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良宵宇文寂      更新:2020-07-04 15:40      字數:3879
  第27章

  此時夜深人靜, 歲月靜好,頗有徒手可摘星辰之快意。

  卻也有禍福相依, 患得患失。

  明明已經將人緊緊箍在懷裏,所有想要的觸手可及,偏在這個關頭,大將軍驀的想起了彼時的種種不堪。

  洞房花燭夜。

  他頭一回穿那麽喜慶的禮服, 頭一回笑得如此暢快,推開合歡居的門時, 指尖是發顫的。

  他的心上人,不, 他的妻子就端坐於床榻上等他。

  他還沒來得及與她說馬上驚鴻一瞥,就被她一聲怒到極點的“宇文寂”嗬斷。

  “別以為你有幾分蠻力打了幾場勝仗就功高蓋世為所欲為!聖上稀罕你, 我良宵不稀罕!”——這是她的原話。

  我良宵不稀罕你。

  那一瞬,他所有歡容笑貌全部消褪,下顎線條崩得極緊, 臉色鐵青, 額上青筋暴起,英俊的麵龐冷厲得令人生懼, 活似戰場上手刃敵軍那般。

  可她不怕, 一絲一毫都沒有, 甚至回以更難聽決絕的話。

  “我不知你耍了什麽陰毒手段將我哄騙到手, 你這般小人,合該橫屍沙場!”

  “我且告訴你,你我絕無夫妻可做, 要麽和離,要麽你死我活!你且看著辦!”

  那時算得上晴天霹靂了。

  什麽交杯酒圓房夜。

  通通被她攪得稀巴爛。

  那是他一生的噩耗。

  ……

  耳邊響起女人嬌嬌軟軟的聲音:“將軍,我有點,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宇文寂堪堪回神,嬌香軟玉尚且在懷裏,他小心直起身,垂眸瞧著雙頰通紅的女人,勾人不自知。

  這是他一生的美夢。

  他起身,拿了架子上的長袍披上,三五下便穿戴整齊,冷漠的瞧著傻坐在軟墊上的人,道:“起來,我送你回去。”

  良宵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茫然失措極了,木訥的起身跟著男人出門,木訥的回到遙竺院。

  直到宇文寂轉身離開時,她渙散的眼眸才有了幾分焦距,她今夜樣樣做的貼心細致,將軍卻是冷漠如初。定是出問題了。

  “將軍!”良宵大聲叫住行至門口的男人。

  宇文寂耐住心底躁動,背對著良宵沉聲問:“還有何事?”

  一陣短暫的靜默後,他堅韌挺拔的後背貼上一個軟軟的身子。

  良宵從身後抱住他,雙手緊緊環住他精瘦的腰。她沒有其他事,就是怕他這麽走了。怕他在想她不知道的事。

  良宵貼著他的背問:“你怎麽了?方才還好好的,是不是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

  ……

  “你,你說話呀?”

  宇文寂沉默著,將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扳開,眼眸幽深,神色晦暗不明。

  倒也沒什麽對不對錯不錯的。隻是忽的清醒了。

  “不早了,回去歇下。”他聲音比夜色暗沉,透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涼意。

  良宵卻揪住他的衣襟不肯放手,她最不會揣摩人心,察言觀色的能力也是極其勉強,不然前世也不會蠢到看不出母親對她別有企圖。因此麵對麵無表情的將軍時,她幾乎是完全懵的。

  她試探問:“你生氣了嗎?”

  將軍神色未變,連眼皮子都沒抬。

  她想了想,再次試探:“你是不是以為我在哄騙你?”

  將軍的眸光漸漸黯了下去,眼簾微微往下垂了垂。

  良宵心底有了一絲不太確定的猜測,今夜的她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貼心,尤其是看到了將軍的傷疤,或許說,她無意間觸到他的底線了。那傷疤,一定是將軍的痛楚。

  雖猜得七八分,可還是不敢輕易開口。畢竟有前車之鑒,簪子落水那回,也是鬧了誤會的。

  要是再說錯什麽話,怕是要將軍更不敢相信她了。

  於是,良宵再次從身後抱住一言不發的男人,他不說話,她也不說,隻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抱著,任憑他怎麽也扳不開。

  僵持許久,屋子裏的燭火快要燃盡了,良宵也困得半趴在他寬厚的背上,半眯了眼,手上的力道可沒有鬆減半分。

  他再不說話,她就耗一夜。

  半刻鍾後,桌案上的燭火徹底滅了。

  宇文寂心裏卻燃起微弱火光。

  他扭頭,隻瞧得見良宵的發梢,他想了許久,才低聲問:“從一而終,至死不渝,知道嗎?”

  “知道的。”

  ……

  接下來的三四天,良宵都準時準點的去書房給將軍大人換藥,又親自去廚房吩咐膳食,乖巧聽話,溫順賢淑,將軍說什麽就是什麽。

  最為反常的卻是,將軍好似一夜之間就變得越發疏遠了。

  這日晚膳。遙竺院。

  兩人仍是沉默著用膳,席間碗筷碰撞聲格外清脆,院子門口掛著的百靈鳥嘰嘰喳喳的叫喚。

  有件事良宵琢磨了許久,膳至一半時,她停箸問:“太後壽宴的賀禮準備好了嗎?”

