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作者:東方玉如意      更新:2020-07-06 15:16      字數:5537
  剛剛出浴的美人麵色粉紅, 嬌嬌嫩嫩的, 像一朵掛著水珠的芙蓉花, 令男人生出一種想狠狠蹂躪的感覺。

  魯鐵杵伸手輕輕摸了一把,這才心滿意足地給孩子們剝紅薯皮。

  雲朵夾起炒雞蛋吃了一口, 忍不住點了點頭:“這雞蛋炒的不錯嘛,軟嫩爽滑,鹹淡適中。成親這麽久了,我真不知道你廚藝原來這麽好,看來以後我可以不做飯了, 退位讓賢。”

  魯鐵杵哈哈大笑,連連擺手:“媳婦兒你可別埋汰我了, 快算了吧,你要是不做飯了,咱們家就都得餓瘦了。實話跟你說吧,我最拿手的就會一個炒雞蛋, 多加根大蔥都得炒糊了。”

  雲朵不解:“看你這炒雞蛋的手藝, 不像是炒過一回兩回的,什麽時候偷偷練的呀?”

  “還偷偷練,你快算了吧,好像我多想炒雞蛋似的。”魯鐵杵喝了一口小米粥, 把手上吹涼的一塊紅薯喂進兒子嘴裏, 這才給慢慢給她解釋:“我十來歲的時候,咱爹去服徭役了, 去了三年。那時候大哥丟了,娘整天以淚洗麵,眼睛都快哭瞎了,總吃不下飯去,身子單薄,時常生病。家裏沒有人做飯,我就隻能學著做唄,可我別的都做不好,唯有這雞蛋炒得還行。”

  雲朵麵色一怔,夾到嘴邊的一塊雞蛋掉進了粥碗裏,傻愣愣的沒有夾起來吃掉,就那樣呆呆地瞧著。

  魯鐵杵抬手寵溺地揉了一把媳婦頭頂:“怎麽?傻啦,是不是覺得我從小到大也挺不容易的,以後你可得多疼疼我。”

  雲朵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輕鬆歡喜的神色,默默放下筷子,瞧著兩個孩子發呆。

  魯鐵杵見她臉色不對,便也放下手中的紅薯,緊張問道:“朵兒,你怎麽了?”

  沉默許久,雲朵終於緩緩地歎了一口氣:“我以前竟沒想起來工匠是要服徭役的,以後你會不會也要去服徭役呀?”

  “這個……”魯鐵杵不想讓媳婦擔心,卻也不想騙她。“兵役徭役自古以來就是老百姓躲不掉的苦差事,要不要去,要去幾年,都不是咱們自己能定的。十年前皇上要修陵墓,爹就被征調服役三年,還好當今聖上不是一個特別講排場的皇帝。若像前朝太祖那般,一個陵墓要修十幾年呢。”

  雲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看高大魁梧的丈夫,又看看兩個年幼的孩子,沒有再說什麽,隻繼續吃飯。

  的確,如他所說。兵役徭役都不是老百姓自己能定的,朝廷有安排,誰也躲不過。

  隻是自她嫁到魯家來,魯鐵杵就是她堅實的依靠,有任何事情都會想在前麵,做在前麵,不用她操心。

  即便做油紙傘,也是因為甜妮、朱丹她們想做,自己才幫忙做的,並非主動開拓掙錢的門路。

  魯鐵杵是個能幹的,家裏地廣糧多,又有掙錢的手藝,嫁給他這兩年多一直豐衣足食,吃喝穿戴在村子裏都是拔尖兒的。

  雲朵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離開家會是什麽模樣,自己又該如何帶著孩子們生活。可今日她突然醒悟,工匠是要服徭役的,說不定哪天他真的會突然離開家,去很遠的地方幹活,不知過上多少年才能回來。

  這個晚上,雲朵靜靜地望著房頂,聽著身旁丈夫和孩子們均勻的呼吸聲,難以入睡。

  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最終決定從明日起,改掉依賴丈夫的小媳婦心態。有他在的時候可以向他求援,可若是他離開了家,自己也要保證孩子們繼續過豐衣足食的好日子。

  天氣越發冷了,進了臘月,天上飄起了冬天裏的第一場雪。

  魯鐵杵把一個鐵爐子搬進屋裏,雲朵把炭火盆裏已經去了煙的木炭加進爐子裏。

  泰哥兒和淑姐兒全都跑了過來,好奇地瞧著這個鐵家夥。

  雲朵溫柔囑咐兩個孩子:“這是火爐子,不能伸手摸,知不知道?會燙手的。娘去拿一個小鐵鍋過來,咱們一起烤紅薯片吃。”

