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再說鍾毅。

  吃過早餐之後，鍾毅就再次來到鄞江飯店。

  結果在大門外，就遇到了正抽煙的俞良禎。

  “總司令，你怎麽在這抽煙？”鍾毅說道，“外頭多冷。”

  俞良禎將煙頭扔在地上踩滅，輕歎一聲道：“黃主席他們在三樓會議室等你匯報工作，你趕緊上去吧。”

  鍾毅訝然：“你不上去聽聽？”

  “我就不上去了。”俞良禎搖頭道，“太悶。”

  俞良禎說悶，也不知道指的是空氣還是氣氛。

  鍾毅對此卻是早有心理準備，當下微微一笑走進大門。

  順著樓梯上到三樓，再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到會議室外，守在大門外的兩名警衛便立刻向內推開了房門。

  鍾毅一步就跨進去，抬眼看，心下便是一哂。

  隻見省裏來的六位大員已經靠窗坐成了一排，居中是省主席黃紹宏，左邊是第十集團軍總司令陶光以及保安處長宣鐵吾，右邊是財政廳長徐青甫、建設廳長伍庭颺，還有東南日報總編輯胡建中。

  看這架勢，分明是三堂會審。

  哦，不對，現在是六堂會審！

  六個軍政部門的大頭目齊至，不是六堂會審又是什麽？

  這一切說起來話長，其實隻在鍾毅轉念之間，不到一秒鍾。

  一名警衛走到黃紹宏六人對麵的一把椅子上，肅手道：“鍾市長，請坐！”

  鍾毅卻微微一撇嘴，淡然道：“不必了，我乃下僚，就站著回答諸位長官的質詢吧。”

  宣鐵吾看了一眼黃紹宏，道：“子韌，你不要緊張，我們沒有別的意思，更談不上什麽質詢，就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宣處長，這些就不要講了。”宣鐵吾話還沒說完，第十集團軍副總司令兼第二十八軍軍長陶光便直接插進來，“直接說正題吧。”

  說此一頓，陶光又問鍾毅道：“子韌老弟，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一個招呼不打就斷了鄞江的商路，怕是說不過去吧？”

  鍾毅哂然，這是為鴉片走私生意張目來了。

  當下鍾毅冷然說道：“陶軍長，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什麽時候斷過鄞江的商路？”

  陶光怒道：“姓鍾的，你這麽說可就沒意思了，敢做還敢不認嗎？”

  “陶軍長，鍾某人素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鍾毅反唇相譏道，“陶軍長從長春門進咱鄞江城的時候，難道就沒見到絡繹不絕的商旅嗎？”

  “你？！”陶光聞言大怒，卻又苦於沒辦法發作。

  怎麽發作？總不能明目張膽的說，姓鍾的你斷了鴉片走私渠道！

  雖然這種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但宣諸於口卻是不被允許的，畢竟，常校長和國民政府也是要臉的，要是一個國軍的高級將領公然出麵為鴉片走私張目，常校長的臉往哪擱？國民政府的臉又往哪擱？

  鍾毅也是咬定也這一點，專門照著陶光的疼處打。

  “啊，對了！”鍾毅又道，“這次對鄞江治安的清掃行動，還真摧毀了一條隱藏的走私渠道，那就是從上海過境鄞江，最終通往金華的鴉片走私渠道，陶軍長你說我斷絕了商路，指的不會就是這條走私渠道吧？”

  聽到這，陶光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賣媽批，老子今天說的就是這個事！

  問題是，陶光偏偏還不能夠說出口，心下這個鬱悶啊！

  “你？！”陶光氣急敗壞的道，“姓鍾的，不要血口噴人！”

  “哦，不是啊？”鍾毅冷笑道，“那我就納悶了，我究竟斷了哪條商路？我這個人腦子笨，還請陶軍長直接告訴我。”

  “行，你行。”陶光隻能夠認慫。

  不過內心裏，陶光卻暗暗發狠，你小子不要落我手裏。

  看到陶光碰了一鼻子灰，建設廳長伍庭颺便果斷說道：“鍾市長，商路的事咱們就不說了，但是你跟米國政府合作，在鄞江搞工業園區這麽大事，事先不跟我這個建設廳長打招呼也就算了，甚至也不跟黃主席通氣，這就未免有些過了吧？”

  鍾毅訝然道：“在鄞江搞搞工業，或者發展一下農牧業，難道也不在我這個市長的職權範圍之內？還要專門向伍廳長你報備？”

  “你？”伍庭颺立刻被堵得啞口無言。

  按程序來說，在鄞江發展工業或農業，當然在市長職權範圍之內。

  但是按慣例，為了表示對上官的尊重，市長一般都會跟相關部門的省廳廳長打招呼，至於省主席，那肯定是要原原本本的打報告。

  但是鍾毅偏偏沒有按照官場的慣例來，偏偏就按照正常程序走了。

  這事，跟剛才的陶光一樣，鍾毅不認，伍庭颺就沒法拿台麵上說。

  憋了好半天，伍庭颺最後才憋出一句：“鍾市長，你這樣在官場上會寸步難行的！”

  “寸步難行？我還真不怕。”鍾毅哂然，“如果讓我事事卑躬屈膝，如果讓我幫助別人去走私鴉片，鍾某寧可不當這個勞什子市長！”

  “呀，竟然還敢威脅我們！”陶光怒道，“一句話，你要是不能夠恢複鄞江的商路，你這市長就當到頭了！”

  鍾毅沒有理會陶光，目光轉向黃紹宏：“黃主席，這是省裏的決議？”

  黃紹宏便知道，他再不發話是不行了，當下幹咳了一聲，就準備說話。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黃紹宏的秘書忽然匆匆走進會議室，附著黃紹宏的耳朵低聲耳語了幾句，聽完了之後，黃紹宏的臉色頓時便微微一變。

  揮手屏退秘書，黃紹宏又對鍾毅說道：“鍾市長，別誤會，省裏從來就沒有把你撤職的意思，這次我們來，也隻是為了看你在鄞江搞的這次治安清掃，哦，對了，還有就是現場聽聽你對鄞江的規劃，說白了我們就是過來學習經驗的。”

  “啊？”

  “嘎？”

  “學習經驗？”

  聽到這話，陶光、伍庭颺等人瞬間全懵了。

  鍾毅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來，通過康茂德來對重慶方麵側麵施壓的招數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