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立刻喜上眉梢，“中了就好，中了就好。我天天在家裏擔心你們，可算平安回來了。”

  淑嫻忙給梅香道喜，“恭喜大嫂，賀喜大嫂。”

  梅香咧嘴笑了，“多謝妹妹了。”

  說完，她接過黃茂林手裏的包袱打開了看看，都是衣裳，還多都沒洗。

  梅香如今聞不得這些酸餿味，立刻把臉扭到一邊想吐。

  淑嫻立刻把包袱搶走了，“大嫂，我去把大哥的衣裳洗了。大哥，你陪著大嫂說說話。”

  黃茂林何曾見過梅香這樣嬌氣，立刻扶她坐下了，“是不是很難受？”

  梅香幹嘔了兩聲，“無事，我都習慣了。”

  黃茂林把她的針線筐端起來，“我扶你回房歇一歇吧，別做了。”

  梅香點頭，小夫妻兩個一起往西廂房去了。

  進屋後，梅香仔細問了他們一路的經曆，黃茂林大致說了一些，隱瞞了自己晚上打地鋪的事情。

  梅香聽的認真，越聽越高興，“這下子好了，明朗有了功名，我們家再也不用交糧稅了，連徭役也不用服了。等阿娘搬到鎮上，再也不用風裏來雨裏去趕集了。”

  黃茂林摸摸她的頭頂，“你回娘家也近了，在咱們族裏，以後你比誰都體麵了。”

  梅香嘿嘿笑了，“我的體麵，不光是明朗給的，也有茂林哥你給的。”

  黃茂林把她摟緊懷裏，“以後我定多掙一些家業，讓你少辛苦一些。”

  梅香把頭在他胸口蹭蹭，“我不辛苦，這些日子我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跟豬似的。”

  黃茂林嗔她，“胡說，我看你都瘦了。你是不是吃不進飯？它怎地這樣折騰人？”

  說完，黃茂林鬆開了梅香，眼睛盯著梅香仍舊平坦的肚子。

  看了一會子後，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它曉不曉得我在摸它？”

  梅香搖頭，“我哪裏曉得啊，我聽說他現在還沒花生大呢。”

  黃茂林驚愕，“這麽小？”

  梅香笑了，“到後麵長的快的很，你別看我現在胃口不好，聽阿娘說，過了三個月之後大多都不吐了，開了胃口，吃起來就多了，幾天就長胖了。”

  黃茂林捏了捏梅香有些瘦了的臉，“多吃一些，不長些肉怎麽能行呢？你想吃什麽？我明兒上街給你買？”

  梅香想了想，“我也不曉得我想吃什麽，有時候想吃一樣東西，等端到我麵前了，我又不想吃了。但妹妹辛苦做的，我不想吃也得吃了。”

  黃茂林想了想，“以後你不想吃了就給我吃，你想吃什麽，偷偷跟我說，我給你做也行。”

  梅香又在他胸口蹭了蹭，“茂林哥你可算回來了，我晚上一個人睡大床都不習慣。”

  黃茂林又笑著摟緊了她，“你不習慣，我更不習慣。跟兩個大小夥子住一起，我還擔心晚上打呼嚕吵到他們兩個。天天想回來，又擔心明朗考不好。”

  梅香在他腰間扭了一把，“胡說，你睡覺不怎麽打呼嚕的。”

  黃茂林刮刮她的鼻子，“我不打呼嚕，你經常睡歪了頭打小呼嚕。”

  梅香氣得錘他，“胡說，我才沒有打呼嚕。”

  小兩口在屋裏膩膩歪歪說著悄悄話，淑嫻在院子裏把黃茂林的髒衣裳洗了。

  等黃炎夏等人回來後，黃茂林又仔細說了府試的事情。黃家人聽不懂科舉的規矩，但知道明朗中了，如今是正經的秀才公了。

  大夥兒都跟著高興，連楊氏都真心地恭賀了梅香兩句。

  黃炎夏一邊吃飯一邊吩咐黃茂林，“你媳婦有了身子，家裏的活就別讓她做了，你那香豆腐都停了好久了，趕緊做起來。”

  黃茂林一邊給梅香夾菜一邊點頭，“阿爹放心，我會照顧好梅香的。這一陣子我不在家，辛苦阿爹阿娘把稻子割了。”

  黃炎夏吃了口飯，“都是一家人，說那些子客氣話作甚。”

  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頓晚飯，黃茂林給梅香打了熱水，幫她擦了擦身子。

  如今梅香有了身子，黃茂林多少懂一些，夜裏隻能老老實實睡覺。

  第二天天還沒亮，黃茂林就起來磨豆腐，梅香要起來給他做飯，被黃茂林按下了，“你別起來，多睡一會子。”

