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作者:東方玉如意      更新:2020-07-06 15:16      字數:5832
  聽說隻是借宿幾日,做好了門當就走,雲落這才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常住。可是,第二天在廚房裏看到了那一條碩大的豬腿,她就改變主意了,這個陌生的表哥在家裏住一輩子才好呢。

  “雲朵在家嗎?咱們去河邊洗衣服吧。”妞子端著一盆髒衣裳進了雲家的門,剛走幾步就瞧見了在院子裏幹活的大石匠,把她嚇了一跳。

  雲朵在屋裏探頭一望,見好姐妹妞子來了,就朝外麵喊了一嗓子:“等我一下,馬上來。”

  雲朵到爹娘房中收了兩件髒衣服出來,連同自己替換下的衣服放進木盆裏,又問雲海:“你有沒有要洗的衣裳?”

  雲海搖搖頭,懶洋洋地說道:“我又不像你那麽愛幹淨,一兩天就要洗一次衣裳,穿不爛,都洗爛了。”

  魯鐵杵一邊敲打著石塊,一邊偷眼看了過去。見雲朵雙手抱著木盆,木盆的邊沿兒倚在她的小腰上,走起路來腰肢輕輕擺動,木盆也跟著晃來晃去,晃得他心裏有點熱。

  我有衣裳,你肯不肯幫我洗呢?

  這個想法他隻能在心裏想想罷了,根本就不敢說出來,隻能眼巴巴地瞧著雲朵跟那個比她黑了兩個色調的姑娘,一起出了門。

  “雲朵,那個男人是誰呀?怎麽從來沒見過。”妞子一直怯生生的站在門口,直到二人出了門,來到街上,才敢低聲問道。

  “他是我家親戚,是個石匠,那石頭太沉,他抱回家去不方便,就在我家住幾日,把門當做好。”雲朵淡然答道。

  妞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還好還好,嚇死我了,我以為是你的相親對象呢。不是就好,我告訴你啊,你千萬不能嫁這種壯漢,我姐夫的事兒我跟你說過吧,動不動就打我姐,我姐都快怕死他了。”

  雲朵嗔她一眼,有點兒不高興了:“你別瞎說,不過是個普通親戚罷了,幸好這會兒街上沒人,要不然還不得傳出些閑言碎語呀。”

  正說著街上沒人,她們忽然看到一個身穿紅色裙子、粉色小衫兒的姑娘,正站在街旁的大門口。她拿著一個紅色的帕子在手上翻著玩兒,有意無意地探頭朝著街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雲朵,妞子,你們去洗衣服呀!”胡牽娣笑吟吟地打了聲招呼。

  兩個姑娘一愣,受寵若驚地點頭笑笑,快步離去。走出街口,拐到另一條路上,妞子抬手拍了拍心口:“我的娘呀,今天這是怎麽了?光碰上奇怪的事,胡牽娣不是一向懶得搭理咱們嘛,今天竟主動開口說話,真是邪門兒了。”

  雲朵咯咯地笑了起來:“你也太膽小了吧,至於嗎?估計她是有什麽好事吧,瞧她那模樣,好像心情不錯。”

  果然,二人到了河邊,就聽說了胡牽娣的好事。

  一向嘴快的絨花嬸子,一邊用搗衣砧捶打著衣裳,一邊扯著響亮的大嗓門說道:“你們聽說了吧?裏正家的閨女相了一門好親事,男方是上遊源水鎮魯家河村的,那男人還是魯家裏正的親侄子呢,今日就要來下聘定親了。”

  雲朵有些納悶地抬頭望了一眼,心想:怎麽又是魯家河?大石匠不也是魯家河村的麽。

  端著木盆款款而來的朱丹,也聽到了這句話,眉梢一挑,高聲問道:“絨花嬸子,聽說上遊那兩個鎮如今都不給彩禮了。為什麽還要往那邊嫁呀?就算他們那邊沒鬧水災,有飯吃,嫁過去不也是受氣的媳婦嗎?”

