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作者: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145
  赫紹煊輕歎一聲,忽然從席間站起身來朝鄰桌走去。眾人看見東堯王起身離席,也紛紛站起身來,欠身立在桌案旁邊。

  而他則走到楚泰寧和傅錦蘭麵前,稍稍欠身拱手道:

  “嶽父嶽母,阿禾喝醉了,我這便帶她回青都了。”

  楚泰寧夫婦聞言連忙挽留道:

  “殿下何不在雎硯關多住幾天,左右這裏也清靜…”

  赫紹煊帶著歉意道:

  “此番前來停留數日,青都還有政事要處理。我放心不下她,故而便一並帶她回去了,請嶽父嶽母準許。”

  他雖是高位,卻仍然降低身份用這樣的語氣對楚禾的家人說話,楚泰寧夫婦自然心中感動,連忙低頭回禮道:

  “既然這樣,臣這便叫人去備車,親自送殿下到城門處。”

  赫紹煊稍一點頭,轉而走回原座,蹲下身輕輕碰了碰楚禾的手腕,她卻沒有反應,仍然閉著眼睛像是昏睡過去一樣。

  楚貞連忙命幾個丫鬟過來打算將楚禾攙扶出去,卻見赫紹煊搖了搖頭,自己將楚禾輕輕鬆鬆抱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帶離了朱閣。

  門口的侍衛見狀,連忙將馬車的轎簾掀開,讓赫紹煊將人輕輕送進車廂裏。

  將楚禾安頓好之後,赫紹煊朝出來送行的眾人微微頜首道:

  “眾位留步。”

  楚泰寧率領著眾人停在楚府門前,躬身行禮相送,目送著馬車緩緩駛去。

  赫紹煊原本以為楚禾喝多了不過就是躺在他懷裏睡。

  可他不知道的是,越是像楚禾這樣平日舉止端莊的人,喝醉了便越會暴露本性。

  果不其然,等那馬車一顛簸,楚禾便半昏半醒地睜開一雙眼睛,嬌氣地跟他鬧騰:

  “這是在哪呀?我們怎麽就走了?我還想喝酒呢…”

  赫紹煊耐心將她按在懷中,低聲道:

  “睡吧,睡醒就到青都了。”

  楚禾喝醉了顯然不是個乖順好哄的。

  隻見她忽然撐在赫紹煊身上想坐直身子,誰知眼前又是一陣眩暈襲來,又倒回了他懷抱裏,順勢還扯住了赫紹煊的衣襟,頃刻間便將他的衣衫扯得淩亂不堪。

  饒是這樣,她還不老實。

  一邊嘟嘟囔囔地哼唧了幾句,一邊伸出手來抱住他的腰鬧騰:

  “你抱抱我嘛…你從來都不抱我的…”

  赫紹煊的衣襟已經被她扯開大半,露出大片大片結實的胸膛。

  楚禾的醉眼忽然一亮,一下子便鬆開他的衣襟,一雙手徑直便探進他懷裏。

  赫紹煊目光一凜,剛要將她那雙不老實的手拿出來,楚禾卻忽然抱住他的脖頸,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他愣了一下,一下子箍緊了她的手腕,低頭湊上去咬牙切齒地開口:

  “楚禾,你…”

  還不等他說完,他懷中的小姑娘便疼得輕嚀了一聲,嗓音不同於往日,帶著一絲渾然不覺的嬌媚,勾得人心尖一顫。

  她的腰不安地挪動著,像水蛇一樣柔弱無骨地纏著他。

  赫紹煊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鬆開她的手腕,將她攏進懷裏。

  楚禾或許是困了,折騰了一會兒便靠在他懷裏睡熟了。

  等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馬車進入青都之後,本該回到朱雀宮之中。

  可誰知他們的馬車卻在宮外被人攔了下來,隻聽一個沙啞的聲音疾呼道:

  “王上!臣刑部厲呈文有事啟奏!”

  楚禾被這聲音一下子驚醒了過來。雖然她已經恢複了意識,可仍然醉意未盡,隻覺得頭疼欲裂,仍然靠在赫紹煊懷裏難受地輕哼了一聲。

  赫紹煊低頭拍了拍她的後背,掀開轎簾冷聲開口道:

  “厲卿有事不妨早朝再行啟奏,你也不急在這幾個時辰吧?”

  厲呈文見狀立刻便跪在地上,顫聲高呼道:

  “茲事體大,臣不敢耽擱!”

  赫紹煊無奈,隻好開口道:

  “你要稟報什麽?”

