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被推遲到了下個月月底。

  不用猜就知道這其中必定有秦楚的功勞。

  隻是這幾天許攸冉和秦楚幾乎形影不離，即便如此，許攸冉仍舊不知道秦楚是怎麽做到的。

  通過一些消息渠道，許攸冉得知邢佳佳私底下抱怨秦烈太忙，大致也就猜出了訂婚宴推遲的原因，無非是秦楚暗中給秦烈搞了事，以至於秦烈現在自顧不暇。

  與此同時，這幾天秦楚和許家的來往也比往常頻繁了許多。

  飯桌上，許家的兩個男人同秦楚聊著目前的行業發展前景，雖然許攸冉不怎麽過問許氏的日常經營業務，但多少也將三人的話聽進去了一些。

  秦楚十分自然地將話題引入合作，“其實現在最有前景的還是文化產業，尤其是文娛，將作品版權引入影視圈就自然而然進入到行業閉環，抓住了閉環的源頭對於許氏而言既是好的機遇，也是不小的挑戰。”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自然聽得懂秦楚這句話裏的意思。

  許氏雖然收購了作為文娛產業源頭的小說網站，但卻沒有任何經驗和資源來經營版權，一部好的小說，如果經營不善，即便內容再好立意再高，也照樣活不起來。

  許父雖然不及秦楚年輕有為，但到底比秦楚多活了大半輩子，他眼睛一轉，“你是想說……合作？”

  秦楚點頭，卻並不言明具體合作細節，不過大家也都明白首策在影視行業的確經驗豐富，合作的確是互利互贏的一樁美事。

  屆時隻要播出後帶火了版權，許氏旗下的文創周邊業務也能及時跟上，自然也就形成了一個文娛產業閉環。

  許攸冉動作優雅地低頭吃飯，看了秦楚一眼，後者從容不迫。

  就見剛剛還相談甚歡的氣氛忽然變了味，許父臉上的笑容稍稍拘了拘，話題忽的一轉。

  “聽說京城那邊也準備進軍這一行了？”許父試探地問。

  京城那邊則是對京城秦家的隱晦表達。

  許父的這句話裏透露出兩個內容。

  他願意和首策進行商業合作。

  他不和秦楚背後的秦家合作。

  “是的。”秦楚的回答直接得有些出乎意料，末了又補了一句，“老爺子的意思是想讓我來跟您以及寧垣談談收購的事。”

  “收購？”許寧垣有些驚訝於秦楚的直白，忙去看許父的反應，果然就見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起來。

  許父沉了沉臉，緩緩將筷子放下。

  一旁的許母一直沒參與一家老少的公事談話，見這會兒氣氛變得沉重起來，才打著哈哈轉移話題。

  這頓飯吃得並不怎麽愉快。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許父不高興，晚飯結束後竟是沒留許攸冉和秦楚過夜。

  見自己也被遷怒，許攸冉不怒反笑，“當初我跟你結婚，你們許家可是極其看不上我們許家的，怎麽現在反倒還惦記起我們來了？”

  “看上的不是你們許家，而是你們家新收購公司的小說版權。”秦楚嘴邊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不過，你不生我的氣？畢竟我現在是在替我們家出麵。”

  她聳聳肩，“你還不至於騙我。”

  她的信任讓秦楚心裏一暖，但又忍不住提醒，“你雖然相信我，但是你真的覺得我所代表的秦家不會惦記上這塊肥肉？”

  “你會幫許家的。”許攸冉說得信誓旦旦。

  兩人視線相撞，秦楚眼中湧現一抹錯愕，隨後笑了，“是的，我會幫你的。”

  相信秦楚會幫許家，不僅僅是因為許攸冉相信秦楚。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秦楚心裏的那杆秤究竟給她丈量出多少斤兩，但能夠肯定的是秦楚絕不會幫襯秦家那邊。

  所謂信任，有時候也不過是早已心中篤定後的善意謊言。

  雖然從剛才那頓飯中試探出許父並不看好兩家的合作，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性的抗拒，但秦楚並未放棄。

  許攸冉也沒有充當說客，隻由著丈夫和父親的相互博弈。

  雖然雙方各不退讓，但許攸冉已經看到了結局。

  不知不覺間時間來到了一個月後，許攸冉和秦楚一同前往辦訂婚宴的酒樓。

  在來之前，許攸冉還以為秦楚會讓戚嬈也出席，但久久沒見戚嬈的身影。

  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過來。

  今天這場合是兩家人見麵，秦楚如果帶兩個女伴隻會讓邢家人看笑話，所以他從一開始就隻準備帶一位女伴。

  思及此，許攸冉幽幽出聲，“所以你原先是打算帶戚嬈來的咯？”

  秦楚點頭，“難道說你和邢佳佳關係很好？你不是很討厭見到她？”

  這說起來就好像是真替她考慮似的，許攸冉“嗬嗬”一聲，不再作聲。

  秦楚深知許攸冉吃醋，心裏笑她口是心非，嘴上也跟她一樣情緒不外露。

  他並沒有過多解釋，也沒有特地照顧她的心情，因為他了解許攸冉，聰明如她，她能自己想明白過來。

  正如秦楚所料得那樣，許攸冉的確想明白了。

  “不過說真的，你之前說怕別人對許家動手才遠離我，現在又帶我出席這種場合，會不會……”對許家造成一定的麻煩？

  “不會。”秦楚的回答斬釘截鐵，“二叔知道你跟邢家人不對付，他會認為我今天故意帶你過來是給邢佳佳找不痛快。”

