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作者:
東方玉如意 更新:2020-07-06 15:16 字數:5817
雲朵也顧不上什麽好意思不好意思了,滿心裏惦記的全是他血淋淋的傷口,便也快步跟著進了石匠的草屋。
宋扶仔細檢查了傷口,安慰道:“放心吧,傷口不大,隻是此處肉薄,出血多點而已,我敷上一些止血的藥粉,一會兒就好了。”
本是小傷,宋扶很快就處理好傷口,告辭離開:“那邊還有幾個傷患等著我去處理,我就先告辭了,過兩日再來換藥。”
“謝謝你!”雲朵垂頭說了一句,便送他到門口,在水盆裏把自己的帕子洗了,走回石匠身邊,幫他擦臉頰上殘留的血跡。
大石匠見她拿了濕帕子過來,便伸手去接,誰知雲朵直截了當地拍下了他的手,輕聲斥道:“別亂動,我幫你擦。”
潮濕柔軟的帕子貼在了臉頰,她溫熱的手指也會時不時在臉上刮蹭一下。魯鐵杵的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心上人第一次這樣主動地靠近,讓他既歡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這傷口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若是破了相,隻怕,我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情敵現身,他怎能不焦急,即便知道那是個鰥夫,雲朵與他可能性不大,可大石匠還是絞盡腦汁想了詞兒,想引導著自己的心上人說出一句表白的話來。
雲朵彎著腰,認真的幫她擦拭著耳垂染上的,一塊兒血跡,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朵眼兒上讓他耳朵癢癢的,手心也癢癢的。
“你放心吧,你若是真的破了相,我自是……自是會負責任的。”雲朵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認真地擦拭著耳垂,輕聲說道。
大石匠激動地喉頭一動,下意識地抬起雙手抱住眼前的纖腰,卻又怕這一過激的舉動,惹惱了她。便換作揪住她的袖子,讓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說清楚些。”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雲朵看他一眼,一張小臉兒燒得快要被融化了,已然不敢承認:“我……,我沒說什麽,過幾日再看吧,也許不會留疤呢,那就破不了相了。”
“不不,若是破了相,你就願意嫁我,那我今天晚上就把傷口扒開,不讓它長好。”大石匠焦急說道。
“你胡說什麽呢,”雲朵順著他的話語去想,馬上想到了剛剛滿臉鮮血的模樣,眼淚便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好不容易止了血,你胡說什麽呀?你要是敢扒開傷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魯鐵杵一看她哭了,就不敢造次了。拉著她手腕,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輕聲道:“我不扒開傷口,你把剛才那句話再說一遍成不成?我怕我聽錯了。”
雲朵不敢看他的眼睛,把髒了的帕子折了折,用幹淨的一個角繼續給他擦拭耳垂:“不許你扒開傷口,若是真的沒長好,你……你也不用擔心娶不上媳婦。”
“你願意嫁我了?”石匠抬手輕輕地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他手上的薄繭輕輕摩挲著她臉上嬌嫩的肌膚,觸感實實在在的,讓她禁不住微微閃躲。
姑娘紅著臉不肯答話,走到水盆邊去洗帕子,大石匠卻不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大步追了過去。雲朵洗好帕子轉過身來,差點撞在他懷裏。見他不管不顧地衝了過來,便有些生氣,撅起了小嘴:“你別這麽不管不顧的,傷口掙開了怎麽辦?你躺到床上去,今日都不許動,晚飯我給你送過來。”
“可是我心急呀,雲朵,你給我個定心丸吃,我就可以踏實的養傷了。自從那日咱們在山中頭一次見麵,我便喜歡你,喜歡了這麽久,我就等你一句話呢。”
雲朵心裏撲通撲通直跳,一張小臉兒紅得透透的,他如此直接,讓她如何招架才好。
“你先把傷養好吧,也許……也許留不下疤呢。”她自是不好意思直接答應的。
“你既不許我自己扒開傷口,那我明日便去買一尊菩薩來,日日燒香拜佛的盼著留疤,可好?”憨直的石匠傻乎乎說道。
“你……”雲朵氣得不知說什麽才好:“你快躺下養傷,不然我走了,臉也不幫你擦。”
“我躺,我躺下還不行麽。”大石匠哪敢違背心上人的意思,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床邊,脫了鞋就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揪了揪她袖子:“朵兒,你不反對,我便當你是答應了,好不好?”