  兩個小家夥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著娘親給他們烤香噴噴的紅薯片。魯鐵杵也想湊熱鬧,就把一張小矮桌搬了過來,坐在一個馬紮子上,用刻刀打磨做了一半的硯台。

  兩個孩子整日瞧著爹爹在那裏鑿石頭,早就蠢蠢欲動了,可是家裏的八仙桌太高,他們爬不上去,隻能白白的羨慕。

  這次不一樣了,爹爹搬了一張小矮桌過來,兩個小家夥齊刷刷地搬著自己的小板凳湊了過去,一左一右護在爹兩旁,看著他用刻刀鑿石頭。

  “爹爹我也要。”淑姐兒終於忍不住了,奶聲奶氣地說了一句,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去抓桌子上的鐵刻刀。

  “這個不行,”魯鐵杵怕劃傷了孩子的手,趕忙把帶刃的工具都收了起來,挑出一根圓滾滾的小鋼釺,交到淑姐兒手上:“你用這個吧,來,爹爹給你挑一塊軟石頭。”

  魯鐵成找來兩塊泥胚,分別放在孩子麵前。有時他想雕一個複雜的形狀,心裏卻又拿不準尺寸的時候,就會做一個泥胚出來,先在上麵雕一個大概的輪廓,拿捏好尺寸,才在石頭上下手。

  泰哥兒和淑姐兒各自握著一個小小的鋼釺,雜亂無章地戳在泥胚上,很快就戳下來幾個小泥塊兒。雲朵拿著鐵鍋,端著一盤紅薯進門的時候,剛好看到兩個孩子歡喜雀躍的表情。

  “哇,泰哥兒和淑姐兒好厲害呀,你們也是小石匠了呢,你們雕的花比爹爹好看。”兩個孩子第一次動手碰石器,雖然戳的並不是真正的石頭,可雲朵還是願意鼓勵一下他們,尤其是泰哥兒,他長大以後可是要繼承父親手藝的。

  泰哥兒力氣大,三下兩下就把泥胚戳碎了,反倒是淑姐兒學著爹爹的模樣,小心翼翼地挖了一朵花下來。

  “娘,花。”小丫頭捧起泥花,歡快地跑到雲朵麵前,獻寶一般拿給母親看。

  雲朵愛憐地摸摸孩子的頭,笑道:“淑姐兒做的真好,好漂亮的花呀!一會兒獎勵你吃一個紅薯片。”

  鐵鍋裏的紅薯片冒起了熱氣,焦香的味道彌散開來,令人口舌生津。雲朵捏起一片烤好的放在嘴邊吹了吹,遞給女兒:“來,第一片給我們家的女石匠吃。”

  淑姐兒捧著那朵自己好不容易摳下來的泥花,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對母親遞過來的紅薯片反而不感興趣,甚至嫌棄的轉過頭去,用小手蹭了蹭鼻子:“沒有花。”

  雲朵啞然失笑:“這是紅薯片,烤來吃的,這又不是石器,哪來的花?快吃吧,香香甜甜的。”

  小姑娘最喜歡的就是花,烤紅薯的香甜挑逗著她的味蕾,想嚐一嚐卻又覺得那上麵沒有花,很是遺憾。就走在正在硯台上雕花的父親身旁,抱住他粗壯的胳膊,奶聲奶氣地哼唧:“爹爹,我要花。”

  雲朵被這個執著的傻女兒逗得哈哈大笑:“傻丫頭,你爹又不是活神仙。他還能在紅薯上給你變出一朵花來不成?”

  魯鐵杵轉頭瞧瞧閨女撅起的小嘴兒,希冀的小眼神兒,放下手裏的刻刀,嗬嗬笑道:“好,我家淑姐兒要花,爹爹這裏肯定有,放心吧。”

  他抱著女兒起身,拿著雕石頭的刻刀到堂屋裏清洗幹淨,又在火上烤了烤,就拿過來一片最大最厚的紅薯片,用刻刀在上麵飛快地旋轉起來。

  雕慣了石頭的石匠,雕起紅薯來便是牛刀殺雞般輕快。隻見他手腕靈巧的轉動幾圈,紅薯上便出現了一片嫣然盛開的鮮花,層層花瓣重疊,活靈活現的。

  “好了,去讓娘親幫你烤熟吧。我們家淑姐兒要吃紅薯花,爹爹肯定讓她吃上。”

  小姑娘歡呼雀躍,兩隻小胖手不停地拍:“爹爹好厲害……花!”

