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又忍不住開始覺得害怕，更讓她不安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害怕些什麽。

  是害怕見到楚寧喻頹廢的樣子嗎？還是害怕見到他神采奕奕的樣子？害怕他認不出來自己，又或者……她害怕他已經忘記了他們的情感，忘記了他們的愛情，像是楚風炎對待顏寒衣那樣？

  她不知道慕澤燁的話幾分真幾分假，也許她應該認為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麽自己就不會像是現在這樣糾結了，但是內心裏麵又似乎是有一個聲音始終在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和楚寧喻的感情隻是一場虛無。

  而今晚，就是驗證這感情的時刻，所以她開始害怕了，害怕這最終的驗證會讓自己覺得難堪，讓自己之前所作所為都隻是一場空無。

  她從沒有這樣害怕過，即便是小時候被所有人都欺負，最苦最累甚至是在柴房裏麵無所依靠的時候她也沒有這樣害怕過。

  大概是因為曾經擁有吧。人其實不害怕黑暗，隻是因為見到了光明，所以開始畏懼黑暗了。

  她曾經不害怕一個人，但是因為有這樣一個人時時刻刻願意陪伴在自己的身邊，願意時時刻刻都為自己著想，於是她便再也不想要一個人了，也不想要放開那個人的手。

  夜晚終究會到來，餘笙也終究會見到楚寧喻。

  站在禦花園裏麵，餘笙跟在聖女的身後，始終低垂著腦袋，因為聖女的原因，總是有很多人前來跟聖女打招呼，以前聖女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但是現在，戎狄已經成為了附屬國，連帶著聖女的身份也降了一格，尤其是因為聖女是一個人來的，沒有戎狄的人保駕護航，便是更加讓人害怕不起來了。

  現在在眾人的眼中，聖女羅蘭隻是一個漂亮的女人罷了，而且還是一個剛剛戰敗的弱國的女人，雖然他們不會直接對羅蘭做些什麽，但是也會時不時有人上前攀談兩句。

  餘笙覺得這些人惡心極了，心說自己以前竟然跟這樣的人為伍嗎？忽然覺得慕澤燁也其實挺不容易的，身為聖女要接觸的事情很多，這樣的事情大約是經常接觸的吧。

  所以他到底是為什麽要選擇這個身份呢？餘笙恨不明白，明明他可以選擇更加好的身份吧，比如是某個世家公子之類的。

  餘笙百無聊賴想著，目光時不時會抬頭看向最上麵的位子，那裏該是楚寧喻坐的。

  雖然來之前很是糾結若是自己真的見到了楚寧喻該怎麽辦，但是現在她的心裏麵隻有一個念頭——她想要見到他，隻是迫切地想要見到他。

  楚寧喻終於來了，所有人都跪下高呼萬歲，餘笙也緩緩蹲下身子，倒是身邊的慕澤燁隻是微微垂眸。

  餘笙現在沒有心情去想慕澤燁的事情，目光落在自己麵前走過的那雙腳。

  她還記得曾經自己跟他站在一起，和他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瞻仰，現在，自己卻隻能低伏著腦袋，看著楚寧喻高高在上的樣子。

  她知道若是自己現在說出自己就是餘笙的話自己就能夠回到皇後的位子上麵，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但是餘笙不能這樣做，也不敢這樣做。

  她現在不過是一個死人罷了，而且……餘笙不確定他對自己的愛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愛，還是那個係統的一句話。

  這大概就是餘笙和顏寒衣本質上麵的區別吧，顏寒衣從小就接受了所有人的寵愛，所以她是高傲的，也是自信的，所以她相信楚風炎對自己的感情，但是餘笙不同。

  餘笙小時候受到了太多的白眼，雖然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餘笙都沒有那樣的驚疑，但是餘笙本質上還是十分的卑微的，她不敢像是顏寒衣一樣去相信楚寧喻對自己的感情。

  她會害怕，會顫抖，她隻能瑟縮在這邊，等待著慕澤燁的試驗，而不敢親自上去質問楚寧喻。

  她是這樣卑微的人啊。

  “平身。”楚寧喻道，他的聲音似乎比起之前更加低沉了，餘笙不由得有些害怕，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自己的死是不是對他打擊很大呢？

  餘笙想著站了起來，跟在慕澤燁的身邊，她偷偷抬了頭，看見了楚寧喻，他坐在龍椅上麵，那間龍袍還是當初的那一件，但是似乎衣襟偏大了，他瘦了，臉色也不是很好的樣子。

  餘笙的眼眶不由得紅了，擔心被人發現便是趕緊低垂下眼睛，遮擋自己的驚慌失措。

  楚寧喻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在餘笙的身上微微停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個女子很是眼熟，像是……

  楚寧喻搖了搖頭，想要將那個想法從腦子裏麵徹底消除，那兩個字像是一道禁忌，完全橫亙在自己的內心裏麵，即便隻是稍微提及也讓他的心痛的難受。

  楚寧喻不敢去想，即便是他心裏麵深刻覺得那個丫鬟很像是她，也隻當這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自從她死了之後，自己時常會這樣認錯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有時候是看著相像的麵容，有時候是因為看見一件她曾經穿過的衣服，總之很多很多認錯的理由，現在即便是她真的站在自己麵前他大概也不敢認了。

  不過她已經不可能站在自己麵前了，她已經死了，是自己親手將她入葬的。

  楚寧喻微微閉了閉眼睛，將自己腦海中的所有想法全部消除，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淡笑，得體大方，卻不知道涵蓋了自己多少的悲苦。

  “許久未見，聖女過的如何？”楚寧喻勾起唇角，眼中意味不明。

  當初和戎狄的一場大戰這位聖女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扮演的什麽角色，但是在那樣混亂的情況下，她竟然能夠全身而退，重新回到了戎狄之後還不被怪罪重新作為聖女來到這裏，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楚寧喻懷疑當初的那場大戰她在裏麵是不是扮演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