  聞言，許攸冉才放下了一顆惴惴不安的心。

  他們倆幾乎是壓點進的包廂，前麵的應侍生剛給他們讓開視野，就見包廂裏已經坐了人。

  訂婚宴的男女主角，以及邢家父母。

  一如邢佳佳和許攸冉的勢同水火，刑父刑母同樣不待見許攸冉，視線快速掠過許攸冉。

  秦烈隨即起身為幾人做介紹。

  “爸媽，這是阿楚和攸冉。”

  秦烈今年正好50歲，而刑父刑母也不過半百之年，從歲數上來看，秦烈或許還比他嶽父嶽母大上一歲，論資排輩怎麽著也得是刑父刑母恭敬對待秦烈。

  隻是即便秦烈稱呼刑父刑母為爸媽，他的語調輕重並不明顯，一般女婿見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是慌亂而敬畏，但秦烈始終掌控著主場話語權。

  刑父刑母麵露友好之色，“阿烈剛剛還跟我們提起他的侄子年輕有為呢！”

  “哦，是嗎？”秦楚笑道，“不過二叔你有兩個侄子，你說的年輕有為是我呢，還是大哥呢？”

  “當然是……”

  秦烈話沒說完，秦老爺子就到了，秦大哥和鬱惠兩人一左一右站在老爺子身邊，像是他的左右護法。

  他們顯然也已經聽見了他們剛才的對話，許攸冉和秦楚並未入座，他們站在包廂門口，這位置恰好既跟裏麵接壤，又不影響觀察外麵走廊裏。

  所以許攸冉完全有理由懷疑秦楚最後說那句話時，已經注意到三人的到來，於是故意引戰。

  也許秦大哥未必真的在意秦烈對他這個親侄子的看法，但一定在意和弟弟的比較。

  果不其然，秦大哥的臉色垮了一些。

  氣氛僵下來，秦烈自然不覺得有什麽，刑父刑母卻覺得他們起了一個不怎麽好的頭，隨即邀請其餘人入座。

  刑母率先丟出一個話題來，“老爺子不像是八十歲的，看上去也就五六十。”

  刑父專業捧哏，連聲附和說老爺子年輕。

  卻不想被一陣笑聲打斷，看得出來秦楚是有意地將笑聲壓回嗓子裏，但也隻是讓笑聲顯得沒那麽突兀，沒法兒完全遮掩。

  他那憋笑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

  搞得刑父刑母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尷尬地笑了笑，“是不是我說錯什麽了？”

  “那倒不至於。”秦楚見被發現，也不再遮掩，“就是覺得挺好笑的，二叔也五十歲，兩位又說爺爺看上去五六十，我倒是隻見過姐妹花母女，年紀看著像兄弟的父子倒是很少見。”

  秦老爺子和秦烈從外表看上去像不像同齡人，在場的人都心裏有數。

  秦老爺子也明白這是來自兩位親家的有意討好，本來也就隻是一笑置之，但秦楚這麽明顯的引戰，很顯然是給雙方找不痛快。

  這麽多年來，自己兒子和孫子明爭暗鬥，老爺子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有意促成他們的競爭。

  在他看來，私底下怎麽鬥都沒問題，但外人麵前是必須保持嚴謹的態度，不被別人抓到一絲可以趁虛而入的機會。

  因此對於秦楚剛才的表現，老爺子有些不太高興，卻又將氣撒到了別人身上。

  “哼——”秦老爺子鼻子哼聲，這一聲卻像是在怪刑父刑母瞎說話。

  這對夫婦的本意是討好老爺子，卻不料馬屁拍錯了方式。

  飯局的剛開始不那麽愉快，點完菜後，邢家人安分了許多，不再有意搭話。

  每次和秦家人吃飯，許攸冉都謹記一個要點：安靜。

  盡量降低自己存在感，才不至於討人嫌。

  畢竟秦家人都是一副“厭世”心態，別抱著讓秦家人喜歡你的貪婪念頭，隻要別讓他們更煩你，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所以在來之前，許攸冉就已經想象過邢佳佳會如何討好秦家人，但事實好像跟她想得不太一樣。

  她往那兒瞥一眼，就見邢佳佳安安靜靜地坐在秦烈身邊，什麽話也沒說，像是變了個人。

  雖然秦家有著“食不言”的規矩，這頓飯的目的終究是兩家人一起談婚事。

  秦老爺子終於開口，“阿烈，你想下半年幾月辦婚禮？”

  邢佳佳終於抬頭，她有些緊張地等著秦烈的回答。

  “我找人看了下半年的黃道吉日。”秦烈道，“不過十月太快，十二月又太冷，我怕那時候佳佳穿婚紗會凍壞身體。”

  邢佳佳聽著這話，失落的情緒快要從心底溢出。

  這是要推遲到明年的意思？

  一股酸澀湧上喉頭，她又將其咽下，藏好自己的情緒。

  “11月26日正好是黃道吉日，時間上剛剛好，而且天也不會太冷。”秦烈道。

  秦烈握住了邢佳佳的手，和她對視一眼，後者難掩心頭的驚喜，一臉感動。

  而那邊的秦楚和許攸冉卻是笑容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