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誘殺王左桂
作者:一人魂      更新:2021-05-30 11:07      字數:3803
  陳仁伯知道其中的艱難,但如果你不去嚐試,又怎能有收獲?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錢謙益雖然應約而來,態度卻很是消極。

  陳仁伯在皇帝途徑的每一個地方都設了陷阱,其中在兗州時險些就成功了,在臨清、濟南和德州,他的人沒有機會動手。

  在淮安,他原本編織了一古大網,等著皇帝去鑽。

  哪知道皇帝轉性子,不喜歡出門溜達。後來遇到海鰵幫挑釁,皇帝竟然忍了。

  陳仁伯想過在運河動手,但他知道皇帝的兩條船上有不少高手,後麵不遠還跟著錦衣衛和勇衛營,隻能一拖再拖,等到皇帝抵達江南。

  他們原計劃在鬆江府有一次大的行動,一次足以震驚朝野,讓皇帝陣腳大亂的行動。就在這個計劃實施的前兩天,皇帝出現在鬆江府,錦衣衛和勇衛營都在,這個計劃還能執行嗎?

  麵對問題,錢謙益也不知道。

  他更願意看到陳仁伯失敗,還沒有暴露自己那點把柄,已經一命嗚呼。

  陳仁伯顯然沒那麽容易完蛋,他在江南還有雄厚的實力,在朝廷同樣有一幫“密友”。

  這次鬆江府的行動謀劃了很久,可謂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怕是皇帝到了,鬆江府的守衛力量更強了,還是應該如期發動。

  錢謙益還是要擋他一句,“如果此事做了,便再也沒有回頭路,你可想好了!”

  以前的各種舉動,包括被人稱為“江南奴變”的大事件,沒人將矛頭指向陳仁伯。隻要他及時收手,或許能保住自身平安,等到鬆江府出事,必然會觸怒龍顏,陳仁伯與皇帝之間是搏命的死局,他獲勝的希望微乎其微。

  陳仁伯覺得未必,你是不知我在鬆江府安排了多少人手,否則你不會懷疑成功與否。

  如果皇帝沒有出現在鬆江府,那麽陳仁伯百分百的把握取勝,鬆江府的各大家族會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包括徐光啟和陳子龍這樣的大家族。當然了,還有劉太妃所在的劉家,因為太妃的關係,他們成了鬆江府的新貴,這一次會直接跌落穀底,還能活下來幾個都是未知數。

  不止於此,陳仁伯將矛頭對向了西洋人,鬆江府有除了澳門以外明朝最大的教堂,阪依的上千人每隔七日集會。陳仁伯會毀了他們,皇帝不是寵幸這些長得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人嗎?你喜歡的,就是我討厭的,乃至要毀滅的。

  陳仁伯安排在鬆江的人手足夠,關鍵位置都是他的人,一旦行動開啟會震撼整個大周朝。就在這時,公孫劍直奔鬆江府而去,還住在了劉太妃所居的江南紡織廠。

  霍三曾提醒他,會不會是皇帝得到了消息,已經知道我們的行動計劃?

  陳仁伯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是據皇帝的身邊人觀察,他應該不清楚江南到底發生了什麽,去鬆江府更可能隻是想念劉太妃。

  既然如此,陳仁伯考慮,要不要連皇帝一同幹掉。

  這一路上都在謀劃,始終沒有太好的機會,既然皇帝在鬆江府自投羅網,倒不如成全他,讓他知道這天下不是他一個人的。

  錢謙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連霍三和宋誌謙都想不明白,當錦衣衛和勇衛營瞪起眼睛的時候,你靠什麽謀殺皇帝?做夢嗎?

