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作者:東方玉如意      更新:2020-07-06 15:16      字數:6046
  “你看你看,我就說早點定親吧,你又不肯。現在想離你近點兒,你還不肯。”

  “你這是想離我近點兒嗎?睜著眼睛說瞎話。”

  大石匠嘿嘿笑著,往雲朵那邊坐了坐,其實他本來就是想靠她近一點,摸小手隻不過是聲東擊西罷了。

  二人一路上打情罵俏,也不覺得路遠了,到園子裏的時候,正趕上派發午飯。雲朵趕忙跳下車去,接過羅大娘手裏的勺子給人們盛菜。大石匠趕著馬車去了石料場,卸了車,喂上馬,才過來領飯菜。

  大鐵鍋裏的菜,剩的已經不多了。往常排在隊伍末尾的人,是吃不上肉的,今日雲朵知道石匠還沒來吃飯,盛菜的時候就特意把那些肉甩掉,這下可便宜了來晚的幾個男人,都沾了石匠的光,每人碗裏有好幾塊兒肉。

  魯鐵杵端著菜走到一棵杉樹底下,每吃到一塊肉,就抬頭望一眼心愛的姑娘。這一碗菜吃完,竟看了十來回,究竟是碗裏肉太多了呢,還是太想看她了呢?

  接下來幾日,對大石匠來說,便像是掉進了蜜罐裏。每日午後,雲朵都會來他這裏,瞧著他雕硯台,二人之間雖沒有什麽親密的舉動。可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就坐在你旁邊,這便是讓人最歡喜的事。

  宋扶隔三差五會主動找雲朵說句話,可她每次都冷冷淡淡的,宋扶了解了姑娘的心思,知道自己再也沒什麽希望,也就不去做那討人嫌的事了。

  其實像他這樣的鰥夫不愁找媳婦,在很多人眼中這還是個香餑餑呢,翟七娘誘大石匠不成,就把目標放在了宋扶身上。

  可沒想到宋扶對自己客氣的很,與對雲朵的態度想比,那簡直是天壤之別,氣的翟七娘咬碎了銀牙。

  進了六月,天氣越發熱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雲朵發現雲海身上的衣裳汗漬一圈一圈的,便問道:“你這衣裳都髒成這樣了,穿著不難受呀,你就不能洗洗嗎?”

  雲海嘴裏叼著饅頭,懶洋洋地說了一句:“太累了,不想動。”

  “那你換下來我給你洗。”

  雲海跟姐姐是不客氣的,立馬就把上衣脫了,光著膀子去一邊兒吃飯。

  雲朵收了一上衣,追著他喊道:“你一會兒回去再穿上一件,別著了涼。”

  雲海咽下一口饅頭,朗聲笑道:“著什麽涼呀,大熱天兒的,我已經沒衣裳穿了,其他幾件比這件還髒呢。”

  “懶死你!”雲朵笑罵了一句,派完飯,就趕忙去給雲海洗衣裳了。

  這個午後,雲朵沒來石料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魯鐵杵排著隊,眼光就一直黏在雲朵身上。走到近前,便低聲道:“雲海他們這幾天在挖魚塘,確實特別累,都沒下來吃飯,讓他們工頭來領包子了。晚上咱倆把衣裳給他送去吧,山上冷怕著涼。”

  雲朵匆忙點點頭,發給他兩個大包子,趕緊招呼下一個。

  六月的山腳一片鬱鬱蔥蔥,月上柳梢,竹影浮動,修建了一半的園子已經有了一些精致的小景,在月下走上一圈,著實朦朧又醉人。

  魯鐵杵帶著雲朵沿著鋪好鵝卵石的小路往山上走,感慨著有錢人家日子過得講究。

  “我爺爺說過,大戶人家瞧著豐衣足食,其實他們也有他們的難處。若是遇上什麽災禍,比普通人家麵臨的處境會更艱難。”雲朵輕聲說道。

  “是啊,我也覺得,過日子夠吃夠喝就行了,關鍵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吵架不生氣,這才是好日子呢。我娘是個脾氣好的人,我爹也不怎麽管家裏的事,隻悶頭幹活,以後你嫁過來,不會生閑氣的。”

  二人徜徉在美景之中,很快到了雲海他們一夥人臨時搭的草棚旁邊。把洗幹淨的衣裳給了弟弟,雲朵又把他其他髒衣服打成一個包,拎下山去給他洗。惹得旁邊的工友們紛紛調侃:有個姐姐真是好啊!

