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作者:未降      更新:2020-07-06 14:27      字數:3442
  回到朱雀宮之後,楚禾便看見大殿中立著一個熟悉的背影,不可思議地開口道:

  “泣雲?你怎麽來了?”

  孟泣雲果然轉過頭來,臉上卻沒有半分往常見到她時的欣喜,反而多了幾分沉靜。

  楚禾心下覺得不對,立刻便走過去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仔細問道:

  “怎麽了?”

  孟泣雲還是沒說話,可目光卻落到桌案上,楚禾不由地望過去,隻見她目光所及之處擺著一個托盤,上麵盛放著一封信箋和一封喜帖,不由地愣了愣神。

  楚禾剛準備拿起來細看,恰逢斂秋捧著給孟泣雲準備的茶碗和點心進來,見到她回來,立刻便喜笑顏開道:

  “娘娘,孟大小姐專程來送夫人的親筆書信和喜帖來,說是少將軍下月便要成婚,請娘娘去一趟雎硯關,也好闔家團圓…”

  楚禾聞言,心中一動。

  她拆開信,一列列念下去,心中鬱結的情緒驟然疏解,臉上也溢出一個笑容來:

  “果然,母親說舅舅的病在鄭大夫的治療下已經逐漸好轉,下個月便會抵達雎硯關為哥哥辦喜事。”

  立夏聞言也不禁笑開:

  “少將軍與趙家七娘訂婚多年,眼下總算能修成正果了…”

  隻是這句話一出口,她們都意識到孟泣雲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了起來,於是楚禾便示意她們暫且退到一旁,輕聲開口道:

  “泣雲,不高興就說出來,在我這裏不必憋著。”

  一向堅強的孟泣雲聞言忽地抬起頭來,一雙眸子隱隱含著一絲淚光,卻被她倔強地憋了回去:

  “這是大喜事,我怎麽能不高興?我還為楚大哥準備了賀禮,這回專程來青都,就是奉了伯母之命來接你去雎硯關的。”

  楚禾見她這幅模樣尤為心疼,可是即將要成婚的畢竟是她的親哥哥,她自然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於是隻能陪在她身邊輕聲安慰著。

  便聽見外麵來了一位侍官進來通傳:

  “娘娘,子蘭將軍帶著王上的賞賜來了,這馬上就要到朱雀宮了。”

  楚禾想著她既然收到了喜帖,那赫紹煊那邊也一定得了消息,便點頭道:

  “等人到了不必通傳,直接請進來便是了。”

  那侍官恭敬地低下頭來回道:

  “是。”

  見孟泣雲轉身拭去眼角的淚水,楚禾便知道她不願意讓別人看見她這幅脆弱的模樣,於是便帶著她去淨室洗臉。

  她們剛從淨室出來,便聽見外麵已經傳來了腳步聲和交談聲。

  赫子蘭到底是個慣於行軍之人,走路又急又快,剛一到朱雀宮,便忙著命自己的部下將一箱箱用朱漆錦緞封起來的箱子卸下來,抬到殿內。

  隻是他看見孟泣雲也在場,臉上不知道為什麽竟燒了起來,似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朝楚禾拱手道:

  “王兄得知楚少將軍下月成婚,便命我去庫房挑了些禮物出來。臣弟是個粗人,不懂怎麽挑,兩眼一摸瞎,胡亂選了些東西,還望娘娘切莫嫌棄。”

  說著,他便命人將一箱箱禮物全都打開展示在楚禾麵前。

  楚禾的餘光注意著孟泣雲的一舉一動。

  這若是放在平時,她一定又要開口譏諷赫子蘭了,隻是今天倒是奇怪,半天也沒有她的動靜,大約是真的情緒不佳了。

  楚禾走過去一看,卻見裏麵放的全是些足金的擺件、大隻的玉器等物,不由地抿唇笑道:

  “子蘭將軍心實,淨挑的都是些好東西。隻是本宮給哥哥的成婚賀禮一早就開始籌備了,目下再添上兩箱便足夠,剩下的還是請子蘭將軍送回去罷。”

  赫子蘭卻堅持道:

  “娘娘不必憂心,王兄特意囑咐了,雖然東堯如今不算富裕,但該給出的禮數一定要給的。楚少將軍是娘娘母族血親,更是受得起這樣的儀製,還請娘娘莫要推辭了。”

  楚禾聞言,倒也沒有再推辭,而是坦然收下了。

  赫子蘭這才舒展開眉眼,又一拱手道:

  “臣弟完成了王兄所托,這便告辭了。”

  說完,他的眼神不經意地瞟向了楚禾身後的孟泣雲,似乎也察覺到了她一反常態的模樣。可是當著楚禾的麵,他也不好說什麽,於是轉身便欲抽身離去。

  楚禾見他抬腳要走的樣子,趕忙喚住他的步伐,開口道:

  “子蘭將軍既然來了,怎麽能一口茶也不喝?還有眾位將士們一路而來,定然也辛苦了,用一盞茶再走罷。”

  她話音剛落,幾個侍女便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杯一杯的茶盞,送到那些年輕將士們麵前。

  赫子蘭倒也不推辭,接過茶碗謝過楚禾,便抬頭一飲而盡。

  楚禾見他豪飲,唇邊噙著一抹笑意,忽然話鋒一轉,開口問道:

  “我依稀記得,子蘭將軍並不掌管內務,這些與禮製有關的事情,不是一向都分給殿前侍官的?”