  陳仁伯沒有透底,反正他有自信,皇帝毫無疑問是強龍,可我們是地頭蛇。很多時候,強龍不壓地頭蛇。

  你們等著看吧,原定時間,原定計劃,隻需調整下江南紡織廠那邊,皇帝很快會駕崩,讓潁上郡王做好準備,朝廷會派人迎他入朝登基的。

  錢謙益覺的,你有這樣的誌向很好,我祝你馬到成功。可我不能奉陪了,今夜在秦淮河的畫舫上約了一個局,聽說能見到夜思夢想的柳隱姑娘,有幾天沒聽到她彈奏古曲,心癢難耐啊!

  霍三一伸手,擋住了錢謙益的去路。

  錢謙益回頭看陳仁伯,這是什麽意思?

  陳仁伯告訴他:“畢竟是掉腦袋的大事,既然受之兄已經參與其中,那就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你我兄弟齊心,登船到那黃浦江上,一起指揮鬆江府的各路人馬。”

  錢謙益知道自己走不了,他知道對方的機密大事,人家怎麽可能允許離開?

  “唉!”

  他長歎一口氣,交友不慎昵!

  記不清怎麽認識陳仁伯,也忘了和他弟弟陳仁錫的初見,這兄弟倆算是東林書院堅定的支持者,當別人

  見勢不妙作鳥獸散之後,他們仍舊堅挺著原來的位置。

  錢謙益非常擔心,陳仁伯自己送命不要緊,他會連累很多人,包括錢謙益。

  公孫劍看過江南紡織廠後,竟然有幾分感動。

  劉太妃對自己太好了,她竟然親手規劃這裏的一切,甚至住在了這裏。

  因為劉太妃搬來浦東,他的家族宗親陸續遷徙,帶動鬆江府的士紳來了不少,接下來是更多的百姓,加上那些在此施工的民夫,現在的浦東已經熱鬧起來,預計很快會成為小有規模的城池。

  劉太妃設宴,祖孫倆好好的敘話。

  鬆江府從知府往下,來了一批官員,加上此處的士紳,廳堂內坐滿了人。

  劉太妃原本還有顧慮,這些人來了會不會衝撞到皇帝。

  公孫劍表示無所謂,這趟來就是看望太妃,讓這些官員和士紳參加,也好讓他們以後更加孝敬您。

  劉太妃知道孫兒的好意,她是皇帝麵前舉足輕重的人,這些官員和士紳就更得巴結她。逢年過節的拜訪就不說了,平時有事沒事的會來看望,劉太妃無論做什麽事都一路綠燈,這是皇帝送給祖母的一份禮物。

  酒過三巡,在場一個人都沒有離開。

  公孫劍說了,今晚上要通宵達旦的歡飲,除非太妃疲倦後可以歇息,別人一個都不能跑。

  大多數人隻道是皇帝熱情,他貴為九五之尊,大家還能說什麽?巴不得陪皇帝多待會。

  有一部分人卻心中憂慮,甚至試著想去趟茅廁,被門口的軍卒攔回來。陛下有令,憋也得憋著,憋不住可以尿褲子裏。

  這時候,誰都明白了,皇帝今晚的舉動不尋常。

  清者自清,該喝酒的喝酒,沒什麽心理負擔。那些有問題的不自在了,明知此處是修羅地獄,偏偏沒機會逃走。

  距此不遠的黃浦江麵,站在船上能看到燈火閃爍的江南紡織廠。

  陳仁伯矗立船頭,指著對錢謙益說:“受之兄,我們要是有佛郎機炮,瞄準了一通亂炸,陛下就駕崩了,不用費那麽多事。”

  錢謙益道:“知道你在長江水師有人,而且水師有幾條船配備了佛郎機炮。可惜啊,皇帝為了對付盤踞洪澤湖的海鯊幫,已經調走了長江水師的全部船隻,包括佛郎機炮。”

  陳仁伯不怕,既然遠程打擊不行,那咱來點實際的,地麵上強攻也是可以的。

  錢謙益不信,錦衣衛的三千堤騎都在,還有勇衛營的一半兵力,你拿什麽強攻?