  “臣據本彈劾當朝丞相謝照衡,告他瀆職枉法,私通敵軍、叛國謀逆等七樁大罪,望王上明察!”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一更哈!手軟腦癱,等明天再戰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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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宮正陽門長街上的宮燈在綿柔的風雨當中搖曳不停, 將一層昏黃的光暈淺淺披在馬車簾布上。

  這道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仿佛驚雷一般炸開, 將酣夢之中的楚禾全然驚醒。

  她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抬起頭來望向赫紹煊, 雖然看不清他的輪廓,卻仍然可以感覺得到被逐漸壓低的氣場。

  她有些慌亂地握住他的手,卻隻將他的大手包住一半, 指尖觸及的地方盡是冰涼。

  她能感覺到赫紹煊在輕輕地顫抖著,仿佛在強行壓製著跟她內心一模一樣的惶恐和不安一般。

  在這之後的良久, 楚禾都隻能聽見雨滴順著馬車外緣徐徐墜落在青磚地上的聲音。

  她聽見他說:

  “來人, 送厲卿去翰瀾宮, 本王將王後送回寢殿之後,即刻便到。另, 召集刑部三司,上卿,子蘭將軍即刻入宮。”

  厲呈文立刻俯首再拜:

  “臣遵旨——”

  說罷,轎簾便被放了下來, 馬車車輪也徐徐轉動著, 載著車駕慢慢步入深宮之中。

  馬車行至朱雀宮外, 隨行的九元撐著一把傘站在一旁等待著他們下車。

  赫紹煊先一步躍下馬車, 又轉過身將她從馬車裏打橫抱出。他身上的披風蓋在楚禾身上,隻露出一段瘦削蒼白的下巴和脖頸。

  外麵的雨聲滴答不停, 楚禾聽見他的心跳如鍾鼓一般沉重。

  除此之外, 他始終都沒有開口說話。

  赫紹煊一路抱著楚禾走到寢殿,將她輕輕放在臥榻上之後,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剛要轉身離去,卻見一雙纖細柔軟的手從背後環住他的腰,柔弱無骨的身子貼在他背後,傳來一陣陣溫存。

  這默默無言的安慰,卻在那一刹那成了治他心病的苦藥。

  他猶豫著片刻,慢慢撫上那雙手,用指腹輕輕摩挲著。

  良久之後,一陣柔軟的聲音徐徐傳來:

  “我陪你一起去。”

  赫紹煊沉默了片刻,將她的雙手從自己腰間挪開,轉過身來開口道:

  “這件事你不要插手,自己先睡,等我回來會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

  楚禾抬頭望著他黯淡的雙眸,亦知道他讓自己置身事外是為了保全她,心裏不由地傳來一陣鈍痛,卻隻能柔聲開口相勸:

  “無論結果是什麽,你都要回來告訴我…行麽?”

  赫紹煊稍一點頭,鬆開她的手便轉身離開了朱雀宮。

  夏夜的風雨不斷地敲打著木窗,楚禾感覺到一股涼意從指間到遍布全身,冷得她直打顫。

  這夜半之中有如驚雷一般的消息,驚醒了東堯君臣,卻讓楚禾心中逐漸明晰了起來。

  她對謝照衡的那一絲顧慮亦在厲呈文遞上彈劾奏折之後,如積雪融化一般盡數消解。

  一個讓敵人深惡痛絕的盟友,又怎麽可能是叛徒?

  在一陣疾風驟雨之後,理清了思緒的楚禾走到外間,傳了筆墨紙硯上來,匆忙寫了一封親筆信,又召了蒹葭夙夜前來。

  她將封好的書信遞給蒹葭,又將自己的令牌一並交給她:

  “蒹葭,請你替我出宮,連夜走一趟驛館找到我表兄傅長寧,請他盡快出城北歸障陽,將信轉交給謝相。切記,一定要隱藏行蹤,就算是表哥身邊的人也一定要防備萬全。”

  蒹葭稍一點頭,卻將她的令牌遞還給楚禾:

  “蒹葭已經看清今夜王宮防守。既要隱蔽行事,無需從正門而出。”

  說罷,她朝楚禾稍一頜首,便飛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蒹葭走後,立夏剛剛從殿外進來,將一碗牛乳茶和三兩樣點心擺到楚禾麵前,有些憂心忡忡地開口勸道:

  “娘娘,吃些東西吧。奴婢傳了熱水,沐浴後就早些歇息吧…”

  楚禾搖了搖頭,一雙眸子落在半開半合的殿門外,輕聲道:

  “我還不累,再等等吧。”

  立夏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殿外,隻瞧見一兩盞宮燈晃了晃,輕輕歎了一聲,從裏間取了一件披風出來披在楚禾身上,卻忽然聽見她緩聲開口道:

  “立夏,你去睡吧,今天對東堯而言,注定是個漫漫長夜。”

  旭日東升,就在清晨的第一縷晨光落在她臉頰上時,楚禾幽幽醒轉過來,卻瞧見赫紹煊正盤膝坐在她身邊,撐在桌案上閉著眼睛小憩。

  她心中一跳,伸出手輕輕勾住他的小指。

  隻這一點微弱的動靜,赫紹煊便慢慢醒轉了過來,想來也睡得不深。

  他對上楚禾那雙期許的眼神,忍不住避開她的視線,淡淡開口道:

  “刑部連夜徹查,七條大罪均已查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