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作者:紅口白牙      更新:2020-07-06 11:45      字數:2762
  接下來,他便徹底沒了意識。

  .

  邱言至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的病房。

  他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醫院病房白色的天花板,他心中一慌,又急急忙忙地去看其他地方,直到看見了牆壁,看見了地板,看見了床邊的賀洲,他才整個人都鬆了口氣。

  “醒了?”

  賀洲冷冷地看著他,然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邱言至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竟然一直抱著賀洲的手。

  邱言至愣愣地問:“……發生了什麽?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你發高燒,昏過去了。”

  賀洲說完,就站起身子準備離開。

  “別、別走——”

  邱言至緊張地喊住賀洲,“你、你要去哪兒?”

  賀洲沒理他,繼續往前走了。

  邱言至心中一慌,急忙地跑下床,結果他剛站到地上,就有一根線阻擋住了他的腳步,邱言至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他還掛著吊瓶。

  邱言至伸手把手背上的針頭給拔了,忙不迭朝著賀洲跑了過去。

  賀洲轉過頭,一眼就看見了他左手背上冒出來的血。

  賀洲皺了皺眉:“邱言至你在做什麽?”

  “你要去哪兒?”邱言至緊張地看著他。

  賀洲靜了一會兒,說:“我去洗手間。”

  邱言至四處望了一下,指著病房角落的那個洗手間說:“……這裏就有。”

  賀洲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兩步,進了洗手間。

  他關上門的時候動作頓了一下,手移到門把下麵,把門反鎖上了。

  然後賀洲走到洗手台麵前,打開了水龍頭。

  水龍頭的水嘩啦啦地往下流,賀洲接連捧了幾把水,盡數撲到臉上。

  冰冷的水灑在臉上,順著臉頰流到頸中,讓他的頭腦愈發清醒冷靜了下來。

  賀洲關掉水龍頭,雙手撐在洗手台上,抬頭看著鏡子裏的那個男人。

  他是一個NPC。

  .

  賀洲已經想不起來,邱言至告訴他這件事情的時候時,他是怎樣的心情了。

  他還來不及震驚,他還來不及痛苦,他還來不及憤怒。

  邱言至就昏倒在他麵前了。

  明明邱言至才是揭露真相的那個人,明明邱言至才是個審判者,明明是邱言至居高臨下地對他宣判了死刑——說你是一個NPC。

  ……明明是邱言至,把他的存在都給徹底否決了。

  可昏迷的人卻是邱言至。

  邱言至像是受到了什麽巨大的衝擊一樣,即便是昏迷了,也拉著他不鬆手,整個臉龐都因為高燒而變得通紅,身體也滾燙地驚人。

  賀洲把他從地上抱起來的時候,聽見他帶著哭腔哀求著,呼喊著:賀洲,救救我。

  ……救救我?

  賀洲覺得可笑。

  一個玩家向一個NPC求救嗎?

  一個人類,向一團數據求救嗎?

  邱言至撒謊成性,從頭把他騙到尾,賀洲有的時候幾乎會懷疑,邱言至是不是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假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演戲。

  可等邱言至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他,說,這是個遊戲世界的時候,賀洲卻清醒地明白——邱言至這次沒有撒謊。

  邱言至向他撒了那麽多謊,為他營造了那麽多虛假的甜言蜜語,濃情蜜意。

  卻偏偏,偏偏將血淋淋的現實,以最殘忍的方式揭露給了他。

  賀洲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感謝他終於對自己說了實話,還是要恨他為什麽要對自己那麽殘忍。

  .

  邱言至整個腦子都快成了漿糊。

  他就呆呆地站在洗手間麵前,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隻覺得大腦一片混亂。

  直到路過的護士看見他,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問他為什麽自己把針拔了,他才回過神來。

  護士推著車過來,把他帶到了床上,拿出棉簽小心翼地把他手上的鮮血擦拭幹淨,消了毒,又給他重新紮上了針。

  護士走的時候叮囑說:“今天還要再輸三瓶,在這裏好好呆著,不要再亂動了,你被送過來的時候都快要燒到40度了,不能馬虎大意……”

  護士走後,邱言至坐在病床上,轉頭看向窗外。

  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能看到很遠的地方。

  邱言至記得上次,他隻有依賴賀洲才能看見世界的時候,能看見的範圍很小。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他抬頭看了一眼吊瓶,然後伸手把它取了下來,又走下了病床。

  他左手上插著針管,右手舉著吊瓶,一步一步走到了窗戶邊。

  沒錯,他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邱言至看了眼洗手間的方向,轉身出了病房的門。

  他走到了樓頂,又走到了樓下。

  最後又回到了病房。

  世界還是完好無損的模樣。

  即便賀洲不在身邊,世界也沒有崩塌。

  看來他之前所看見的一切,隻不過是由於發燒而產生的幻覺或者是噩夢罷了。

  真奇怪。

  邱言至覺得自己應該歡欣鼓舞,精神振奮。

  可他卻依舊蔫蔫地提不起精神來。

  ……也許是因為自己生病了。

  邱言至想。

  這個遊戲的生病狀態做地實在是太逼真了。

  邱言至到病房的時候賀洲已經出來了。

  賀洲臉色不太好的看著他,說:“你去哪裏了。”

  邱言至說:“……我隨便出門轉了轉。”

  然後他又走到病床前,有些費力地把吊瓶又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拿著吊瓶走了那麽長時間,針頭附近都回血了,邱言至捏了捏輸液管,想要把那些血捏回去,但是沒有成功。然後他就把手放下,不管了。

  賀洲看著邱言至的手背,卻什麽都沒有做,什麽都沒有說。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把視線又移到邱言至的臉上,說:“邱言至,你還沒有說完。”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問:“……你想要知道什麽?”

  “一切。”

  賀洲的聲音清清淡淡,臉色也十分平靜。

  於是邱言至便開始和他講述有關事情的一切。

  他告訴賀洲這是款出過事故的戀愛遊戲。

  他告訴賀洲,自己意外進了這裏,並且在第一局遊戲裏選擇了賀洲作為攻略角色。

  邱言至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

  賀洲問:“選我,是因為我長得像秦賀嗎。”

  明明是疑問句,卻平靜地像是陳述。

  邱言至點了點頭。

  賀洲眼睛裏半點波瀾都沒有,然後說:“繼續。”

  邱言至便繼續往下說。

  他告訴賀洲自己抽到了和他的結婚卡。

  他告訴賀洲自己曾一氣之下離開了遊戲半個月。

  他告訴賀洲,遊戲再次出現了問題,自己被困住,出不去了。

  他還告訴了賀洲他曾經麵對的,蒼茫一切的虛無的白。

  以及賀洲出現的時候,整個世界又重新在他麵前鋪展開來。

  賀洲看著他:“所以當時我要和你離婚的時候,你拉著我,不離開我,是因為隻有我在,你才能看見整個世界?”

  邱言至:“是,我當時患上雪盲症,也是因為,那天早晨起來你不在。”

  賀洲表現地依舊很平靜,平靜地可怕:“那我回到四個月前,是你使用了工具卡嗎?”

  邱言至說:“……是重置卡,可以回到選擇你之前。使用了重置卡後,我又恢複了玩家身份,除了不能退出去,一切功能完好。”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用了重置卡之後,一切都回到了原點,但不知道為什麽,你竟然沒有失去記憶……”

  賀洲眼睛漆黑,聲調平穩:“我看到,你在我麵前出了車禍那件事情,也是你做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