  宇文寂淡淡嗯聲,而後再無回應。

  良宵心裏有些不舒服,倒也沒多問,繼續用膳,隻一會子功夫,對麵的男人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淨嘴,她也放下筷子。

  大將軍音色平平:“近來軍務繁忙,你好生歇著,夜裏不用過去了。”

  她乖乖點頭:“好。”

  一對一答間,頗有上下屬交代事務的意味。

  宇文寂走後,良宵也沒了用膳的心思,叫人收拾了殘羹去。

  冬天捧了一遝拜貼進來,“夫人,有幾位的牌局邀了您好幾回,咱們去不去?”

  良宵隨口問:“有沒有國舅府的?”

  “這……”冬天翻找了一下,“沒有國舅府的,全是陸二夫人和張夫人的,程夫人也邀您去。”

  “推掉 ”她興致缺缺。

  真是求仁不得仁,往常她流連牌局跟各世家夫人交際時,將軍事事依她,樣樣順遂,現今她想好好照顧將軍,卻日日挨冷臉子。

  莫不是應了那戲劇本子說的,男人都是些貪圖新鮮的狗東西,一旦得到了便棄之不顧了?

  將軍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絕不會這般三心二意。

  可她實在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麽。明明就對她存了執念,怎的硬生生推開了?

  她想得腦袋都疼了,還是沒個所以然。

  小滿提了鳥籠進來,半哄道:“夫人,您快別愁眉苦臉的了,來瞧瞧這鳥兒可好?”

  小鳥兒叫得歡快極了,身子小小的,在籠子裏四處撲騰,啄鳥籠,就是不去吃巢裏的米。

  良宵歎口氣,將鳥籠揭開,“瞧瞧,小乖乖也嫌棄我了。”

  果然,那百靈鳥一得到自由便撲閃著翅膀想要飛出屋子,哪料還沒撲騰兩下就啪的掉了下來。

  “來啊,”良宵好心將它捧在手心上,“娘親教你飛,像這樣……唉對了,就是這樣。”

  那小鳥兒也爭氣,撲騰兩下還真飛出了屋子,良宵陰鬱了兩三天的眉眼終於展開笑意,“唉,真乖,飛吧!”

  誰料剛飛到院子,又啪的掉了下來,良宵著急了,趕忙出去將鳥兒拎起來,“唉喲我的乖乖,還真是誇不得你!”

  小滿和冬天在一旁哭笑不得,冬天想,夫人沒了那身壞脾氣確是很溫婉的女子,又有幾分俏皮歡脫,平日裏是個極好相處的主子。

  七月末了,正是夏日炎熱的時候,天上卻砸幾許雨點下來,越到夜裏雨聲就越大,雷聲滾滾,閃電劈啪。

  良宵沒教會兒咂飛,反倒被澆濕了上身,那鳥兒被雨澆濕了羽毛可憐兮兮的縮在她手上。

  良宵心疼壞了,顧不得自己也要先給鳥兒安頓,冬天忙攔住她,饒是如此,到深夜裏,還是不出意外的發起燒來。

  小滿忙叫小廝去請郎中來,主子體弱,是從娘胎裏帶出的毛病,平日裏活蹦亂跳的還好,一旦涼著發了病,沒個五六天怕是好不了。

  遙竺院折騰到天亮,除了主子的身子,最緊要的自是去告知大將軍。

  然而等良宵燒退了清醒過來,頭一句卻是問:“小乖乖如何了?”

  守在一旁的大將軍直接黑了一張臉。

  冬天有眼力見兒,忙說好著呢,又急忙道:“大將軍聽到您病了大半夜就過來了呢,奴婢扶您起來瞧瞧。”

  聽到這話,良宵探出個腦袋,果真瞧見床幔旁的高大男人,神色還是不怎麽好,眼睛下烏青烏青的,英俊的麵容都都憔悴了,她心虛的縮縮脖子。

  昨夜用膳時還聽將軍說軍務繁忙,想來又被她給耽誤了。

  她心裏十分不好受,大眼睛滴溜溜的轉,吩咐道:“快去端藥來我喝了。”又叫冬天將床幔用勾掛掛好,這才露出將軍整個人來。

  他站得那麽遠,反倒讓她不好意思叫人過來一些了。

  良宵半靠在床榻,笑著道:“將軍快去忙吧,我能有什麽事呀?好著呢。”

  恰此時丫鬟端了藥湯來,宇文寂沉聲道:“先喝藥。”

  良宵爽快的接過,藥湯是剛熬好的,冒著熱氣,騰騰上來的還有股濃鬱的苦味,光聞著便叫人作嘔了。

  宇文寂上前幾步,拿出半夜裏叫人去尋的果脯糖果來,準備等她喝完便遞上去。

  豈料,良宵稍微吹了幾下便一口飲盡了,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握住糖罐的手驟然收緊,背在身後再沒動靜,臉色僵住。

  活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難怪昨夜丫鬟說遙竺院沒有果脯糖果之類。原以為是她身子好,極少生病,卻不知這是喝了多少藥才能做到如此無動於衷。

  偏他一無所知。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子吧,以後都晚上十點左右更新。

  因為……存稿君已陣亡,酉酉在線.裸.更ing

  (酒酒變成酉酉,果然還是水,這裏是水酉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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