕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了。

  聲音雖輕,但還是傳的進一旁之人的耳中,宇文清再淡笑著看向旁邊的宇文泓道:“二弟可知我說的是誰?”

  宇文泓搖搖頭道:“不知道,我笨。”

  宇文清看了他這智愚難辨的弟弟一眼,不再多說什麽,隻是悄瞥了眼蕭觀音身邊那個名為“阿措”的侍女,告辭離開,他人走在長樂苑的長廊上,兩邊細雨漸密,連成珠線,落水如水簾一般,隨淒淒秋風,吹送沁涼寒意,鑽袖侵膚,令人微覺冷栗,仿佛不久前的夏日,久遠的是多年前的時節。

  因臉傷滯在雲蔚苑的那些炎熱夏日,他並非終日無所事事,除仍將所掌朝事捏在手中,常隔簾召見下屬、批複公文外,對澹月榭一事,他自是有命人深查到底。

  ……柳姬其人,原為南人官宦之後,後在戰中被俘,在離亂中輾轉幾遭,被人獻與父王,父王後宅侍妾不少,原對柳姬也並不上心,隻是養在後宅罷了,但不知夏日裏柳姬如何媚寵,竟得了父王幾分歡心,如今想來,她有意邀寵親近父王,便是為了之後,能與父王相約澹月榭,以栽贓他這前來赴約的世子殿下了。

  ……柳姬那裏,手下人剛查到她與長樂苑暗有密聯,柳姬便“不慎”落水溺亡,不知是真與他這二弟有關,怕他進一步深挖出證據來,忙將線索斷在“柳姬之死”上,還是有人故意將澹月榭柳姬之事,往長樂苑引,要的就是他疑心此事乃二弟所為,他疑心一起,柳姬也就無用,為防日後再從柳姬這裏查出什麽,索性叫她一死,以死將線索綁定在長樂苑長樂公這裏……

  ……另一方麵,關於那夜蕭觀音為何會往澹月榭方向去,他也有相詢,蕭觀音隻說是恰好與侍女去晴碧閣賞月而已,他不疑蕭觀音,但疑除她之外的每一個人,哪怕隻是恰好,仍是命人將那名為“阿措”的侍女查了一遭,這侍女從匪災中逃出、來到蕭家為奴的經曆清清楚楚,但在這之前,便緲不可查,盡管因從前戰亂之故,這份“查不得”,情有可原,但在他這裏,所有不夠清楚的人與事,都得留心……

  隨著龐雜心事愈發紛亂,雨勢也越發大了,侍從為世子殿下撐起油紙傘,宇文清踏入雨中沒幾步,發現二弟的菜園子裏,有一片種的秋花,紅蕾白蕾,看著都似將在雨後開了。

  他腳步因此微頓,片刻後再度提步,身影漸在雨幕中遠去,回到雲蔚苑時,見升平公主正靠坐廊欄賞觀雨中木芙蓉,一些雨水都濺打到她身上了,開口勸道:“讓侍女折摘了回屋賞看吧,小心淋雨著涼。”

  升平公主不動,恍若未聞,宇文清便命侍女為她撐傘、披披風,他將入室時,聽升平公主在後道:“你為什麽不親自來擎傘,像從前一樣?”

  宇文清背著身道:“我從前這樣,你心中並不喜歡。”

  “是,我不喜歡。”

  升平公主淡淡說了這一句後,不再言語,仍是望著雨打芙蓉,落紅片片,長樂苑室內,宇文泓看蕭觀音盯著窗外秋雨愈烈,口中喃喃“水都積起來了”,漫不經心地接道:“沒事的,我們這裏地勢高,下麵有好幾層台階呢,雨下大了也淹不進來的。”

  蕭觀音開玩笑問:“要是真淹進來了呢?”

  宇文泓道:“那我就坐在浴桶裏麵,像劃船一樣劃出去”,他頓了頓,又咬了口石榴,含混道,“帶你一起。”

  蕭觀音笑問:“要去哪裏呢?”

  宇文泓道:“往高處去,水往低處流嘛,我們一起劃去最高的地方,水就淹不過來了。”

  蕭觀音看他一邊說一邊吃,好像啃石榴沒吐籽,雖然吃的是軟籽石榴,籽可嚼咽,但一般人不太吃的,含惑問他道:“你是把籽咽下去了嗎?”

  宇文泓“嗯”了一聲,蕭觀音想起小時候哥哥逗哄她的玩笑話,起了玩心,神色微峻道:“糟糕了,籽在肚子裏,是要發芽的。”

  宇文泓看了蕭觀音一眼,把手中石榴一放,低頭看了會兒肚子,突然“啊”地一聲,開始抱著肚子打滾,口中直嚷疼。

  蕭觀音本來是開玩笑,結果被宇文泓這樣嚇了一跳,她想他這種秋寒天氣,還沒事就敞敞衣裳,她越勸他還敞得越頻繁,是否因此著涼肚疼了之類的,總之絕不會是因石榴籽發芽,著急地趕緊近前關切道:“怎麽了?疼得厲害嗎?要不要叫大夫?”

  話音剛落,一隻手就橫空摟來,將她摟靠在他的胸膛前,不再打滾喊疼的宇文泓,兩隻眼睛晶晶亮地笑看著她問:“聽聽,有沒有種子發芽的聲音?”

  蕭觀音才知自己是被戲耍了,她望著宇文泓,“嗤”地一笑,伏在他的身前,作勢認真道:“讓我聽聽。”

  宇文泓手仍攬在她的身後,他望著伏在身前的女子,心想,他對上蕭觀音,是真像個傻子了,好在,這隻是一時的。

  窗外秋雨仍在隨風飄搖,柳姬溺亡的那個晚上,天也下著雨,他知他縱有一日能攀高,也是沒有平靜日子過的,總是四麵風雨,危機暗伏,沒有能真正放鬆的時候,他知他過的是什麽日子,也知他該怎麽走,隻蕭觀音這個變數,被他母妃強塞過來,是他始料未及的。

  ……如今這種傻乎乎的心動,更是始料未及的……

  ……他曾想拿蕭觀音對付大哥,會有人有同樣的想法來對付他嗎……拿蕭觀音做棋子在前,暗隱在後,坐看鷸蚌相爭,等待漁翁得利……

  他不過是一時犯傻,大哥不過是貪色而已,自古道英雄難過美人關,但從古至今,哪裏真有人肯為一女子,放棄大業,想以蕭觀音為棋,來攪亂渾水,謀定全局,未免太過天真。

  宇文泓正無聲想著,見蕭觀音抬起頭來,神色“凝重”地對他道:“發芽了,噗噗直長,不知長到哪裏了。”

  “到這裏了”,宇文泓指了指自己心口道,“在這兒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