  雲朵在一旁笑著打趣道:“咱們家這個小丫頭,快要被你寵上天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花就有花,這以後要是嫁了人,誰還能這麽寵著她呀?”

  魯鐵杵不以為然:“我家淑姐兒自然要找個最好的姑爺,你就放心吧,我肯定會瞪大了眼幫她找的。不好的,咱們不要。”

  一言不發的泰哥兒正在一旁悶聲幹壞事,把一塊好好的泥坯戳的稀巴爛,戳完之後還一臉得意的扭頭看向父親。

  魯鐵杵抬手摸摸兒子的大腦袋,並未訓斥,而是開心地笑道:“好兒子,有力氣,長大以後肯定能做個好石匠。”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這個冬天一點兒都不覺得冷。雪停了,雲朵給兩個孩子穿上最厚的棉襖棉褲,帶著他們到院子裏去掃雪。

  魯鐵杵穿上一件大皮襖,戴上一個大鬥笠,拌起了山裏的響馬。

  “我是大響馬,我要把你們的娘親搶走,你們誰敢動?”他故意誇張的晃著兩條胳膊,邁開大步就要來搶雲朵。

  淑姐兒一把抱住娘親大腿,乖萌地看著爹爹:“不要,娘親是我的。”

  雲朵彎腰抓起一把雪,攥成一個雪球扔在了魯鐵杵的大皮襖上:“我們來打響馬,把他打跑。”

  泰哥兒一瞧就來了精神,小男孩天性裏的戰鬥力馬上爆發出來,抓起兩把雪就朝爹爹身上扔:“打響馬,打響馬。”

  魯鐵杵看看自家乖乖女,還是一臉委屈求饒的模樣,就裝作被打的很痛的樣子,嗷嗷叫著跑開了。

  淑姐兒被逗得咯咯直笑,也抓起了一把雪,追著爹爹打。

  一家四口在院子裏跑成一團,歡聲笑語讓這個冷清寂寥的冬天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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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撐腰漢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又是一大家子吃年夜飯的時候了。魯勤光抱著泰哥兒,杜氏抱著淑姐兒,妞子抱著團哥兒, 魯二嬸抱著嫻姐兒, 甜妮和朱丹鼓著大肚子。

  “你瞧瞧咱們這一大家子喲, 四個小娃娃兩男兩女, 肚子裏還有兩個。明年過年的時候,就更熱鬧了。”杜氏瞧著孫子孫女, 笑得合不攏嘴。

  白氏依舊有些訕訕的,人家都有兒子,隻她生的是閨女,總覺得有些抬不起頭來。她就盼著甜妮和朱丹生個女兒出來,哪怕有一個作伴兒的也好呀。

  朱丹一向大大咧咧的, 捧著肚子在問淑姐兒:“你說,嬸嬸肚子裏是弟弟還是妹妹呀?”

  “是弟弟。”淑姐兒乖巧答道。

  “為什麽是弟弟, 不是妹妹呢?”

  “娘說肚子裏都是弟弟。”

  朱丹咯咯笑了起來,抬手輕輕點了點淑姐兒的小鼻尖兒:“你這鬼靈精,已經夠鬼了,你娘比你更滑頭, 直接囑咐你們肚子裏都是弟弟, 讓你們賣乖得人情。”

  大家哈哈大笑,被拆穿小把戲的雲朵小臉一紅,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了。魯鐵杵趕忙挺身而出,給媳婦撐腰:“我家朵兒說的肯定是對的, 不信生出來咱們瞧, 說是兒子肯定是兒子。”

  鐵樹不服氣地撇撇嘴:“二哥,以前就知道你能幹, 現在才發現,其實你更能吹。”

  魯鐵杵長腿一伸,踹在了鐵樹的椅子上:“我吹個屁,我說的是實話,不信咱就打賭。”

  鐵樹趕忙擺手:“算了算了,我怕了你了,你財大氣粗的,賭什麽都不怕,我一個窮秀才哪賭的起。”

  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魯二嬸說道:“你呀,就是命好,你二嫂給你說了個好媳婦,會做傘、能掙錢,明年你的束脩就得靠你媳婦給你掙了。”

