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作者:
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490
一路上,正在升起篝火準備晚膳的將士們紛紛轉頭向他們行禮致意。
楚禾眼見自己此時還與赫紹煊共騎一乘,臉上不由地有些羞怯,心裏又有些後悔怎麽沒有單獨騎一匹馬。
想到這兒的時候,她忽然想起馱著自己一路趕來的那匹赤焰千裏馬。
轉頭往赫紹煊身後一看,竟看見那匹馬乖順地跟在他們後麵一起來到了大帳,像是被她完全馴化了一般。
楚禾看見它,有些高興地問道:
“一會兒可以給小金配一副馬鞍嗎?”
赫紹煊挑了挑眉,順著她的目光,轉身望見那匹一路跟在自己身後的駿馬,忍俊不禁道:
“你就給它取名叫小金?你可知道,它是瓊州草原難得一見的赤金馬,子蘭他們花了三天才將它抓回來的。”
楚禾正攀在他肩上一直向後看著那匹馬,心不在焉地說道:
“可是我叫它小金,它聽了很高興呀。你們要是給它取個複雜的名字,指不定它也不喜歡,就不會聽你們的話。”
赫紹煊一時間竟然找不出反駁的理由,隻好無奈點頭:
“…等到了地方,讓九元給你找一套馬具來。”
他話音剛落,赫紹煊便看見遠處有個騎著白馬的身影立在原地,像是專程在等候他們一樣。
走近一看,果然是身穿一身銀甲的少年將軍赫子蘭。
赫子蘭見到楚禾也在,臉上稍稍有些訝然。
楚禾見他臉上的神情,忍不住抿嘴一笑:
“子蘭將軍別見怪,是我非要追上來的,不是你王兄執意要帶我來。”
赫子蘭趕忙朝她行禮道:
“行軍路上艱苦,條件惡劣,王後嫂嫂願意隨同王兄出征,實在令子蘭佩服,哪裏有什麽見怪的。”
赫紹煊挑了挑眉,開口問道:
“子蘭,昨日你不是還飛鴿傳書說要耽擱幾日?怎麽這麽快就到渡口了?”
赫子蘭朝他稍一頜首:
“王兄,臣弟此番去玉闕山接了幾位要緊之人,以為要耽擱幾日,卻沒想到比預估的快得多,於是便提前抵達渡口了。”
赫紹煊有些疑惑道:
“什麽要緊之人?”
赫子蘭臉上浮起一絲笑:
“王兄看了便知道了。”
赫紹煊見他賣關子,便也不再多問,直接帶著楚禾行至王帳之外。
兩邊的侍衛見到他們駕臨,立刻便將簾布掀開,帳內的一切便一覽無餘。
看見立在王帳內的三個身影,赫紹煊卻顯然有些愣神,半天也沒有走進去。
等楚禾看清了帳內的情形時,她的臉上也有些稍稍訝然,忍不住開口道:
“謝相…玉衡賢士?”
隻見王帳之內站著玉衡賢士、謝照衡以及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
雖然他們身上皆穿著一身粗糙布衣,可舉手投足之間氣度不凡,顯然不是凡俗之物。
赫紹煊與玉衡之間的芥蒂並為解開,他一時不知是進還是退。
直到楚禾輕輕攥緊了他的手,溫熱柔軟的手掌給與了他莫大的力量,赫紹煊這才緩步走入帳內,朝三人稍一躬身致意。
謝照衡試圖緩和帳內緊張的氣氛,於是便開口道:
“此番我們師兄妹四人前來襄助於王上,除了我們三個,還有天機兄尚在北堯,待我們抵達青澤城便會與我們回合。你們二人與這位是初次見麵,那麽就由老臣來介紹一番。這位是我在玉闕閣的師兄,天機常雲龍,是我們師門當中最擅兵法之人。”
那位目光堅毅的中年人轉過身來,隻朝抱拳他們稍稍一頜首,便再無多言,一看便知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謝照衡轉而又介紹道:
“這位是我師妹,玉衡…”
他正要將玉衡賢士的名字脫口而出時,卻忽然頓在了原地,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此時無聲勝有聲,在場的人心裏都明白他為什麽沒有將剩下的半句話也一並說完。
此時的王帳之中忽然陷入一陣沉默,幾乎連一滴水落在地上也能聽得見聲響。
楚禾心裏稍稍捏了一把汗,不忍心轉頭去看赫紹煊臉上的神情。
她稍稍望向玉衡賢士。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玉衡賢士的真容。
那張已經年華逝去的滄桑麵孔上,依舊能看得見昔日的容顏秀麗。
而那狹長的眉眼,卻與赫紹煊幾乎如出一轍。
而玉衡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赫紹煊,眼中難以掩飾地充斥著哀寂與沉痛,而後者卻分明避開了她的目光,極力不與她有任何接觸。
帳內眾人沉默半晌之後,還是赫紹煊率先開口道:
“多謝先生為我籌謀,眼下還未至戰場,我先遣人送幾位入帳歇息,明日還要趕在清晨渡江。”
說著,他便忽然轉身大步離開,走到帳外去吩咐了九元進來,分別領著三位天策士一同離開。
楚禾瞧見玉衡賢士走到赫紹煊不遠處時,臉上一陣欲言又止的模樣,連忙朝她稍稍搖了搖頭。
玉衡注意到她臉上的神情,終於忍了忍心中的念頭,臉色恢複到往常一樣淡漠的神態,走出了營帳。
待帳中隻剩他們兩人的時候,楚禾這才走到他麵前輕聲說:
“如今軍中有幾位天策士籌謀,我們也可多幾成勝算。”
赫紹煊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轉頭望著王帳之中懸掛的地圖,半晌過後開口道:
“眼下沒有時間想那麽多了。七日之期很快就要到了,也不知明日渡河之後,北境又是怎樣一副情形。今夜,注定又是個不眠之夜…”
正如赫紹煊所說,這一夜長明燈徹夜通明。
可是徹夜無眠的遠遠不止駐紮在障江口岸的東堯聯軍。
還未及淩晨天亮,一封加急戰報便從北堯送至東堯軍王帳。
剛一收到急信,赫子蘭便匆匆而來,立在王帳之外通稟道:
“王兄,北堯傳來消息,八十萬蠻族鐵騎已經攻破黛關,壓境淩柏山。北堯北境守軍齊蘅戰死,北境軍大亂,勉強與蠻族對峙!”