  絨花嬸子見有人搭腔,便來了精神,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是不知道呀,我跟你們說吧。裏正家相中的這個姑爺特別實在,五兩銀子的聘禮,一文不少。我聽說今日還要趕著馬車來送不少東西呢,快快快,咱們趕緊洗,洗好了衣裳,瞧瞧熱鬧去。”

  “呦!家裏還有馬車呢,那可真是富裕人家呀,咱們村這兩年鬧水災,全村連一家有驢的都沒有了。”

  “是啊是啊,胡牽娣在咱們村兒,模樣可不是最出挑的,性子也潑辣,卻沒想到人家命這麽好。”

  眾人紛紛讚歎,妞子瞧了瞧身旁的雲朵,歎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們這種長得不好看,家裏又窮的就罷了。雲朵,你這模樣性情,在咱們村是頭一份兒,家裏條件也不差,竟沒能找到一個好婆家,反而讓她胡牽娣嫁了好人家,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會兒有二更,這章是過渡,下章很激烈

  第7章 水裏撈

  胡妞子和胡牽娣是本家,又住在一條街上,從小就被她欺負,有苦沒處訴。後來便隻跟雲朵和朱丹來往,很少和胡牽娣一起玩兒。

  朱丹也氣得直磨牙:“就是,要是雲朵嫁這樣一個好人家,我心裏頭是服氣的。胡牽娣那個性子,還不如我脾氣好呢,怎麽她就能嫁到魯家河去?”

  兩個要好的小姐妹都替自己抱不平,雲朵趕忙低聲勸道:“你們快別說了,要是傳到牽娣耳朵裏多不好,個人有個人的命,不用強求。”

  朱丹忽然想起了什麽,停下手中搓衣裳的動作,猛然抬頭看向雲朵:“我想起來一件事,昨日聽我大哥說,有個長得又好、人又高大的男人,跟著雲海去了你家,說扛了滿滿兩大袋糧食呢,那是不是你爹娘給你尋的姑爺呀?”

  “哎呀,你們瞎說什麽呀,人家年紀又不大,過兩年再找婆家也行,你們不要再這樣說來說去了,讓人聽見多不好。”雲朵著急解釋,一時忘了水邊的衣裳,話說完了才發現自己那件淡紫色的裙子被衝進了河裏。

  雲朵著急地站起身來,在草地上撿了一根樹枝,想去把衣裳挑起來。可是河麵太寬,等她拿著樹枝跑回來的時候,衣裳已經被衝開了幾尺遠,根本就夠不著。

  哎呀,這可怎麽辦?

  雲朵扔掉手裏的短枝,著急忙慌地往路上跑。土路對麵有幾排小樹,那裏可能有更長的樹枝,跑得太快,沒注意看路,嬌滴滴的大姑娘差點撞在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

  魯鐵杵挑著兩個大木桶,正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卻見雲朵忽然急急地朝自己跑過來,他心中很是驚喜,卻也很快就反應過來,雲朵並不是過來找他的,倒像是急急地在找什麽東西。

  “啊……”眼見著就要撞上了,雲朵才發現麵前有個高大的身影,可是已經來不及收住腳步。

  魯鐵杵大手一伸,扶住雲朵肩膀,幫她穩住身形:“雲朵妹子,什麽事這麽急,我幫你。”

  雲朵這才看清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是大石匠,而在他身後跟著的,是同樣挑著兩個木桶的雲海。雲朵自然不好意思支使這個遠房親戚幹活,就急急地對雲海說道:“我的衣服被河水衝走了,雲海,你快去找根長樹枝,幫我挑回來。”

  “哦,好!”雲海放下扁擔,撒腿就往小樹林裏跑。

  魯鐵杵也放下扁擔,望了一眼正在沿著水流往下遊漂的衣裳,皺起了眉頭。這個距離已經有丈餘寬,普通的樹枝根本夠不著。

  他邁開大步,毫不猶豫地走向路邊一棵大楊樹。楊樹大約有碗口粗,枝幹筆直,斜枝不多。大石匠伸手一夠,剛好能抓到最底下的一根樹杈。那樹杈足有兩丈長,手腕粗細。他抓牢了樹杈,猛一用力,隻聽“哢巴”一聲,碩大的一根樹杈,竟被他一手折了下來。

  “姐,地上都是小樹枝,沒有那麽長的樹枝啊。”雲海在小樹林裏大喊道。

  衣裳還在順著水流往下遊漂,魯鐵杵不敢耽誤工夫,手上握著粗樹枝,邁開大步就往河邊跑。雲朵一邊追著他的腳步跑過去,一邊扭著頭朝雲海喊:“不用找了,魯二哥折了一根樹杈,你快過來吧。”

  雲海跑出小樹林,就看到了路邊楊樹上那整齊的斷口,不禁點頭讚歎:“力氣大就是好啊!”