  雲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姐,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啦,你好好歇歇吧,有二哥在呢。”

  “哦。”雲海沒有再強求,望著姐姐和魯二哥的身影一起下了山,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似乎有點兒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的感覺。

  月亮躲進了雲彩裏,光線一下子暗了不少,走進一片竹林。魯鐵杵悄悄牽住了雲朵的手:“路滑,小心點。”

  雲朵知道,這路並不滑,也沒有什麽台階,卻並未拆穿他,任由他握著自己的小手往前走。自從確定了心意,似乎每日都想見他,每日都想跟他膩在一處。也不反感他觸碰自己,甚至在被他大掌包裹的時候,有點暗暗的欣喜呢。

  二人都不說話,就這樣牽著手慢慢往前走,心中的溫暖的歡喜隻有相愛的人才能體會。

  “嗯……你輕點……輕……啊……”

  竹林深處忽然傳出來女人的聲音,雲朵嚇了一跳,站住腳步,下意識地看向那邊。

  “難怪人家說天下最騷是寡婦,我今兒算是嚐著好滋味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男人嘴裏似是含著什麽,有些含糊不清,也聽不出是誰。

  雲朵嚇得心驚肉跳,手都有點抖了。魯鐵杵也皺眉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麽都沒瞧見。這種事,瞧不見才好呢,趕快走吧。

  他握緊了雲朵的手,示意她不要出聲,拉著她快步離開。雲朵頭一回碰上這種事,這對一個黃花大姑娘來說實在難以接受,腿都軟了。石匠步子大,走的急,她腿軟跟不上,腳下一扭,整個人撲向一叢灌木。

  “啊……”短短的一聲驚呼。

  魯鐵杵趕忙抱住了她,二人凝神一聽,發現竹林深處激烈的動靜停了。遭了,他們發現有人經過。

  情況緊急,來不及多想,魯鐵杵抱起雲朵快步離開,繞了一條遠路,從另一個方向進了石料場。

  “你腳沒事吧,我瞧瞧。”魯鐵杵蹲下身子,想給她脫鞋襪。

  雲朵腳尖點地,轉了轉腳脖子:“沒事,我得趕緊回去,那女人好像是翟七娘。”

  “果然不是個好東西,你快回去吧,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就說一直在我這,沒去山上。若她不信,你也不要怕,平時注意一些,若是她有什麽反常的動靜,就跟我說,咱們不怕她。”石匠目光堅定,遇到這種齷齪事,自是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過,他自然會護著雲朵。

  “我先走了,回頭再說,雲海的衣裳先放你這裏。”雲朵急匆匆離開。

  回到臥房之後,她焦急地轉了一圈,就去廚房打來洗腳水。洗完腳,她端著木盆到了門口,嘩啦一下潑了出去。

  “雲朵,你什麽意思,幹嘛用水潑我。”翟七娘站在不遠處冷聲問道。

  雲朵這才發現她在窗前站著,便道:“你幹嘛站在外麵不進來呀,咱們以前不也是這麽潑水的麽?”

  翟七娘靜靜瞧了雲朵一會兒,走進屋裏插上了門。“這裏沒有外人,就咱們兩個,你跟我說實話,剛才經過的人是你吧?”翟七娘緊張問道。

  雲朵緩緩搖頭:“你說什麽呢,在哪經過呀,我一直在我哥那,回來以後就去廚房打了趟水。”

  “雲朵,你就別騙我了,我知道是你,你今晚給你兄弟送衣裳去了。我也希望是你,你是個好人,自然不會到處亂說,若是讓那幾個婆子碰上,尤其那王嫂子,她認識我婆婆的呀。雲朵,你認了我就踏實了,你快說,是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擼二哥:敢打我家雲朵的主意,弄死你!

  第25章 證清白

  雲朵咬死了不承認, 翟七娘也隻是猜測,並不敢確定,二人悶悶不樂地睡下, 第二日誰都懶得說話。

  雲朵生怕翟七娘起了歹心, 這幾日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大石匠也到廚房這邊走動的勤了些, 有時借故要碗綠豆湯喝,有時過來幫羅大娘和雲朵做傘, 其實他隻是想確定雲朵的安全。

  一天天過去,倒也風平浪靜,雲朵有大石匠護著,並不十分害怕,直到發了第二個月的工錢, 他們都默默的鬆了口氣。看來不會有什麽事兒發生了,再過一個月工期就結束了,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以後自然可以相安無事。

  可錢莊那邊出了點兒岔子,導致這一日工錢是晚飯後才發的。天色已晚,人們就不回家了, 隻等明日再回去。

  領了沉甸甸的工錢, 人們各自回房守著,生怕被賊人偷了去。可月上柳梢,寂靜的園子裏,忽然有人高聲叫喊:“抓小偷兒, 有人偷工錢了。”

  並未入睡的人們紛紛開門出去瞧, 就見小木匠舉著個火把追了過來,後麵跟著呼哧呼哧的老木匠。

  眾人圍攏過來, 紛紛詢問怎麽回事兒,小木匠急得滿頭大汗,高聲叫嚷:“有人偷了我的工錢,朝這邊跑過來了,那個黑影怎麽忽然就不見了呢?”

