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作者: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411
  聽見他的腳步聲,馬車裏總算探出一個腦袋來,正是楚禾的表哥,北堯的客卿傅長寧。

  傅長寧見他雙手空空,什麽東西也沒帶,便忍不住提醒道:

  “鄭大夫,此番可是去為北堯王診治,行事還是要謹慎一些的,您就不用帶什麽東西麽?”

  鄭子初聽了他的話,也不急著反駁,反而笑嗬嗬地擠進車廂裏,跟他麵對麵坐著,一邊撫著胡須一邊開口道:

  “不用不用。你也不想想,這北堯多富庶,那王宮裏儲備的珍奇藥材難道能比我帶來的那些少?”

  傅長寧搖頭歎息,卻也拿他沒辦法。

  從前見他給自己父親治病的時候,就把傅長寧驚得滿頭冒汗。即便到頭來治好了,但還是給傅長寧留下了不靠譜的印象。

  隻不過他仔細一想,這鄭子初要不是真有信心,恐怕也不敢這麽狂妄,便也沒再吱聲,隻招呼著馬夫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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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禾送走鄭子初之後,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房間裏看話本子。

  立夏從外麵進來,走到她身邊輕聲開口:

  “娘娘,驛館裏的長司說已經做好晚膳了,問是不是要傳進來。”

  楚禾的目光從書上挪開,瞧見外麵果然天色已經深了,隻天邊還融著一層金色的霞光。

  她將書扣過來放在床榻上,抻了一個懶腰,心裏忽然有些空落落地。

  “王上還沒從校場回來麽?”

  立夏搖了搖頭:

  “不過現在已經是傍晚,王上約莫也快回來了。娘娘要不然還是將菜都傳上來,先吃一些墊墊肚子?”

  見楚禾點了點頭,立夏便領著斂秋出去端菜了。

  可等著菜都傳上來,噴香的氣味縈繞了一屋子,楚禾卻又覺得沒了胃口。

  楚禾走過去看著桌上一下子多出來四五樣葷菜,想著每一樣都是赫紹煊愛吃的,忽然就覺得一個人吃飯怪冷清的,便命立夏道:

  “都蓋起來吧,我等王上回來一起吃…”

  說著,她正準備回裏間繼續看她的閑話本子,卻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走到外院便停了下來,有個聲音焦急地開口道:

  “王後娘娘在麽?”

  立夏連忙走出去一瞧,驚詫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這不是表少爺家的小廝麽?”

  來人的確是傅長寧身邊侍候的小廝。他見立夏出來,也不敢直接進來傳話,隻敢立在原地高呼道:

  “王後娘娘,宮裏出事了,我家主子命我前來通稟娘娘一聲——”

  楚禾稍一愣神,連忙回道:

  “什麽事?你進來回話。”

  立夏忙領著他進來,那小廝一見楚禾連忙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她連忙問道:

  “是不是鄭大夫那裏出了什麽岔子?”

  那小廝點了點頭,語氣焦灼地說道:

  “事情本來已經安排得妥帖了。依照原計劃,我家少爺將人帶到許側妃娘娘那裏,再讓鄭大夫換上內侍的衣服,隨著許側妃一起去建章宮侍疾。卻不曾料到,人才剛到建章宮沒多久,章太後的人不知道從何處得了消息,帶著人便將許側妃和鄭大夫全抓走了。少爺本來在尚服局打樣子,聽了消息連忙便遣小的來稟報娘娘了。”

  楚禾蹙起眉頭道:

  “太後去宮裏,什麽也不說就把人抓走了?”

  那小廝點頭道:

  “的確是抓走的,而且壓根也沒問清楚事情的始末就抓走了。少爺說,大概是許側妃的計劃讓什麽居心叵測的人知道了,否則章太後也不會這麽跟許側妃撕破臉。”

  楚禾連忙問道:

  “那表哥還好麽?他可有受到牽連?”

  那小廝連忙回道:

  “那倒沒有。少爺今日入宮,原本就是借著為尚服局挑選衣料的名頭,一直跟尚宮大人在一起,並沒有被牽連。”

  楚禾稍稍鬆了口氣,連忙命人立夏準備車馬,又轉頭吩咐那小廝道:

  “你身上有表哥的令牌吧?這樣,你現在立刻帶我進宮,我要麵見章太後。”

  那小廝嚇了一跳,連忙阻攔道:

  “少爺命小的來找娘娘,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想請動東堯王殿下出麵。可如今娘娘要是也陷進去了,小的可萬死難辭其咎啊!”