  哪知楊氏今兒起來的特別早，主動到廚房給爺兒兩個做了早飯。

  黃茂林回來後立刻接下了家裏的許多活計，黃炎夏頓時感覺鬆了一大口氣。他這才意識到，兒子不在家，兒媳婦不能幹活，他們兩口子加上茂源異常地辛苦。

  豆腐坊每日賣的豆腐比以前多了許多，家裏田地也更多了，雖然兩個兒子越長越大，但事情也越來越多。兒媳婦雖然能幹，等生了幾個娃之後，整日帶孩子都要耗去她大部分精力。

  黃炎夏心裏漸漸冒出個想法，但暫時還不好說。

  過了兩天之後，葉氏忽然帶著蘭香一起過來了。

  除了黃炎夏和黃茂源，家裏人都在。葉氏來之前並沒打過招呼，怕給親家添麻煩。

  楊氏立刻起身迎接，“弟妹來了，快到屋裏坐，淑嫻，去跟你哥哥嫂子說一聲。”

  以前楊氏都是叫親家母，今兒忽然改口，想來是為了表示親近，葉氏也立刻改了口。

  她一邊跟著楊氏往院子裏走，一邊和楊氏說著客套話，“這些日子整日忙忙叨叨，雖然梅香有嫂子照顧再沒有哪裏不放心的。隻是我這做娘的心，嫂子必定也能理解的。不來看看她，我整日都擔憂著。”

  楊氏親自給葉氏倒了一杯茶，“可不就是，弟妹說的我都曉得，哪個做娘的不是這樣的呢。梅香如今就是胃口不好，總是吐，旁的倒還好。如今家裏的活兒都不讓她做了，隻盼著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正說著，梅香進屋了，“阿娘來了，蘭香也來了。”

  葉氏忙拉著梅香坐下，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聽你婆母說你胃口不好，有什麽想吃的沒？要是吐的太厲害了，多吃些酸辣的。我以前也是的，懷你們四個都是一直吐，等過了三個月就好一些了。你這也快了，再熬一熬就過去了。”

  梅香笑了，“阿娘放心，我好著呢，家裏每日都單獨給我做好吃的，隻是我自己不爭氣，不大吃的下，倒是辜負了淑嫻妹妹每日辛苦做飯。”

  葉氏聽到後，立刻拉起了旁邊淑嫻的手，“我頭先就說了，淑嫻是個好丫頭，果真不假。”

  淑嫻害羞，楊氏忙客氣道，“弟妹教的女兒好，有什麽好吃的都是先想著小叔子小姑子。”

  葉氏笑了，“這都是她的本分。”

  兩親家不停地說著客氣話，葉氏把帶來的禮物一一呈上，“我也不曉得你如今想吃什麽，把我醃的辣椒給你帶了一些來。昨兒在鎮上買的二斤點心，你和淑嫻一起當零嘴吃。這兩隻老母雞如今不怎麽下蛋了，你留著熬湯喝。這五十個雞蛋你慢慢吃，這包糖還是春上剩的，這二斤肉是昨兒我買的。這裏頭有幾塊尿布，是我拿明朗和明盛的舊衣裳做的，等過一陣子我再給孩子做幾身衣裳。”

  時人都重男孩，葉氏隻挑兩個兒子的舊衣裳做尿布。

  梅香接過了尿布，“還是阿娘想得周全，我都還沒動手呢。小娃兒的衣裳怎麽做呢？”

  葉氏笑了，“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兩不相幹。”

  楊氏看了看外頭的時辰，“弟妹真是客氣，來了還帶這麽多東西。時辰不早了，弟妹晌午別回去了，在我家吃了飯再走。”

  葉氏擺手，“嫂子別客氣，我就是來看看梅香的，等一會子就走。”

  楊氏想了想，“梅香兩個弟弟定然在秦先生家裏，弟妹回去了也是你們娘兒兩個，還不如在我這裏一起吃。你們娘兒兩個說會子話，我去做飯。也沒有別的菜，就是家裏的豆腐。”

  楊氏不由分說就帶著淑嫻去做晌午飯去了，讓梅香兩口子在堂屋陪著葉氏母女說話。

  楊氏一走，蘭香蹭到梅香麵前，看了看梅香的肚子，“姐姐，孩子在哪裏呢？我怎麽看不見？”

  葉氏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傻子，孩子還小呢，等過幾個月長大了，你就能看見了。”

  黃茂林一直在一邊安靜地聽著她們說話。

  葉氏和梅香說了一陣子話之後，又轉頭和女婿說話，“明朗去考試，多虧了茂林一路照顧。我預備下個月就搬家了，把明朗中秀才的酒席和喬遷宴並在一起辦了。到時候梅香的胎也穩了，你們全家都去，給我捧個場。”

  黃茂林笑著點頭，“阿娘放心，我們定會去的。”