雲朵不說話,抬手撫上他雙眼,不許他再看著自己。這才安心地幫他擦淨了脖子上殘留的血跡,“你好好養著吧,一會兒我給你送飯來。”
姑娘起身要走,魯鐵杵睜開雙眼,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那你就是答應了,改日我去你家提親。”
雲朵羞得一把甩開,轉身就跑:“你不要亂動,好好養傷。”
“等等,”石匠匆忙追問:“那我一會兒要去茅廁行不行?”
雲朵停住腳步,本以為他有什麽大事要說,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句話,氣得她一跺腳,嬌俏地罵了一聲:“討厭!”
石匠開懷大笑,歡喜得很,這個小傷受得太值了,讓她心疼了。她的心一疼,就能明白心裏是有他的。就算傷口有點疼,可心裏甜呀!
晚飯時分,雲朵送來一碗菜、一碗米飯,還特意做了雞蛋湯給他。石匠是擋在廚房幾個女人麵前才受的傷,若不是他擋著,受傷的可能就是羅大娘了。
廚房的女人們感激他挺身相護,恨不得把好食材都拿來給他做飯,也不用雲朵留在那裏派飯了,隻讓她來照顧恩人。
做慣了活兒的石匠哪能躺的住,早就起來打磨硯台了。他不敢去院子裏幹重活兒,怕雲朵生氣,就在屋子裏幹細活兒。見她提了一個食盒進來,他便停下手裏的活計,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瞧著她笑。
“不流血了吧,還疼麽?”雲朵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早就沒事了,這點小傷算什麽呀。快來瞧瞧這硯台,完工了,要是就這麽送給嶽父大人,你說他會不會喜歡啊?”石匠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臉色。
雲朵臉上一熱,打開食盒,把飯菜拿出來:“你別胡說八道,不要以為你受傷了,我就不會跟你計較。快來吃飯吧,這是羅大娘特意讓我給你開的小灶。”
大石匠見好就收,探頭聞了聞:“好香啊!是你親手做的?”
“嗯,快吃吧。”雲朵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把硯台抱過來,仔細端詳。
他的手藝的確沒得說,那仙鶴雕的活靈活現,鶴腿纖細卻十分結實,鶴嘴上可以掛筆,另一隻臥著的鶴腿上可以擱筆,既方便又漂亮。
他們倆一個吃著,一個看著,倒也安靜愜意,門外卻忽然響起咚咚的腳步聲,是雲海和魯鐵蛋跑了進來。
“聽說魯二哥出事了……”雲海一進門,就瞧見了魯鐵杵額頭上的繃帶,頓時暴怒:“這是誰幹的,打架怎麽不叫我們?”
魯鐵蛋更著急:“二哥,誰打的你,我去跟他拚了。”
雲朵跟他們解釋了一下午後發生的事情,歎了口氣:“魯二哥是幫我們廚房擋著才受的傷,不過我也用石頭砸破了魏賬房的腳,算扯平了吧,你們就別去了。剛才我聽說,管家讓魏賬房吃了晚飯就走,換成宋秀才做賬房。他胡亂攀扯別人,也算遭了報應。”
魯鐵杵眼皮一跳:宋秀才要留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擼二哥:小宋,走著瞧
第22章 護著他
雲海和魯鐵蛋滿肚子氣沒地兒撒,魯鐵杵和雲朵比他們沉穩一些,勸他們不要再惹事,這件事就這麽過去算了。
從石匠的屋裏出來,二人氣呼呼地往山上走。雲海忽然停住腳步,發現了那個背著包袱正一瘸一拐往外走的身影:“你瞧,那不就是魏賬房麽。”
“對呀,他打了我二哥,就讓他這麽走了,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走,咱倆去揍他一頓。”耿直的魯鐵蛋虎目圓睜。
雲海挑了挑眉梢,想了個好主意:“等等,咱們不著急,你看這天已經開始擦黑了。咱倆若此刻去打他,他肯定拚命呼救,說不定會賴上咱們。這王八蛋跑到廚房去欺負我姐,我自然不能這麽放過他。要不是魯二哥擋著,那塊石頭可能就砸在我姐臉上了。一個男人被砸一下不是很可怕,若是姑娘家被破了相,那一輩子豈不是毀了,讓我這麽放了他,我也咽不下這口氣。”