  大石匠奔到河邊,雙手牢牢握住樹杈的根部,把前端往前一伸,就阻斷了正在漂流的衣裳。他雙膀使力把樹枝一抬,就挑著那一件衣裳回到了岸邊。雲朵趕忙跑過去,把自己的衣裳拿下來。

  “謝謝你啊魯二哥,要不是今天你在,我這衣裳恐怕就拿不回來了。”

  高大的男人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嘴大白牙:“沒事兒,不算啥,還謝什麽呀,太客氣了。”

  河邊洗衣裳的女人們已經看傻了眼,這男人力氣也太大了吧,高大健壯不說,長的還挺英俊。便是笑起來露出白白的牙齒,也十分討人喜歡。

  大姑娘小媳婦兒們都看呆了,雲朵卻不以為然,拿著自己的衣裳回到河邊繼續捶打。卻又忽然想起什麽,轉頭看著弟弟問道:“你們怎麽跑到河邊來挑水了?我記得家裏的水缸是滿的呀。”

  雲海撿起扁擔扛在肩上,嗬嗬一笑:“水缸裏不缺水,是因為魯二哥把石頭的粗工幹完了,接下來是細工,他說得把石頭用水泡透了才行。”

  “哦。”雲朵輕輕應了一聲,轉回頭來繼續洗衣,沒再關注他們。

  她是專心洗衣裳了,其他人可靜不下心來。一個個地都用探究的眼神望一眼高大的男人,又瞧瞧雲朵。繞是雲朵低著頭,也能感覺到來自左右兩側熱乎乎的目光,隻盼著他們挑了水趕緊走,不要跟自己說話。

  怕什麽來什麽,魯鐵杵輕鬆地挑起滿滿兩大桶水,路過雲朵身邊的時候,十分熱心腸地問了一句:“雲朵妹子,快洗完了嗎?你的木盆沉不沉,要不我們等你一會兒,我幫你拿。”

  這一句話不要緊,身邊熱乎乎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變成了火辣辣!

  雲朵又羞又急,心想昨日瞧著這石匠挺穩重的,也會說話,今天怎麽就看不出形勢呢,這樣瞎討好是要被人誤會的。

  “不用了,魯二哥,你們快回去吧,我拿的動。”雲朵紅著臉說道。

  大石匠也沒強求,爽朗一笑:“哦,那我們就先回家了。”

  在眾人的注目禮中,魯鐵杵和雲海挑著水桶走了。

  河邊的女人們熱烈地討論起來:“這男人真厲害呀,力氣太大了,人也不錯,雲朵,這是你家的姑爺嗎?”

  “對呀,我瞧著這男人跟雲朵還真是挺配的,長得都好,人也能幹。”

  眾人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氣氛熱烈到雲朵都插不進話去。好不容易等到人們喘氣的機會,雲朵趕忙解釋:“嬸子大娘們,你們饒了我吧。那隻是我家的一個親戚,他是個石匠,要在我家住住幾天,做些石器的。跟我半點關係都沒有,他是我娘的外甥,我爹娘答應他住的。”

  眾人見雲朵又羞又急,便信了她的話。若真是姑爺,她也沒必要這般解釋。

  絨花嬸子高興地問道:“瞧著這男人不錯,既能幹,性情又好,雲朵,你家要是沒有結親的意思。不如給我侄女說說,這麽好的男人上哪找去。你快跟我說說,他成親了嗎,定親沒有,家是哪個村的,會一門石匠手藝,估計日子差不到哪去。”

  朱丹不耐煩地瞧了一眼絨花嬸子,高聲道:“你們都別搶了,我和雲朵、妞子最要好,雲朵的表哥就算沒定親,那也應該是定給妞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雲朵,你說是不是?”

  胡妞子趕忙推了朱丹一把:“你別瞎說,我才不嫁這樣的人呢。”

  河邊的聚群洗衣,一時變成了爭論大會,可是已經回村的石匠卻沒聽到。他挑著水走到雲家門口,正要進門,卻聽到一聲熟悉的馬嘶。轉頭一瞧,竟是自家的馬車顛顛地跑了過來。那馬認得主人,見了魯鐵杵就停住馬蹄,用馬頭蹭了蹭他。

  “二哥,你怎麽在這呀?”魯鐵蛋從車轅上跳下來,驚喜地拉住石匠。

  魯鐵杵放下扁擔,拍了拍馬頭,也納悶地問道:“鐵蛋,你怎麽來了?”

