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南冷著一張臉看著他，盡管被人拿槍指著，卻一點也沒有懼意，隻是無聲地看著他。

  “不……左泓淨……你住手……”如風一下子擋在了孟紹南的麵前：“不是那樣的……你爸的死是因為他背叛了孟龍，而阿姨變成那樣，他也不想的……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你們是好兄弟不是嗎？”

  “好兄弟？哈哈……”左泓淨看著急切擋在孟紹南麵前的如風，心一下子絞痛起來，他差點就成為了她的丈夫，而她卻擋在他的麵前，這讓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哪……

  “早在他拋棄你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不是好兄弟了……做了二十多年的好兄弟，卻是讓好兄弟殺了自己的父親，害瘋了自己的母親，又傷害了自己的妹妹……這樣的好兄弟……有這樣的好兄弟嗎？”

  他的臉上落寞憂傷，淒涼一片。今時今日，如果他還把他當作好兄弟，如果他還放過他，那麽，他就枉為男子漢！

  “我並沒有想過……要失去你這個弟兄。”孟紹南將如風輕輕攬到一邊，站到她身前，將她隱於身後，看著左泓淨說道。

  “閉嘴！你這虛偽的家夥，別說得那麽冠冕堂皇……”左泓淨大聲吼道。

  “左泓淨，放下你的槍，要不然一槍射穿你的腦袋！”黑豹舉著槍對著左泓淨，朝著他大吼。

  “嗬……射穿我的腦袋？”他瞟了眼黑豹和白虎的位置，臉上露出笑，“行啊，有種你就射，不介意你老大的腦袋也開花的話，你就射吧……朝這兒……”他比了比自己的太陽穴，“看看是你的子彈快，還是我的子彈快……”

  “媽的，你敢激老子……”

  “黑豹！”孟紹南出聲，眼神瞥了眼他和白虎，“放下槍。”

  他說道，卻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了下。

  “老大？！”

  “老大你說什麽？！”

  如風也望著他，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如果……我的死能消除你滿腔的仇恨……”他笑了下，垂眼，隨即又看向左泓淨，“那就開槍吧。”

  “老大！”

  “老大！”

  白虎和黑豹一同驚呼出聲。

  “孟紹南！”如風也驚呼，看向他，眼裏流露出痛苦。

  他看向如風：“都是一死，何必呢？”

  “嗬，你以為我不敢開槍嗎？”左泓淨的眼裏射出強烈的光，如冬日裏皎潔的月色，冰冰涼涼。

  “不……”如風一下子擋在了孟紹南的麵前，“如果你要殺他，你就先殺了我……”

  “如風……”

  “如風！”

  左泓淨看著如風，眼眶漸漸濕潤起來：“為什麽？為什麽……”

  “對不起……”如風看著他，她知道她深深傷害了他，可是，她已別無選擇了。

  命運就是如此可笑，她也曾想著要愛上他，慢慢忘卻孟紹南，她甚至就想著，即使永遠愛不上他，也要和他一起過完這一輩子，可是，卻突然之間來了如此大的轉折，她能對他說的，就隻剩下對不起三個字了。

  左泓淨拿著槍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他曾經跟她說過，讓她永遠也不要跟他說對不起三個字，而她，卻一直在說……

  樓下，忽地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所有的人都怔愣住了。

  白虎慌忙跑到陽台，掀起一邊的窗簾，看了眼。

  “老大，樓下全是警察，我們已被包圍了……”白虎的聲音閃過焦急。

  如風渾身一顫，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媽的，左泓淨，是不是你報得警！”黑豹將槍弄得喀嚓響，對準了左泓淨，眼瞪著大大的。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左泓淨仍舉槍指著孟紹南，眼也沒有離開過，卻對著黑豹冷冷地說。

  “媽的……老子和他們拚了……”黑豹大聲咒罵。

  “黑豹，別激動！”白虎低聲嗬斥了聲，“老大，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白虎跑到孟紹南邊上，對著他說。

  要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孟紹南一如先前般平靜，並沒有作出任何決定。

  如風也一下子像是悟透了什麽般，雖然心底疼痛，卻不得不這樣。

  “走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她轉身拉住他的手臂，顫抖著對著他說。

  他垂眼，看著她。他可以逃走，可以走得遠遠的，可是，沒有了她，他的生活也失去了意義，沒有了她，他和死，還有什麽分別。與其這樣每天活在提心吊膽中，與其這樣讓她每天活在掛念中，不如，就讓他來個了斷，不如，讓她死了那個心……

  “不……我不打算逃了。”他冷冽的眼神綻出堅定，他已經決定了。

  “老大……”