  吵嚷聲就在廚房門口,坐在床邊的雲朵和剛剛進門的翟七娘也開門出去瞧。突然有人指著地上的一個銅板說道:“你們看,這是不是散落掉的銅板?”

  此話一出,眾人都低頭去看,發現地上的銅板不是一個,而是三個,每隔幾步就有一個,而最後一個落在了雲朵和翟七娘門前的台階上。。

  “這屋住的是誰?分明是這屋裏的人偷的。”有人高聲喊道。

  羅大娘在一旁爭辯:“這屋裏住的是雲朵和七娘,可是,你們也不能單憑門口落了幾個銅板,就斷定是他們偷的呀。”

  滿頭大汗的小木匠一怔,愣愣地瞧了一眼翟七娘,轉頭看向雲朵:“肯定是她偷的。”

  魯鐵杵一直站在人群裏冷眼瞧著,本不打算插手這事,可是瞧見矛頭指向了雲朵,他便挺身站了出來,擋在雲朵前麵:“你少胡說八道,憑什麽說是我妹子偷的?”

  小木匠一呆,似乎是後悔自己說了這句話,轉念一想就回過神兒來:“剛才我瞧見翟七娘朝水井那邊去了,應該不在屋裏,那剩下的人,就隻有你妹子了,今日你護著她也不成。一個月的辛苦錢,絕不能這樣善罷甘休了。”

  雲朵眉梢一挑,,他怎麽知道翟七娘出去了,但她真是去了水井邊嗎?看看翟七娘,又瞅瞅小木匠,似乎明白了什麽。

  旁邊看熱鬧的鐵匠說道:“要證明清白也容易,去屋裏搜一搜不就知道啦。若多出來一份工錢,自然就是偷的別人的,若是不多,可能就是那小賊從這裏跑的時候,順手丟了幾個錢,故意栽贓給別人。”

  鐵匠為人正直,跟兩方都沒有什麽親戚關係,他的話便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讚同,因是女人住的房子,男人不便進去,便一致推舉羅大娘帶著廚房的另外三個女人,一塊兒進去搜。

  大家都認為這個法子好,雲朵隻能朗聲說道:“我先把話說在前頭,免得一會兒說不清了,我包袱裏有兩串錢,其中一串是我弟弟雲海的工錢。”

  這話一出,小木匠便暴跳起來:“分明就是你偷了我的工錢,要不然你怎麽會多一串?你說是你弟弟的,就是你弟弟的呀,誰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那份工錢藏到別處去了。”

  大石匠哪能容他如此汙蔑雲朵,上前兩步,揪住小木匠脖領子,就把他拎了起來:“你少胡說八道,上個月雲海的工錢就是讓雲朵帶回家的,這次也一樣。有兩串工錢,就是你的嗎?別做夢了。”

  辛辛苦苦一個月才掙了六百文錢,不過是出去風流快活了一會兒,就把錢丟的一個大子兒不剩,小木匠心裏的火已經著到腦門兒了。原本他以為師父不會出門,就放心把錢放在屋裏,誰知師父以為他把錢揣在懷裏走的,就去箍桶匠那抽旱煙了。偏偏今日翟七娘想趁著剛發了工錢跟他一起遠走高飛,可是還有一個月的工錢沒掙呢,他舍不得走,二人鬧的也不太愉快。回到屋裏發現錢丟了,他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此刻,即便被石匠揪了起來,小木匠也沒有放棄,而是尖聲喊道:,你今天要是打死我,那就是殺人滅口,要不是你妹子偷的,你打人幹什麽?”

  鐵匠好心上前勸解,不讓魯鐵杵打他,若是打了人,就真的說不清了。

  聽到動靜趕來的宋扶,已然明白了前後經過,不慌不忙地走進人群,對眾人說道:“這樣吧,把雲姑娘的兩串錢拿出來,讓我瞧一瞧,我自然知道是雲海的,還是小木匠的。”

  一個賬房先生能有這麽神奇?