“那你說怎麽辦?”魯鐵蛋這人有個好處,知道自己不是很聰明,便特別聽同伴的話。跟魯鐵杵在一起時就聽二哥的,跟雲海在一起時,就聽雲海的。
二人在山上做工了這麽多天,自然知道有哪條小路可以繞過守門的老頭,偷偷跑到外麵去。月黑風高夜,扔幾塊石頭,把一個欺負女人的混蛋打得嗷嗷叫,還是沒問題的。
他們倆前腳剛走,後腳管家就進了大石匠的屋子。“這裏安頓得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到主家身邊去了。石匠你沒事吧?我過來瞧你一眼,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魯鐵杵剛剛吃完了飯,雲朵正在收拾碗筷,見管家來了,他便起身迎了上去:“管家,勞您費心了,這點兒小傷不礙的,我今日休息了半日,明天就可以幹活了。”
管家點點頭:“那魏賬房賬目不清,人品也差,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如今打發了剛剛好,也算給你們一個公道。新來的小宋是個實誠人,想必能和大家好好相處。”
雲朵把桌子收拾幹淨,隻留下那一份剛剛雕刻好的硯台,管家吃驚地瞧著,走近兩步,捧在手裏細細端詳:“魯石匠,這是你給主家雕的硯台嗎?真好看,主家定會喜歡的,這樣吧,這個硯台別等園子建成以後了,明日我便把它帶走,讓主家先高興高興,也可以放心這邊的工事。”
魯鐵杵轉頭看了一眼雲朵,雖說這硯台是用休息時間幹的私活,可人家這裏包吃住、掙著工錢,人家要帶走,若讓他斷然拒絕,他也不好開口。
雲朵明白,他是怕自己不高興,因為早先說好了,這是要送給爹爹的。不過沒關係啊,管家明日就要走,先讓他把這個帶走,過後再給爹爹重新雕一方硯台不就行了,反正他的生辰還早著呢。
雲朵拎著食盒往外走,笑著說道:“你看,我就說你雕的硯台主家會喜歡的吧,明日趕快讓管家帶走吧,哥,你們坐會兒,我要回去洗碗了。”
雲朵同意了,大石匠自然不會阻攔,高高興興地把硯台送了人。
管家離開之後,石匠去料場尋了一塊適合做硯台的石料,忽然想起,他拿走硯台是好事兒啊,這樣自己不就有借口讓雲朵每日來了嗎?
哎呀,真是天助我也!
次日一早,沒用雲朵送飯,魯鐵杵自己去廚房排隊領飯了。頭上的繃帶還在,他又個子太高,站在人群中挺明顯的,眾人一瞧見他,便又開始竊竊私語昨日的事情。
宋扶也來領早飯,瞧了一眼排成兩隊的人群,便默默走到了雲朵這一隊後麵。
石匠轉頭瞧瞧他,沒說話,臉上的表情頗為精彩。
在他心裏,宋扶是自己的頭號情敵,怎麽看都不順眼,可宋扶卻不是這麽想的,以為是能幫自己說話的大舅哥呢,忍不住向他套近乎。
“大哥,傷口還疼嗎?好些了沒?”宋扶溫和笑道。
魯鐵杵咳了一聲,禮貌回道:“好多了,已經沒事兒了,不過是個小傷,多謝你昨日幫我敷藥。”
說完這話,他便轉回身去,溫柔的目光籠罩著雲朵,不肯搭理身後的人了。
宋扶便也沒再說什麽,跟著隊伍慢慢往前蹭。雲朵隻是按規矩給每個人發兩個饅頭、一碟鹹菜、一碗粥,從頭至尾都沒說一句話,直到大石匠來到他麵前。
“你可好些了,昨晚睡的好不好?傷口疼了嗎?”姑娘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如山間婉轉低唱的百靈鳥,聽的這些男人們心頭十分舒暢。
魯鐵杵嘿嘿一笑:“放心吧,沒事兒了,我皮糙肉厚的,傷口已經長好了。不過昨日管家把硯台拿走了,今天午飯後,你過來瞧著我雕硯台吧。”
雲朵抬眸瞧了一眼他的傷處,目光自然而然的與他相碰,二人同時一笑,誰都沒有再說什麽,大石匠端了自己的早飯離開。
宋扶上前一步,先朝著雲朵溫和一笑,自顧自說道:“我瞧著你哥的傷口恢複得很好,明日我再去給他檢查一下,你也可以放心了。”
