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楚未來的確是個男孩子。”

  在蘇杭一家咖啡廳裏，徐睿感慨道。

  坐在他身邊的是劉雪岩，而在他們兩個對麵的，則是穿著長袖外套的楚未來。

  他的頭發遮住了耳朵，半邊臉埋在圍巾裏，乍一看，就像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用的哥哥或者誰的身份證，沒想到竟然是本人……”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徐睿，此刻也有些驚訝。

  楚未來在後台實名認證的身份證的確是男性，但徐睿聽著他的歌唱聲，卻下意識認為這是一位女生，用的家人的身份證。

  現在仔細想想，楚未來的歌聲雖然溫婉動聽，但的確比起一般的女性聲線要低沉很多，更像是處於變身期之前的男性。

  “是不是有些失望，嗬嗬，我就是這樣一個怪物。”

  楚未來兩隻手放在麵前冒著熱氣的卡布奇諾旁，纖細如柔荑的指尖緩緩劃過杯口。

  他說話的聲音要更加低沉一些，能夠辨認出是男性，但隻要稍加處理，就和女聲沒什麽差別。

  “我從小開始就是這樣的聲音，哪怕是刻意用辣椒之類的試圖弄壞嗓子，也總是這樣。”

  “這種情況很少見啊……”

  劉雪岩感慨道。

  他以前看過有關的資料，在古代的西方，曾經有一種叫做閹伶歌手的存在，這些歌手是小男孩在進入青春期前進行手術，改變其發育後的聲線，這樣的歌手誕生過程雖然極為殘忍，但卻擁有三倍於常人的非凡嗓音，音質和音色也極為優秀，在女性無法參加演出的時代，這些歌手擔當的便是女聲的角色。

  當然，也有一些天賦異稟的人，天生就擁有類似的嗓音，現在看來，楚未來正是擁有這樣天賦之人。

  這樣的聲音，被稱作“天使之音”。

  “你沒必要自卑，這是相當罕見的才能。”

  劉雪岩解釋了一番後說道。

  “這是……才能？”

  楚未來有些迷惑，他畢竟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認知在很大程度上都會受到周圍的影響，徐睿他們必須要慎重引導。

  “是的，你看初音視頻上，大家都很喜歡你的聲音。”

  徐睿掏出了手機，點開了楚未來發布的一個翻唱視頻，翻到評論區，正好看到一條評論，這位觀眾似乎傷害到了自己的朋友，希望楚未來能帶給他承認錯誤的勇氣。

  這樣的評論還有很多條，在他們看來，未來的歌或者帶給了他們些許麵對生活的勇氣，或者讓他們在忙碌的人生中獲得了片刻的安寧，他們都很喜歡未來，喜歡歌唱著的未來。

  “那是因為他們都不知道我本來的樣子，如果他們知道我是個男生，是一個喜歡穿女生衣服的怪物，肯定會像那些同學一樣嫌棄我的。”

  楚未來垂下雙眼，爭辯道。

  “說起這個，你介意我們了解一下為什麽你會穿女裝嗎？聽你的母親說，在你姐姐去世之後，你就經常這樣做？”

  劉雪岩沒有強行說服楚未來，而是決定先了解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楚未來抬起眼，看了看誠懇的徐睿和劉雪岩，開口說道。

  “並不是從我姐姐去世之後，實際上，我們從小開始就經常互相扮演成對方。”

  他白皙的手指捏著茶匙，緩緩攪動杯中的咖啡。

  “我和夢還是雙胞胎，小時候長相幾乎一模一樣，我們經常玩一個遊戲，那就是我穿上她的裙子，她穿上我的衣服，我們兩個扮演成對方的樣子，由於我聲音的特別，大人們幾乎看不出來，這樣的遊戲即便在進入初中之後也在進行，我們在不同的班級，有時候會假扮成對方上一整天的課，我幫夢還考體育，她幫我考數學，周末的時候，我們還會扮成姐妹上街一起玩。”

  聽到楚未來的講述，徐睿愣了愣，這種玩法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夢還有一個夢想，就是有一天作為歌手站在舞台上，台下座無虛席，她經常對我說這個夢想，還想要和我一起在台上一同演唱，我會開始學著唱歌，也是受到她的影響。”

  但事情在一年前發生了意外。

  兩人周末出門的時候，遭遇到了連環車禍，楚夢還遇難，楚未來也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對於心靈相通的雙胞胎而言，楚未來就好像自己也死過一次一般。

  “夢還是為了救我才死的，當時，那輛車就這麽失控衝了過來，她推開了我，自己被車碾過去，直到現在，我在夢中還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她的雙眼。”

  楚未來壓抑著自己的聲音，開口說道。

  “所以，你其實是在扮演你的姐姐？”

  徐睿問道，令楚未來感到些許驚訝的同時，點了點頭。

  “我有時候會穿上我姐姐的衣服，裝作她的模樣，陪媽媽吃飯，或者出門，這就好像她還活著一樣，我知道這樣的行為像個變態和怪物，但我忍不住，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幹脆我自己變成夢還就好了，當初要是死掉的人是我就好了。”

  他這種情況徐睿能夠想象到，但並不值得提倡，因為這屬於極端的自我否定，如果放任不管，很可能會出現危險。

  “你這樣想可是對死去的夢還的不負責任。”

  徐睿按住了楚未來的手，他的手十分輕盈，一點也不像男性。

  “在那樣的情況下，人根本沒辦法思考，隻能依靠本能行動，你覺得她是為什麽會把你推開？因為她想要保護你，比起自己的生命，她更看重你的生命，知道嗎，未來？”

  “……”

  楚未來沒有回答，他之前從來沒有思考過為什麽當時自己的姐姐會推開他。

  “雖然這麽說有些雞湯，不過，你的姐姐已經去世了，你能做的事情不是讓她複生，而是連同她的份一起活下去，要活得比過去兩倍的精彩，這才是她希望看到的，她最後給你的，不單單隻有活下去的希望，還有自己剩下的人生。”

  劉雪岩也勸說道。

  “不，準確來說，你姐姐的夢想倒不是不能實現。”

  沉默了片刻，徐睿突然想到了什麽般說道。

  “什麽？”

  楚未來抬起了腦袋，睜大雙眼，那雙濕潤的眼眸中倒映著徐睿的模樣，這時候，徐睿才注意到，楚未來的雙眼並非墨黑，而是帶有些許棕褐的亮色，清澈而純粹。

  他就這麽看著徐睿，輕咬下唇，帶著些許怯懦和可憐的意味，即便徐睿知道對方是男孩子，卻也下意識別過視線，清了清嗓子。

  “咳咳，我是說，我有辦法可以讓你姐姐和你同台演出，但我需要你正視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與才能。”

  他說道，又補充了一句。

  “可能還得請一段時間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