赫紹煊聞言從桌案前走到門前,一把掀開簾布,雙眸之中稍稍布滿了血絲,沒有分毫猶豫地命令道:
“傳我命令,全軍整裝,在天亮時開始渡江,力求三日之內橫跨障江北上支援。”
赫子蘭稍一拱手,便匆匆下去安排了。
於是,天色剛剛蒙蒙亮的時候,東堯先鋒軍便已經開始率先渡江。
全軍上下二十七萬人,皆是訓練有素的精銳,在上百位將領的有序指揮下,花了兩天半的時間便渡江完畢。
赫紹煊帶著楚禾站在障江西岸,看見最後一輛載著兵士的輕舟順利抵達,他忽然便拔出腰間長劍,狠狠地劈向那被拴在碼頭的空船。
劍嘯卷著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在船隻上劈開一道大口,不消多時便緩緩沉入了水中。
赫紹煊轉頭望向旁邊已經看呆的眾人,冷聲道:
“傳我命令,八十萬蠻族如今兵臨北境,此戰必須大勝而歸。倘若我們不敵,也絕不能將船隻西岸船隻留給他們。”
東堯軍將士們聞言,麵色肅然,亦學著赫紹煊的模樣拔出腰上懸掛的長劍狠狠劈向渡口邊的輕舟。
一時間,波濤洶湧的障江上足有上千艘渡船被悉數擊沉。
正值暮色西沉,江麵上傾灑著一片似是帶血的赤金霞光,仿佛已經預見了戰場的模樣。
不過三日之內,東堯大軍便急行軍趕到了北境青澤城之下,與目下僅存的十三萬北堯軍匯合,用最快的速度整編完畢,歸赫紹煊統一調配。
赫紹煊率領的二十七萬東堯軍的到來,使得北堯軍上下鬆了一口氣,立刻便開始投身開戰前的準備當中。
淩柏山綿延千裏,山頂終年積雪,是大堯北境的一道天然屏障。
而青澤城就是淩柏山脈之中唯一的一道隘口。那八十萬蠻族但凡想要南下,青澤城便是他們必須越過的障礙。
而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八十萬鐵騎越過淩柏山,孱弱的北堯平原便沒有了屏障,將會頃刻失陷。
於是赫紹煊方才抵達青澤城的第二日,便將一道死令傳下大軍每一級——
“死守青澤!”
就在他下了這道死令當晚,斥候的急報便一道一道傳入青澤城。
蠻族借著夜色急行軍百餘裏,就在離青澤城不遠處的山穀之中紮營,眼看便要開始攻城。
全軍上下高度戒備,謹慎地對待著這頭來自北堯草原腹地的猛獸。
當第二輪太陽升起時,八十萬蠻族終於壓境青澤城下,對北城門和西城門發動了極為猛烈的攻勢。
大戰初始,楚禾原本在城中隨同鄭子初一同救治傷員。
可她忽然注意到從西城門退下越來越多的受傷將士,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連忙抓了一個傷勢較輕的傷員問道:
“西城門怎麽了?”
那士兵哽咽著說道:
“西城門破了!原在西城門駐守的鄧衝將軍沒能守住城防,便隻能率軍出城阻擊敵軍,卻不想中了暗箭,墜馬而亡。可他的屍首竟被那夥賊人俘獲,絞起來掛在攻城車上示眾!”
楚禾自是一愣,似是自言自語道:
“西城門破了,也不見城中失守,那現在西城門守衛的是何人?”
眼下的傷員們顯然都是在鄧衝將軍陣亡之前便被替換下來的,沒有人能答得出她的話。
楚禾忙不迭將手中的繃帶和藥瓶交到其他士兵手中,自己則逆著人流走出了救治傷員的醫館。
這時候,碰巧有一個騎兵剛剛抵達醫館,他頭上流著汩汩的血,搖搖晃晃地走到楚禾麵前,一頭便從馬上栽了下來。
楚禾連忙喊了幾個人前來將他扶起來,命道:
“你們幾個將他送進去,找鄭子初大夫盡快止血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