  赫子蘭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心頭一緊,最後一口茶水便嗆在嗓子眼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楚禾嚇了一跳,連忙命人給他遞了帕子。

  赫子蘭咳嗽了一陣,臉上便通紅一片:

  “王兄吩咐的的確是殿前侍官,隻是臣弟覺得侍官們力弱,可能抬不動這些東西,就自請前來了…”

  楚禾笑了笑,見他窘迫的模樣便也沒再言語,等他慢慢平複下來便放人離開了。

  等赫子蘭走後,楚禾走回到孟泣雲身旁,輕聲問:

  “泣雲,我怎麽看這子蘭將軍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孟泣雲回過神來,皺了皺眉,吸著鼻子埋怨道:

  “阿禾,你看沒看到我在傷心誒?你不安慰也就算了,還拿這種話來刺激我。”

  楚禾見她接了自己的話茬,便笑道:

  “我先前安慰了一遍又一遍,你全都當成耳旁風。怎麽我一提子蘭將軍如何如何,你就來了精神?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這麽個道理?”

  孟泣雲白了她一眼,眼眶下頭還一片紅腫的痕跡,眼中卻再難聚起跟方才一樣的憂鬱。

  她忽然站起身來,賭氣一般朝楚禾道:

  “你就一個人胡說吧,不理你了。這兩天收拾收拾,我們後天就出發。”

  楚禾笑著應了下來:

  “好。”

  孟泣雲剛要往外走,忽然停下腳步說:

  “蒹葭去哪了?我好久沒見她了。”

  “我給她在青都安排了個住處,無事的時候她都會待在那裏。不過人還不能還你,我最近又有些棘手的事情,要她替我查一些事情。”

  孟泣雲也並不在意,點頭道:

  “左右她在我這裏也無事,你若是有用留著她便是。”

  楚禾笑著打趣:

  “那就多謝了。”

  孟泣雲白了她一眼,也不跟她道別便徑自走出了朱雀宮去。

  等她走出老遠,楚禾確保她不可能再聽見她說話,這才轉而望著兩個侍女,像說悄悄話一般低語道:

  “立夏,斂秋,你們覺得子蘭將軍和泣雲可算是登對?”

  立夏和斂秋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她的話茬。年長些的立夏遲疑著開口道:

  “娘娘,奴婢好像記得…孟大小姐好像…”

  楚禾聞言,也歎了口氣道:

  “我知道泣雲一向很喜歡我哥哥。隻是眼下哥哥即將要成婚,對方又是先帝選定的姻親,自然難以成全她的心意。我隻是覺得,子蘭將軍和泣雲之間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們以前明明見了麵就拌嘴,可自從他們從巨鹿原剿匪回來,子蘭將軍看見泣雲就躲著走,似乎像是在害怕什麽一樣…”

  話音剛落,便聽見門口傳來一個略顯疲憊的嗓音:

  “這叫一物降一物。”

  兩個侍女轉頭瞧見赫紹煊回來了,立刻便識時務地退出了大殿,留他們兩人獨處。

  楚禾連忙站起身來,朝他走過去,有些擔憂地問道:

  “方才我走得急,大殿上可又發生了什麽事?”

  赫紹煊淡淡笑了笑,搖頭道:

  “能有什麽事。原本的榜眼變成狀元,探花又變成榜眼,每個人都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一切矛盾自然都解開了,就連嚴素青那個老滑頭也一下子精神起來,四處安置打點著考生們的去向。”

  楚禾低頭不語,與他一起在桌案前盤膝坐了下來。

  誰知赫紹煊鳳眸稍稍瞥向她,忽然抬手撩起她的衣裙,楚禾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按住他的手,紅著臉嗔道:

  “你…這是做什麽…”

  赫紹煊鳳眸微微一挑,一把將她按倒在懷中,大手撫上她的腰際用力一捏,她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他看著楚禾的眼睛問:

  “鞋上又沾了泥,你又去天牢了?”

  楚禾見他原來是注意到了自己的鞋上的泥痕,心下稍稍放鬆了一些。

  她倒也沒打算瞞著,輕聲道:

  “是,我去見了秦溫羽。原來,她真的是先上卿秦孝文的女兒。被家世所累,充為官奴,若是無人幫她脫去奴籍,恐怕一聲都要受人欺淩。”

  赫紹煊挑起她的下巴,看似漫不經心地開口,實則卻帶著一絲勸慰開口道:

  “阿禾,不要對她抱有憐憫。你應該知道玉京對這種官奴的態度,等她被送回去之後,也難逃一死。”

  楚禾點了點頭,順勢依偎在他溫暖的掌心裏,麵色露出一絲疲憊:

  “隻是我聽聞她說秦上卿是被趙家做局構陷,心裏難免有些波瀾罷了。”

  赫紹煊摩挲著她的臉頰,喃喃道:

  “天子登基六年,被趙家借機清除的純臣又何止秦氏一家…”

  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