  趁著氣氛歡快,白氏悄悄扯了扯鐵鬆的衣袖,想讓他幫自己說說話。鐵鬆明白,自從甜妮做傘掙了錢,自家媳婦兒就老想往上湊,又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不管怎麽說,媳婦多掙些錢也是好事,將來可以給自家的兒女們花。鐵鬆便硬著頭皮說道:“二嫂,嫻姐兒大了,跟著我娘就行。我媳婦平日裏也沒啥事兒做,不如讓她跟著你們去做傘吧。咱們家裏總共就這麽幾個媳婦,如今隻把她一個人撇下,跟個外人似的。雖說我這傻媳婦又蠢又笨的,幹不了多少活,不過我們也不圖多掙錢,一天能給她個一文兩文的就行。”

  雲朵不太喜歡白氏,可她知道,魯鐵杵和鐵鬆是堂兄弟,自己不可能把白氏撇遠,隻要他們開了口,終究還是要答應的。她便爽快地點了點頭:“好啊,隻要弟妹樂意,我們自然也是樂意的,隻不過當初我們已經說好了。以後再進的人隻能是小工,每天給五文錢,若弟妹不嫌少,明年開了春兒,要做油紙傘的時候,我就去叫你。”

  白氏喜出望外,連連擺手:“不嫌少不嫌少,二嫂你肯要我就好,我怎麽會嫌少呢?一天五文,一個月也有一百多文呢,嘿嘿!”

  魯二嬸瞥一眼自家沒出息的兒媳婦,無奈笑道:“咱們這一大家子,幸好有二郎兩口子豁達又能幹。能帶領這些小輩們都過上好日子,以後啊,就盼著泰哥兒能有他爹這出息,咱們這些老家夥也就可以放心了。”

  魯勤光樂嗬嗬地低頭看看孫子,夾了一塊燉的軟爛的豬肘子,喂進小家夥嘴裏:“多吃點兒,長得壯壯實實的,咱們魯家的石匠一輩更比一輩強。”

  熱熱鬧鬧的團圓飯結束,朱丹到廚房去找雲朵:“大年初二我不想回娘家了,你們兩家回去吧。要是我大哥問起來,你就說我肚子大了不敢出門,怕動了胎氣。”

  雲朵知道朱大哥對朱丹有多差勁,她既不想回去就算了吧。

  大年初二,雲朵給兩個小家夥穿上紅棉襖,戴上棉帽子。魯鐵杵趕著馬車接了魯鐵亮和妞子一家三口,兩家人一起去小浪村給各自的嶽父嶽母拜年。

  雲海已經早早等在了家門口,馬車一停,他便大步上前,使足了兩膀之力,抱起兩個小家夥就往屋裏走:“想不想小舅舅呀?你們可真沒少長,都快抱不動了。”

  苗氏笑嗬嗬的迎了出來,雲落抓起桌上的甜餅給他們遞了過來。然哥兒拉起泰哥兒的小手,給他看二叔剛剛做成的新彈弓。

  雲朵挽起袖子去廚房裏給大嫂幫忙做飯,卻被推了出來。“你們是回娘家的嬌客,今日本不該你下手做飯的。魚已經燉好了,肉菜正在鍋裏呢,沒啥活兒了,在屋裏喝杯茶水,等著吃飯吧。”

  雲家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而此刻的朱家卻正在摔盤子砸碗。

  “人家的閨女都回來了,唯獨你那個妹子嬌貴,不舍得回來。”朱大嫂氣哼哼說道。

  朱大哥憋的滿臉通紅,皺著眉頭道:“再等等吧,他們家不是自己買了驢車麽,就不用跟別人家的馬車一起來了,說不定一會兒就到了呢。”

  眼見著太陽越升越高,臨近晌午,夫妻倆都沒有來。朱大哥想想剛才魯鐵杵車上拉著的那一車東西,越想越氣,氣衝衝去了雲家。

  雲朵正在堂屋裏陪兩個孩子玩耍,男人們在裏屋說著雲海的手藝和今年的收成。

  朱大哥進門瞧見雲朵,直截了當地問道:“阿丹怎麽還不回家?她跟你說什麽了沒?”

  雲朵答道:“阿丹這個月就要生了,如今肚子大得很,不敢出門,怕動了胎氣。”

  朱大哥切了一聲,顯然是不信:“什麽叫不敢出門?是她找個借口不想出門吧,誰家的女人不生孩子呀,生個孩子就這麽了不起了?她就是故意不想回娘家,就是不懂事。你男人不是裏正、不是族長麽,也不管管這麽沒規矩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