  陳仁伯伸手製止他,別說我做夢了。你要知道,再堅固的堡壘,也容易從內部攻破。

  內部?

  錢謙益沒聽懂,難道鬆江府的劉家也被你拉攏?

  不可能的,隻要劉太妃在,劉家就是皇親國戚的待遇,他們參與造反毫無收益。

  陳仁伯說了“奴變”兩個字。

  錢謙益懂了,你是說劉家的奴仆?

  不止劉家的,還有陳家的,徐家的,鬆江府最有勢力的前十個家族,以及不那麽突出的幾十戶富貴人家,奴變將在今夜同時開啟。

  到明日天亮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士紳都將身首異處,以前的奴仆成為主人,他們會占領這座城池。

  錢謙益乍一聽聞他的宏偉計劃,心中被深深震撼。以前在很多府縣發生奴變,也有個別成功後逃到附近山上落草為寇的,唯獨沒有鬆江府這種集體爆發,以占領城池為目的的瘋狂舉動。

  已到生死關頭,陳仁伯沒什麽好隱瞞的,他告訴錢謙益,參與謀反的不止奴仆,還有三方強大的勢力,你能猜得出嗎?

  錢謙益聽到“強大”兩個字,已經知道大概,鬆江府最強大的當然是官府,不會連鬆江知府阮大铖也參與其中吧?

  陳仁伯不置可否,那就意味著錢謙益猜對了。

  阮大铖是鬆江最高的官員,他都願意配合“奴變”,那“奴變”就沒有不成功的道理。

  錢謙益再猜,難道是附近的叛匪趕來幫忙?

  陳仁伯提醒他注意立場,這世上哪有人稱呼自己的朋友為“叛匪”的?

  沒錯,來自江陰的,來自蘇州的,還有浙江過來的,多路“友軍”已經齊集鬆江府外,今夜會配合著占領鬆江城。

  皇帝身邊的緹騎和勇衛營厲害,但是他架不住人多,再加上天黑。

  還有個更好的消息,聽聞劉府設宴招待,所有軍士也在邀請赴宴的行列,他們喝上點酒,更容易對付了。

  錢謙益沒猜對,除了官府,還有兩股勢力,都誰啊?

  陳仁伯告訴他,那些被壓榨的奴仆啊!

  浦東江邊上那些勞作的民夫,他們被士紳克扣工錢,整日吃不飽飯,為什麽不起來反抗?還有最最核心的,江南紡織廠的那些人,叫什麽“工人”,她們辛苦勞作,給別人賺錢,難道開心嗎?

  錢謙益聽後直搖頭,難道你沒看過《大周日報》?

  在某一期的文章中,皇帝曾探討過這個問題。

  你們合起夥把士紳幹掉,然後昵?

  同富貴,均貧富嗎?

  這是幾百年後才達到的曆史階段,現在提早了點。

  奴仆們哪怕成功了,官府不處罰他們,也隻有三種可能。一種是自己發財,做了士紳,開始買別的奴仆。另一種是自由了,耕著自己的田,娶個老婆,生個孩子,平平淡淡過一生。第三種是沒混好,又成了奴仆。

  對於這個社會來說,他們的人生際遇並不重要,社會整體上還是那個樣子,仍然存在不同的階級,仍然有人做主子,有人是奴仆。

  皇帝幻想,將來的運動是曆史趨勢所致,是人類文明發展到了一定階段,現在的“奴變”更像是農民起義。

  而農民起義不能單純的論述好壞,尤其對於統治者來說,無論是安撫還是鎮壓,讓最大數量的百姓更好的活著是唯一檢驗標準。

  錢謙益懂皇帝的意思,陳仁伯未必懂。

  或者,他即便懂了,也會假裝不知。

  作為一名頂級的士紳,家中幾千畝田地,無數的產業,還有成群結隊的奴仆,陳仁伯在利用這些人對幸福,或者說財富的追求,挑動他們犯上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