  “老大你瘋了！”黑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的老大說什麽？居然不逃了？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白虎，黑豹……你們逃吧……”他轉頭對著他倆說道，“好兄弟，現在就走，馬上就走……”

  白虎和黑豹都愣在了那，一會兒，隨即回神。

  “老大不走，白虎也不走。”

  黑豹忙也說道：“老大不走，黑豹也不走，黑豹要和老大共生死！”

  孟紹南的臉上綻開一絲微笑，有這樣生死與共的夥伴，他此生何求。

  “你開槍吧……”他轉身對著左泓淨，平靜地說，“如果你不開槍，這一輩子都沒有再開槍的機會了。”

  聽到孟紹南的話，如風轉頭，眼緊緊盯著左泓淨，看到他拿著手槍的手指慢慢收緊，如風的心也一陣猛跳。

  她猛地衝過去，一把握住左泓淨的手：“不……不要，我求你了，你不要開槍，不要開槍……”

  左泓淨的眼裏流露出悲哀，看著心愛的女人為另一個男人求情，這種場麵，是多麽的諷刺。

  門外，忽地想起聲響：“孟紹南，你已經被包圍了，乖乖放下武器，出來投降……”

  左泓淨哀傷的笑，這輩子，他是不用再開槍了，而對著他，他也開不了槍。

  他緩緩垂下手，“咚”地一聲，槍掉落在地上。

  如風轉身看向孟紹南，門外的那一聲聲清脆的聲音，猶如鬼魅般纏繞在她耳邊。

  隻能這樣嗎？隻能這樣嗎？

  孟紹南走近她，深深凝視著她，忽地，低頭，狠狠吻上她冰涼的唇。

  如風感到一陣疼痛，頓時，一股血腥在彼此的唇齒之間彌漫開來。

  她想伸出手去擁抱住他，而他卻一把將她推開，大步朝門外走去。

  她伸出的手就那樣晾在空氣中，漸漸冰涼……一閉眼，大顆大顆的淚珠隨之滾落，無聲地掉落在地板上。

  門外傳來一陣唏噓聲和腳步漸亂的聲音。

  “退後……退後……”明亮的走廊裏，清一色製服的特警手持槍支一個個對準著公寓的門。

  “孟紹南，放下武器……”為首的看到孟紹南和白虎等人出來，忙也退後了一大步。

  孟紹南冷冷瞥了他們一眼，對著白虎和黑豹輕聲說道：“放下武器。”

  白虎和黑豹沒再說什麽，很默契的將手裏的槍扔了出去。

  “孟紹南，你現在被捕了，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話音落，隨後，是手銬戴上時發出的響亮刺耳的金屬聲。

  如風身子一軟，一下子跌坐在地，泣不成聲。

  孟紹南被人一左一右挾持著走向電梯，剛走兩步，他的腳步頓了下，兩秒的時間，他又抬腳，跟上他們的步伐。

  “孟紹南……”身後，傳來她淒厲的聲音。

  他站在那裏，不敢轉頭，不敢看向她傷心欲絕的臉，戴著手銬的雙手卻緊緊攥成了拳。心底，剛剛築起來的那道堅硬的防線，在聽到她那一聲呼喊的時候，潰不成軍。

  如風，如風……對不起……對不起……

  “孟紹南……”如風哽咽著，她想綻開笑容，可是，淚卻一個勁不停地掉下來，“我會好好活下去……我會將我們的孩子好好帶大……我……我……”她狠狠擦了下洶湧流下的淚，“我不會再哭泣……我……我會好好活的……”她不能抑製自己滿身心的疼痛，她已經說不出話。

  孟紹南閉上眼，兩行清淚，順著瘦削的臉龐滑下，想開口說點什麽話，可是，喉頭被哽住，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他重新抬起腳，昂著頭，向著電梯走去。

  看著他一步一步遠走，他離她越來越遠，遠得她再也看不清他俊郎的身影，遠得她再也感覺不到他溫暖的氣息。

  他傲然挺拔的背影隱沒在電梯裏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像是瞬間被帶走了般，隨著他而遠去。

  無力地靠著牆壁，緩緩跌坐在地。她痛哭失聲。

  左泓淨站在她身後，一直看著她。

  她永遠都不屬於他，永遠也不會屬於他，可是，他卻依然會為了她而心痛。

  如風趴在那裏，不知道哭了多久，忽地，她一把擦幹了淚，像是想到了什麽般，轉身朝屋內跑去。

  左泓淨一愣，忙跟著她進屋。

  “如風……如風你幹什麽？”

  她跑得那樣急，她像是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存在。而他站在那裏，他始終走不進她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