雲朵沒有笑,十分客氣的朝他行了個禮:“多謝宋大夫。”
這一前一後,不過片刻功夫,前後的態度卻截然不同,一個是關切熱乎,一個是客氣疏離,宋扶訕訕地笑笑,端著飯菜回賬房去吃。
大石匠並沒走遠,一直留神著身後的動靜,見宋扶垂頭喪氣地走了,他心中悄悄綻放勝利的歡笑。
午飯後,雲朵如約而至。見他正抱著一塊與上次那硯台紋路相似的石頭,在琢磨新鶴的形態。
“朵兒,你看這塊石頭,比之前那塊更厚重些,這裏比較飽滿,可以雕一棵鬆樹,而這邊的仙鶴也可以雕一隻張開翅膀翩然欲飛的,你覺得如何?”大石匠笑吟吟地看了過去,表麵上是在詢問她硯台的雕刻方式,其實他是想瞧瞧自己對他這個親昵的稱呼,會不會讓她反感。
雲朵並沒有糾正她的稱呼,拿過石頭反反複複地瞧了瞧,在他設想的基礎上,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石匠心情不錯,雕刻上一個硯台的時候,雲朵還不好意思提什麽要求,大部分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的。而這一次卻有了明顯的不同,她肯提意見了,這便說明他們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步。
石匠埋頭雕硯台的時候,雲朵便探頭去瞧他額頭的傷,有繃帶擋著,看不真切。她也隻是希望確定一下,沒有化膿出血便好。
魯鐵杵看她一臉關心的模樣,心裏更高興了,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是男人,保護你是應該的。不過,想起昨日你搬起石頭砸魏賬房的時候,我就想笑。我這還是第一次被女人護著呢,你急了眼的模樣,真像一隻急紅了眼,要咬人的兔子。”
雲朵收回目光,轉過頭去,不看他了:“你才是兔子呢!”
“哈哈哈……”大石匠開懷大笑,心上人嬌俏的模樣真是討人喜歡,恨不能把她抱在懷裏狠狠揉搓一頓。
五月下旬,天氣愈發熱了,雲朵嫌太陽太曬,就坐到了茅草屋窗台底下。藏在陰涼裏,就不用擔心被曬黑了。
魯鐵杵趕忙趁機走了過去,拉著雲朵手腕就進了屋裏,屋裏多好呀,既涼快又方便。可以肆無忌憚地看他,還可以趁著雕硯台偶爾碰一下小手。
雲朵坐的時間不長就回去了,大石匠並未阻攔,不能一口吃個胖子,姑娘是個害羞的,每日親密一點點就好。
回到自己的房間,翟七娘迎了上來,給她倒了一杯水,笑嗬嗬地說道:“你去看你大哥了呀?看他也沒什麽事了,開始上工了呢。”
雲朵端著水杯一愣,覺得她話裏有話:“你怎麽也關心我哥了?”
翟七娘不好意思地幹笑兩聲:“昨日他救了咱們廚房的人,大家心裏都是感激的呀。雲朵,咱倆睡一個屋,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就想問問你,你哥定親了沒?”
雲朵一向溫和的眸光警惕起來,盯著翟七娘直截了當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我自是知道,我這種寡婦,你們家是看不上的。不過,我家裏有個表妹,人品模樣都好,我是想幫她問問。”
雲朵認真觀察著翟七娘的表情,在一起這麽多天,她知道這寡婦算不得太壞,可也絕不是個省油的燈。她嘴上說著替表妹問問,其實就是給她自己尋機會的。
雲朵把水杯在桌子上一放,語氣肯定地說道:“我哥已經定親了,秋後就成親,你就不用替你表妹打算了。”
次日午後,她又去大石匠屋裏的時候,就把小寡婦打聽他的事情說了。
“不是我替你自作主張,而是那翟七娘心思不正。這幾日,她時常在廚房偷吃東西,我都撞見好幾次了,她說在婆家受欺負,餓怕了,我就不跟她計較了。可她人品真的不太好,這種人躲得遠遠的才好呢,我這才說你秋後成親的,你不會怪我吧。”雲朵倚著柱子,認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