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緩緩駛出市委大院，順著海濱路開向環鴨嘴灣城際高速公路方向。

  莫書記把車窗放下來一些，從口袋裏摸出煙遞給曹市長一支。

  曹市長急忙掏出打火機幫莫書記點上，自己也順手點上，不過隻抽了一口就不再繼續。

  莫書記看了曹市長一眼笑道：“既然真的戒了就不要勉強自己，以後不管是誰給你遞煙你都可以不接，跟人家說聲已經戒了，不會有人會責怪你的。”

  曹市長衝著莫書記笑笑撚滅了手中的煙，笑道：“書記教訓的是。”

  莫書記吸了口煙長呼了口氣，有些傷感的說道：“我老了，戒不掉了，也不想戒了。”

  曹市長笑道：“書記老當益壯，塔崗市還需要您掌舵呢。”

  莫書記苦笑著搖了搖頭：“掌不了幾年了。”

  曹市長有些傷感的說道：“書記您快別這麽說，我聽說中央要出台政策延遲領導幹部的退休年齡。”

  莫書記嗬嗬一笑：“我恐怕是趕不上了。市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今年也有五十五歲了吧？”

  曹市長苦笑：“書記過目不忘。”

  莫書記嗬嗬笑道：“什麽過目不忘，重要的事情我都得用小本本記下來才行。倒是你，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隻是你這個年齡就有些尷尬了。”

  五十五歲是擺在廳級領導幹部麵前的一道門檻，跨過去，退休年齡會根據身體狀況得到適當延長，如果跨不過去，恐怕也就是退休時享受副部級待遇了。

  被空降下來的李市長擠走了位置，曹市長在常務副市長的位置上又多蹉跎了兩年，他基本上已經斷絕了再進一步的念頭。

  曹市長苦笑道：“是啊，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現在隻想在剩下的這幾年裏努力把咱們塔崗市建設好，我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爭取在任期之內把咱們塔崗市建設成咱們省的第二大城市。”

  莫書記伸手拍了拍曹市長的大腿，長呼了一口氣問道：“振興同誌，不知道你對朝州了解多少？”

  曹市長沒想到莫書記會突然提到朝州，他愣了一下，說道：“我跟朝州的藺書記和張市長都比較熟悉，畢竟朝州跟咱們塔崗相鄰，如果追溯曆史，咱們塔崗還是從出朝州劃分出來的，語言相通風俗相近，咱們兩個市可以說是唇齒相依，彼此間的經濟往來也比較頻繁，走動的也就比較多一些。”

  莫書記點了點頭：“看來你對朝州還是比較了解的。”

  莫書記停了一會兒又抽了幾口煙，再次伸手拍了拍曹市長的大腿，有些傷感說道：“咱們這一屆的班子是我這一生仕途生涯中最愉快的一段經曆，我是真的舍不得跟你們任何一個人分開啊。現在咱們塔崗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不出三五年咱們塔崗市必定會改天換地，可惜事與願違，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咱們塔崗這一年多來的成績實在是太耀眼了，結果省領導盯上了咱們班子。”

  曹市長哭笑不得：“難道咱們做得太出色了也會招人嫉妒？”

  莫書記轉向曹市長正色說道：“黨和國家培養一個優秀的領導幹部是非常不易的，前段時間王部長下來考察，實際上也是對咱們塔崗市領導班子進行考察。”

  曹市長點了點頭，前段時間省組織部的王部長親自帶隊在塔崗市考察，也跟他談過話，有關市領導或許會有人事調動的傳言也正是因為王部長的這次考察而來，人們猜測最有可能被調動的人就是章副市長，甚至有人說章副市長或許會被調到省發改委去擔任副主任，說得有鼻子有眼，估計這個猜測也跟章副市長的未婚妻是首都發改委振興司司長有關。

  曹市長知道莫書記馬上就要揭開謎底了，剛才莫書記又提到了朝州，如果等會兒莫書記要是說出組織上決定要把章副市長調到朝州去他應該不會感到太意外，不過如果章副市長隻是平級調動的話，那他肯定要表示堅決反對。

  要想把章副市長從我手裏挖走，最少也得給他個朝州市市長才行。

  其實章副市長已經算是火箭幹部了，從區長到區高官到副市長到常務副市長，這一條別人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完的仕途，章副市長卻隻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已經走完了，如果自己堅持要讓章副市長更進一步，這個要求確實是有些難為上級組織部門了。

  可是現在的塔崗市真的離不開章副市長啊，甚至可以說塔崗市現在的局麵也是章副市長一手打開的，是他慧眼識珠發現了磐石山莊的潛力，從而大力推進磐石區乃至整個塔崗市向旅遊型城市轉型，也是他奔走於國家部委，塔崗市的才得到上級從政策到資金上的大力支持，如果現在把章副市長從塔崗市調走，那無論如何上級領導部門都要給塔崗市和章副市長一個滿意的交代才行。

  曹市長還在胡思亂想，莫書記卻已經說出了答案：“組織上原本計劃把章宇晨同誌調到朝州市擔任市長，利用咱們兄弟市的關係把朝州市也帶動起來，不過我對組織上的這個提議提出了反對意見，組織上考慮到塔崗市和宇晨同誌的實際情況，最終放棄了這個提議。”

  曹市長鬆了口氣，衝著莫書記笑道：“書記英明。”

  莫書記卻沒有笑，他望著曹市長說道：“可是組織上考慮到咱們市和朝州市的實際情況，還是堅持要求從咱們塔崗市領導班子中抽調一個人到朝州去，我向組織推薦了你。”

  “我？”曹市長吃驚的張大了嘴。

  怎麽會是我？

  去年人代會上我才剛被選舉為市長啊，從組織程序上來說如果我沒有犯什麽重大錯誤是不應該對我的工作進行變更的。

  而且塔崗市現在已經騰飛起來了，你們現在把我調走真的合適麽？

  曹市長的臉色開始變得不好看了。

  莫書記望著曹市長苦笑著說道：“振興同誌，我明白你的感受，其實我也不願上級把你調走，不過考慮到你的工作能力和實際情況，我認為你去朝州市去擔任書記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這對你來說也是一個機會，以你的年齡或許你能趕上放寬領導幹部退休年齡的政策，也許能更進一步，你一定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

  “我去當書記？”曹市長又吃了一驚，這又是他沒想到的，原本他以為自己的仕途已經到此為止了，卻沒想到臨退休前還能更進一步。

  以曹市長的年齡，如果他能把朝州市也搞得跟塔崗市一樣紅紅火火，或許真能跟莫書記所言，還能再進一步。

  莫書記拍了拍曹市長的大腿說道：“我是這樣推薦的，至於怎麽安排還要看組織上的決定，不過你自己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莫書記雖然沒有把話說死，可是曹市長卻知道這件事情恐怕已經八九不離十了，而此時莫書記就是代表組織上在與他進行溝通。

  曹市長苦笑道：“書記，跟您說實話，我真舍不得離開咱們塔崗。我能問一句，我走了以後誰會接任塔崗市的市長？”

  出於對塔崗市的感情，曹市長是真擔心上級會空降一個像前任李市長那樣的市長下來啊。

  莫書記再次拍了拍曹市長的大腿，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我雖然沒兩年就要退休了，可是也不是什麽工作都幹不動了。你走了以後我先兼任一段時間的市長，等我退下去之後組織上自然會有一個妥善的安排。”

  曹市長臉上露出了笑容，莫書記的這個安排實在是太妙了。

  您兼任市長，市裏的具體工作還不是由章副市長去主持？

  您這分明就是在椅子上放了個書包，在給章副市長占位置，等著他熬夠資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