  魯鐵蛋嘿嘿一笑,撓著頭說道:“前幾日,孫媒婆介紹我相親來著,今日說好了來下聘。我娘病了,來不了,本來是說讓我在大浪村接上孫媒婆,可她今天有事,非要我自己來。二哥,你在這太好了,你跟我去吧,我這心裏頭突突地,可怕了。”

  魯鐵杵瞧了一眼馬車上拉著的東西,點點頭:“鐵蛋,這事我不能跟你去,既是兩家已經說好了,你自己去就行。別害怕,咱們魯家的男人都是膽子最大的,你老丈人不會吃了你的。”

  他拿起扁擔要挑水進門,魯鐵蛋卻揪著他衣襟不放:“二哥,你就跟我去吧。我求你了,二哥,我特別害怕,就我一個人,他們要是打我怎麽辦呀。”

  雲海在後邊噗嗤一下樂了:“你要定親的是哪家呀?把你嚇成這樣。”

  “是你們村的裏正家,我也沒記住叫什麽,裏正都挺厲害的,我大伯就挺厲害。”魯鐵蛋個頭也不矮,比魯鐵杵矮半頭,卻比雲海要高一些。臉上的表情卻很有意思,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小夥子該有的,倒像是個比雲海還要小的稚嫩少年郎。

  雲海一指不遠處的藍漆大木門:“那就是裏正家,門口有一棵棗樹的,和我家就隔了兩家,你快去吧,快晌午了,別讓你老丈人久等,要是有事找魯二哥就來我家。”

  魯鐵杵拉開魯鐵蛋死死攥著衣襟的手:“鐵蛋,聽話,自己去吧,別的事情我可以陪你去,但是定親這種事必須你自己去。一會兒若是有什麽事,就來這裏找我,紅漆大門的這一家,記住了?”

  魯鐵蛋見二哥不肯,也就沒法子了,隻得悻悻地牽著馬往前走。

  河邊的女人們洗完了衣裳,在絨花嬸子的帶領下,全都走了裏正家這一條街,想瞧瞧他家的新姑爺。“嘖嘖,門口拴著的真是大馬車呀,走,快去瞧瞧,長長見識。”

  可是,沒等眾人走到胡牽娣家門口,就見裏麵踉踉蹌蹌地跑出來一個小夥子,在街上哭著大喊:“二哥,二哥你在哪,他們欺負我,二哥……”

  緊接著,人們看到雲朵家門口跑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是剛才挑水的小夥子。“鐵蛋,怎麽了?”

  胡家的人全都追了出來,胡牽娣指著魯鐵蛋大罵:“你這個騙子,居然敢騙婚,看我不打死你。”

  魯鐵蛋緊緊抓住石匠的胳膊:“二哥,我沒騙人,他們一群人一起罵我,還要打我。”

  魯鐵杵上前一步,把鐵蛋擋在自己身後:“你們為何說他騙婚,我們魯家是講道理的,有什麽事你們跟我談吧。”

  胡牽娣氣得呼呼地喘著氣,指著魯鐵杵大聲喝道:“魯鐵蛋是獨子,你是哪門子二哥,讓我們跟你談,你算老幾?”

  魯鐵杵把臉一沉,神情嚴肅地說道:“我們魯家的規矩,誰做石匠,誰將來就是族長。我們鐵字輩的兄弟都長大了,以後各自成家立業,我就是族長,你說我算老幾。”

  第8章 太心急

  這一聲振聾發聵的族長,讓胡牽娣立馬慫了,後退兩步,訕訕地閉了嘴。

  周圍看熱鬧的女人們也全都被鎮住了,好霸氣的一個年輕族長,雖說現在還沒當上,但是已經能看出族長的威勢了。

  雲梓裏和苗氏聽到動靜,也從家裏走了出來,剛好聽到魯鐵杵這段話。他們沒有表示什麽,隻默默地瞧著。

  胡老黑畢竟當了多年裏正,還是見過些世麵的,上前兩步,擋在女兒身前,說道:“你們肯講道理就好,我來問你,你這兄弟明明就是個憨子,為什麽不提前說清楚。”

  魯鐵杵麵不改色,沉聲說道:“我兄弟小時候發過三天高燒,頭腦的確沒那麽靈光。他心眼實誠,沒那些彎彎繞繞,不過地裏的活兒他都會幹。趕馬車、補房頂這些活計他也會,並不是那種在路邊撿搜飯吃的憨子。相親本就出於兩家自願,我這兄弟確實是親自出麵與你們家相的親,並沒有找別人代替,何來騙婚之說。”

  胡老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上下打量這個年輕的小夥子,瞧著年紀不大,可是他臨危不亂,說話頭頭是道,讓自以為是老江湖的胡老黑,一時竟不知說什麽才好。

  沒等他說話,大石匠轉過頭去,對著魯鐵蛋說道:“鐵蛋,這個女人太潑辣,不適合你,我看這門親事就算了吧,回頭讓孫媒婆給你找個更好的。”

  魯鐵蛋撅著嘴,搖了搖頭:“不,二哥,不能算了,我要她,我娘說要找個這樣的好媳婦。”

  “她哪裏好?”魯鐵杵皺著眉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