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命漸漸流逝的時候，隨著鮮血從自己的身體裏麵流淌出來，很多被深深藏在自己記憶深處的東西似乎也會掙脫出來。

  楚風炎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個時候自己還是質子，質子的生活是很無聊的，也很可怕的，經常會有人來欺負自己，尤其是顏承澤。

  他似乎很討厭自己，最開始的時候楚風炎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其實也不算是很難熬，大概是因為有那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兒時常會在自己麵前跟自己聊天，教會自己念書，教會自己如何去玩耍，因為她的存在，對於楚風炎而言這並不是很難熬的事情。

  直到某一天，他知道了顏承澤為什麽會那樣對待自己，因為顏寒衣，就是那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兒經常會來自己的麵前，而他喜歡顏寒衣。

  楚風炎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不過是幾歲的孩子就開始言說愛，那雙眼睛裏麵滿是認真，讓楚風炎覺得他是認真的，但是正是因為這種認真才是真的讓人覺得奇怪的。

  那時候的楚風炎其實不象是外麵傳言的那樣，甚至不象是自己曾經記憶深刻的那樣對顏寒衣一見鍾情，相反，他隻是在利用顏寒衣，利用顏寒衣的身份，讓自己能夠在異國他鄉生活的輕鬆一點。

  因為這種輕鬆，所以他並不介意對她好，也不介意幫助她。

  這本是一種朋友之間的情感，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這種感情漸漸變了，變得越來越重，那時候他想那大概是愛吧。

  後來的事情無非就是自己回了自己的國家，然後因為生氣自己被關押了這樣長時間對大秦發兵了，但是其實那場仗算是沒有打起來的，因為顏寒衣。

  她說願意嫁給自己，自己便答應收兵了。

  當然，這是自己的要求，他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要那樣做，象是有人逼迫著自己這樣去做，逼迫著自己告訴自己他是喜歡顏寒衣的，甚至願意為了顏寒衣作出任何的事情。

  但是事實上卻並不是如此，若他是真的愛著顏寒衣的，那麽自己為什麽回國之後還會迎娶那麽多的女子，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呢？

  若是自己甚至都願意為了顏寒衣作出直接撤兵這樣瘋狂的決定，那麽自己怎麽可能會因為鞏固地位就選擇迎娶那些女子呢？

  可是他又象是真的愛著顏寒衣的，很愛很愛，為了顏寒衣可以選擇放棄出兵大秦，也可以為了顏寒衣選擇出兵大秦，為了她可以殺了那樣多的無辜的人，沒有任何的理智，隻是因為愛她而已。

  楚風炎不知道自己做出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害怕過，是不是曾經覺得自己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出來這樣可怕的事情的自己是那樣的可怕。

  但是楚風炎知道，多年之後的自己，曾經害怕過的，不僅僅隻是害怕而已。

  那是顏寒衣“死了”之後的某一天，那一天大概是一個冬日吧，楚風炎覺得自己很冷，很冷。

  從顏寒衣去世之後他便覺得自己的整個生命都是停滯的狀態，隻要在偶爾聽到一些跟楚寧喻有關係的消息的時候心髒才會有絲毫的跳動，那時候他以為這是因為自己實在是太深愛顏寒衣了，所以隻有對她的兒子才會產生一絲的動容。

  但是也正是這一日，他清楚地知道並不是這樣的。

  漫天大雪之後，楚風炎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朝著他的方向而來，顏寒衣身上穿著一身深黑色的衣服，穿的很厚，但是嘴唇卻是蒼白的，不知道是不是楚風炎的錯覺，他覺得顏寒衣在顫抖，可能是因為冷的吧。

  楚風炎當初是這樣認為的。

  而在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那個人也是一身黑衣，腦袋上帶著紗帽，看不出來紗帽下麵的臉，隻覺得那是一個男子。

  楚風炎隻是淡淡看了一眼那個人，便將所有的目光落在了顏寒衣的身上。

  從顏寒衣死去之後，不少的人給自己找來了無數的跟她相像的女子，但是沒有一個有她的神韻，她們不是她，他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同樣的，他也能夠一眼就看出來麵前的人就是顏寒衣。

  象是許久未曾跳動的心髒驟然間再次跳動了一半，那種激動的心情實在是難以言喻的。

  楚風炎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也許他是應該上前將她緊緊抱住的，但是他沒有，他擔心麵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短暫的夢，他不敢上前，擔心自己一碰她就會消失不見。

  於是他隻是呆愣愣站在原地，看著顏寒衣慢慢靠近自己，感受著自己越來越迅速跳動的心髒，隻有在這一刻他才有了欣喜的感覺。

  相比起來顏寒衣就沒有那樣多的忌諱，直接上前抱住了楚風炎。

  感覺到自己懷中熟悉的溫度和熟悉的氣息，楚風炎忽然鬆了一口氣。

  他其實有很多的問題想要詢問她的，象是她不是死了嗎，為什麽還會活著？象是她這是從哪兒來，好不容易離開了為什麽要回來？象是她身邊站著的人是誰？……

  這樣的問題很多很多，但是真正抱住顏寒衣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隻要她還好好的，那樣就好，別的什麽都不重要了。

  “我回來了。”顏寒衣輕聲道，楚風炎輕聲嗯了一聲，是他前所未有的溫柔，是他遺失了多日的溫柔。

  “你不問問我去做什麽了嗎？”顏寒衣從他的懷中退出來一步，手卻還是搭在楚風炎的腰上，楚風炎搖了搖頭，再次深深將她抱住了，聲音沙啞，“你不想說我就不問，隻要你回來就好，別的都不重要。”

  顏寒衣心中感動，道：“我這次是去給你找救你的法子了，隻要……”

  顏寒衣還沒有說完“隻要”什麽，那邊的那個男人已經動手了。

  隻見他伸手一揮，楚風炎剛才還抱著顏寒衣的手驟然間便是僵硬了一下，然後瞬間便將顏寒衣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