  葉氏又絮絮叨叨地囑咐了梅香許多養胎事宜。

  黃茂林看了看外頭，怕等會子家裏人都回來了不好說話，就開始跟葉氏商量他的一些想法。

  “阿娘，有個事兒，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葉氏看向女婿，“是什麽事情，你隻管說，阿娘能辦的定然給你辦了。”

  黃茂林咳嗽了一聲，看了蘭香一眼，“阿娘，這一路上，明朗和方家小哥一直在一起，我覺得那孩子真不錯。阿娘可知道，方家小哥說親了沒？”

  葉氏楞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女婿的意思，這是要做媒，剛才黃茂林看了蘭香一眼，葉氏還以為黃茂林想把蘭香說給方孝俊，但又想到女婿一向不是那等不守規矩的人，定然不會當著蘭香的麵說這樣的話，看來是另有其人。

  葉氏搖了搖頭，“我聽明朗說過，方家和王家都是一樣的心思，想等孩子有了正經功名再說親。”

  黃茂林猶豫了片刻，“阿娘，您看，我妹妹淑嫻怎麽樣？論理，方家小哥如今是童生了，方家門第比我們家高。但都說抬頭嫁女低頭娶婦，我們家家底比方家厚一些，總能抵消了一些門第之差。”

  葉氏聽見他說淑嫻，沉默了半晌，“茂林，你妹妹的事情，你能做主嗎？”

  黃茂林想了想，“這隻是我的一些想頭，還沒來得及跟阿爹阿娘說呢。”

  葉氏看了看外頭，小聲說道，“你們是女家，自然不能上趕著。你妹妹畢竟不是你一母同胞的，方家小哥人不錯，也是個童生。若是你家裏都願意，我可以去問一問。但說媒說媒，誰也不包說成的。”

  黃茂林點頭，“阿娘放心，等會子我阿爹回來我就問他。阿娘不曉得，那方家小哥是個厚道孩子，為人也不是那等奸猾死板的，又會讀書，真是不錯。要是他這回中了秀才我也就不提了，但一時半會的還沒中，我就想問問。”

  葉氏笑了，“別說你了，我也喜歡他呢。就是我們蘭香太小了，我才不開這個口。你妹妹比蘭香大幾歲，倒是使得。”

  黃茂林笑了，“可不就是，淑嫻正月間過生，如今十二歲了，也該說親了。她雖然不是我一母同胞的，但一向勤快乖巧，我也希望她能說個好人家。”

  葉氏心裏忍不住讚歎，這個女婿心胸果真寬廣，後娘對他說不上好，他還想著給妹妹說個好人家。但一想到淑嫻是個好姑娘，葉氏也願意去保這個媒。

  黃炎夏和黃茂源很快回來了，黃炎夏和葉氏打過招呼後就去廚房了，看了看楊氏準備的菜色，點了點頭。

  楊氏知道他的意思，“當家的放心吧，親家母頭一回來，我還能不盡心。”

  黃炎夏笑了，“我知道你一向妥貼，就是來看看，我也不好陪親家母說話。”

  楊氏想了想，“要不這樣，當家的，你去請大嫂來陪親家母。”

  黃炎夏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立刻去隔壁請唐氏去了，唐氏二話不說就來了。

  雙方見麵又是一陣寒暄，有了唐氏作陪，梅香就安靜地坐在一邊。

  黃茂林見他插不上話，就跑到廚房去了。

  他先把淑嫻打發走，小聲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黃炎夏和楊氏。

  黃炎夏心裏很滿意，不管親事成不成，大兒子在外頭看到好兒郎能想到妹妹，可見是把妹妹放到了心裏。

  楊氏聽說方孝俊是個好孩子，且身上有童生功名，心裏很是願意。但聽說方家家底不是太厚，又有些猶豫。

  黃炎夏最是了解她，“這門親倒是可行，趁著方家小哥這會子還沒過院試，咱們家底比他們厚，到時候給淑嫻多陪送些嫁妝，未嚐不是門好親。就算他比明朗笨一些，多考兩回也能中了，到時候你妹妹就不用跟著吃苦受累了。”

  楊氏的心又活絡了起來，“當家的，人家會不會覺得咱們家門第低了？聽說讀書人都清高的很。”

  黃炎夏又想了想，“這樣，等會子我親自跟你丈母娘說，請她遞個話。方家小哥兒是讀書人不錯，咱們家也不是多差的人家。再說了，這中間還連著明朗和秦先生呢。”

  楊氏很快做好了十幾個菜，眾人一起端進了堂屋，擺到了八仙桌上。

  唐氏把葉氏拉到了東邊上席上，自己陪在一邊。北邊是梅香帶著蘭香一起坐，西麵是黃炎夏和黃茂林父子，南邊是楊氏和黃茂源。

  因為等會子要說方家的事情，楊氏就給女兒留了飯菜，讓淑嫻自己在廚房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