  楚禾深深吸了一口氣,溫聲安慰道:

  “王上如今不在驛館,我左右也是東堯王後的身份在,章太後多少會忌憚一些。你且下去候著便是,表哥那裏有我來解釋。”

  那小廝見勸阻無效,便也沒辦法,隻得乖乖聽了她的命令下去等候。

  立夏下去備車了,斂秋連忙走到內間去替楚禾將外袍取來,有些擔憂地開口道:

  “娘娘非要現在去麽?若是再等一會兒,說不準王上就回來了,到時候也有人護著娘娘啊…”

  楚禾搖了搖頭:

  “章太後不會對我怎樣的。我隻有現在進宮去,才能想辦法護住鄭大夫和許側妃,畢竟他們兩個是受我所托才被連累的,不能讓他們白白受苦。”

  說著,她走到書案麵前,裁了一條窄窄的宣紙下來,用最小的毛筆寫了一行字,晾幹了壓在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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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馬車載著她進宮之後,楚禾便下了馬車,她便直接去了太後所在的養珍宮。

  還沒等走進去,她便已經聽見裏麵傳來的一陣陣哭喊聲。

  楚禾心裏一緊,剛要走進去便被宮門口的宮人攔了下來。

  那宮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臉生的很,便皺著眉頭道:

  “這是哪宮的貴人?今兒個太後已經歇下了,你改日再來請安吧。”

  楚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作聲。

  立夏從她身後走上前一步,將楚禾的金令取出來亮在那宮女麵前,厲聲道:

  “大膽奴婢,見了東堯王後還不跪下?”

  那宮女頭一回見到東堯金令,又想起最近東堯王的確造訪了障陽,當下便以為是太後召楚禾進宮的,於是立刻便跪在地上顫聲道:

  “奴婢有眼無珠,不識王後娘娘…”

  楚禾不理她,看了一眼裏麵,心裏有些焦急,卻隻能強作鎮定道:

  “行了,本宮也不難為你,你進去通稟太後娘娘一聲,就說裏麵發生的一切全都是我主使的,且不要為難他們二人。”

  那宮女聞言,哪敢耽擱,連忙便站起來朝楚禾福了福身:

  “奴婢這就去通稟。”

  不一會兒,裏麵有個大宮女模樣的人走了出來,走到楚禾麵前朝她略略福了福身,眼神裏卻並不帶多少敬重,語氣更是帶著些許涼薄之意:

  “太後娘娘請您進去。”

  楚禾也並不打算跟她說話,剛要往宮內走去,可跟在她身後的立夏卻被那大宮女攔在了身後。

  那大宮女語氣毫不客氣道:

  “太後娘娘隻想見你家主子,剩下的人就在外頭候著!”

  見立夏臉色有些急,楚禾稍稍側眸,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等在外麵,自己則在眾人的注視下緩步走入了殿內。

  剛一走進去,她便瞧見這樣一幅場景。

  章太後高居在鳳座上,俯視著眾人。

  她已是個年逾六十的老嫗,一頭花白的頭發,臉上也有些皺紋,精神氣卻十足,總體來看卻仍能看得出是個仔細保養出來的。

  尤其是她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其實,楚禾一進來便察覺到了。

  她並沒有露出害怕的模樣,反而略略側眸望向兩邊,果然望見許側妃正被幾個內侍按在地上。

  隻見許側妃低著頭,發絲淩亂,臉上也多了一些淤青,顯然是剛受了刑。

  而她的宮女則跪在一旁,不停地朝鳳座上的章太後求情。

  楚禾稍稍掃了一遍四周,最後在一處角落裏發現了頭發花白的鄭子初。

  鄭子初被反剪了手跪在地上,看起來倒是沉著冷靜很多,見了她也不慌張,竟還趁人不注意,朝楚禾擠了一下眼睛。

  楚禾不敢再多看他,徑自走到章太後麵前,跪伏於地,恭敬拜道:

  “晚輩見過章太後,願太後鳳體安康,福澤萬年。”

  章太後卻似乎並沒有領受她的好意,反而冷笑了一聲道:

  “這些場麵話就免了吧。哀家聽見你方才說,這一切都是你主使的?”

  楚禾抬起頭來,目光絲毫不懼地望著章太後,眼神又飄到她身邊一個年輕妃嬪身上。

  那妃嬪看起來陌生的很,可分明心虛。

  楚禾隻不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她便有些慌亂地垂下頭去,模樣有些局促。

  楚禾頃刻間便明白了過來,原來這隻是一場宮鬥鬧劇罷了。

  怕隻是有什麽人得了她鄭子初入宮的消息,借機來敲打許側妃的。

  想到這兒,楚禾便不怕了,稍稍頜首道:

  “這件事的確是晚輩安排的。隻不過,晚輩的本意是讓北堯王殿下盡早康複,不知這怎麽就引得太後如此不滿?”

  章太後冷哼一聲:

  “你隻想讓皇兒康複?東堯與我北堯已經數年沒有來往,這忽然又是要結盟,又是主動提出送大夫進來,你們究竟安的什麽心思?”

  楚禾聞言,輕歎一聲,有些遺憾地開口道:

  “晚輩雖然從未見過太後娘娘,卻素來聽聞太後娘娘是個性情堅毅之人。想當年太後為了脫離玉京的奪嫡紛爭,選擇自毀容貌,早早帶著北堯王殿下前來封地。那樣剛烈的氣節,實在應該讓如今這些後宮妃嬪們學一學。可是晚輩卻有些不解,您明明是那樣有主見的一個人,如今竟然會聽信小人的讒言,無故責罰於妃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