  眾人將信將疑,可眼下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就依了他說的,雲朵帶著羅大娘進門,把自己的包袱拿出來,在窗台上解開,露出裏麵一模一樣的兩串錢。

  石匠扭頭一看就笑了:“我倒忘了,工匠的錢是九百文,小工和女人們才掙六百文,你瞧那兩串錢,明明都是六百文的,跟我這一串明顯的不一樣,那自然就是雲海的,不是你的了。”

  為了證明給大家看,魯鐵杵從懷裏摸出自己剛得的那九百文,果然是長長的一串,與那六百文一串的放在一起,十分明顯。

  大石匠以為自己幫妹子打贏了這一場仗,卻沒想到小木匠在一旁冷笑起來:“石匠兄妹倆打的一手好算盤,知道我去山上挑木頭,不在屋裏,又見我師傅去箍桶匠那抽旱煙,就跑去我屋裏把錢偷了。現在還假惺惺的裝無辜,你們就當我忍氣吞聲,不敢跟你們鬥是吧?還把自己得的那一串拿出來比量,你不知道嗎?我是學徒,每個月就是掙六百文的。”

  石匠聽得莫名其妙,這都什麽跟什麽呀?竟還一臉理直氣壯的樣子。

  雲朵卻是聽明白了,原來這小木匠和翟七娘認定了那天經過的人就是自己,今天晚上翟七娘又出去了。如此看來,定是與那木匠私會,從小木匠的角度來想,覺得雲朵趁機偷了他的錢,以為捏著他們的把柄,這錢就可以白拿了,他們定不敢聲張。

  若沒有他們之間的齷齪事,雲朵可以理直氣壯的和他理論,可有了這件事攪和著,她又不想挑明,反倒不知說什麽好了。

  正在她糾結之際,宋扶走到了窗邊,先是給了雲朵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朝著眾人說道:“多出來的這一串錢,肯定是雲海的,不是小木匠的。我是賬房,這些錢是我親手數的,我自然清楚,先給你們小工數的錢,每人六百文,麻繩都剪做一樣長短,這串錢栓出來都是一樣長的。而工匠們不一樣,工匠們是九百文,就要把繩子剪得更長一些。小木匠雖然也掙六百文,可我們都是數完了小工和女人們的工錢,才開始數工匠的。所以,你得的錢雖然比石匠少,但你穿錢用的繩子和石匠的繩子是一樣長的。請大家看看這兩串六百文的錢,繩子的長度一模一樣,這肯定不是小木匠的。這錢不是我一個人數的,還有旁人在場,他們可以作證。”

  小木匠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等事,石匠和雲朵是一家子,說他偏袒,人們自然會信,可賬房先生和雲朵不是一家子,他說的有理有據,讓小木匠不知如何爭辯才好。

  “報官吧,既丟了錢,又沒好法子解決,便隻能報官了。”鐵匠在一旁說道。

  翟七娘一聽就急了:“不能報官。”

  魯鐵杵冷冷地看了過去:“怎麽不能報官?報了官抓到那個賊,才能徹徹底底的證明我妹子清白。”

  “我……,我的意思是說,”翟七娘心裏急的已經成了一團火,若真是官差來了仔細盤問,說不定自己和小木匠那點兒事就會被抖了出來,那樣她可就沒活路了。“我的意思是,丟了就丟了,即便報了官,那錢也找不回來了,恐怕還要花錢請差爺們吃酒,反而白白搭錢進去。”

  翟七娘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沒有白白出力的官差,案子未必能破,搜刮一些錢卻是必然的。

  小木匠垂頭喪氣地蹲在了地上:“剛剛明明瞧見有個黑影,我一路追過來的,追到你們廚房這邊就找不著了,要說不是你們偷的,誰信呢?”

  羅大娘一聽這話可就不樂意了:“我們廚房後邊就是一片小樹林,若有小賊鑽進裏麵,找都找不著,真要是熟悉這園子地形的,自然要往這邊跑。”

  鐵匠趕忙從中打圓場:“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這都深更半夜的了,趕快回去睡覺。小木匠你自己想好了,若要報官,明天趕緊去。若不報官,就自己認栽吧,這種事也沒什麽好法子。”

  眾人散去,魯鐵杵故意大聲對著雲朵喊了一句:“妹子,回屋睡吧,別怕,要是晚上有什麽危險,你隻管大喊一嗓子,我自會拿著鐵錘跑過來,若有賊人,我一錘就砸死他。”

  小木匠歪頭狠狠瞪了一眼大石匠,這威脅的話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可他也隻能瞪一眼泄憤罷了,論打打不過人家,論理剛才宋賬房已經說的有理有據,自己一點法子都沒有。

  回房躺下,翟七娘怯生生地說了一句:“雲朵,我知道不是你偷的錢,你不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