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黃家大寶貝
作者:一人魂      更新:2021-05-29 08:49      字數:3841
  胖子三十多歲的樣子,等身上的水幹了,其實也沒那麽胖。剛才之所以顯得肚子大,全是因為喝了太多的水。

  他拱手拜謝,各位恩公有禮了!

  小的叫嚴師台,淮安府人氏,自幼隨父親經商。原本做的好好的,有一次遇到山賊,東西全被搶了,父親一氣之下撒手而去,我扶著靈柩返回家裏。

  沒想到,萬萬沒想到,夫人跟人跑了,家徒四壁,什麽都搬走了。

  劉文炳對柳蓮小聲嘀咕,我就說嘛,猜對了吧!

  夫人跑了沒什麽,問題是我的兩個兒子,也沒了,再也見不到。

  找遍家裏,隻剩下一遝紙,這是我最後的希望。

  公孫劍問:“什麽紙?”

  “鹽引!”

  劉文炳知道,《金瓶梅詞話》裏介紹過,鹽引就是錢,比“崇禎通寶”的銀元還值錢。

  大周建國後設立九邊,負責防範北麵的蒙古人,為了減輕糧食運輸的負擔,鼓勵商人向邊關運送糧食,標準是一石糧可以換一引鹽。

  商人運糧沒賺到錢,但是有了鹽引,可以去官府換取官鹽,名正言順的售賣,從而賺取巨額利潤。劉文炳記得,《金瓶梅詞話》裏的西門大官人就曾經有過鹽引,這可是能讓人暴富的玩意。

  嚴師台的老婆跟人跑了,桌子凳子都帶走了,唯獨沒眼光,漏下了鹽引。

  聽嚴師台描述,是一遝。

  這可是巨額的財富,隻要嚴師台能夠兌現成官鹽賣出去,那他就能重新翻身。

  嚴師台提起來就想流淚,他空有一遝鹽引,卻無法從官府領到鹽。

  原因是時間久遠,他的祖父留下來的,自己都三十歲了,那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衙門裏的人告訴他,大周朝早就實行“綱鹽法”,官府不再幹涉鹽務,隻管按比例收稅。你這鹽引別說是現任老爺不知道,就是上一任,上上任,不知多少任之前,也未必搞得清楚,又怎麽換給你官鹽昵?

  嚴師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拿著一遝過期的鹽引,最後選擇了跳河自盡,了卻這不成功的一生。

  恰好遇到劉文炳,一個能將他救上來的人。

  這一點大家是服氣的,在嚴師台跳水之後,好多自認為水性極佳的人進去,除了劉文炳,大家連毛都摸不著。

  公孫劍問道:“這些鹽引沒用了嗎?”

  沒人回答,有用沒用還不是你這個做皇帝的說了算?

  嚴師台已經不在乎,從他跳河那一刻開始,鹽引已經化為灰鍛。即便沒有遺失在大運河裏,泡過後也沒法再用。

  公孫劍心想,你站在普通人角度,坑誰都不地道,弄得人家跳河自盡更不應該。但如果你是皇帝,你要考慮大多數人的利益,以前的鹽引作廢,受損失的隻是一部分人。

  公孫劍不會故意害人,但也沒必要為了人品造成帝國巨大的經濟負擔,這件事還是要想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

  胖子留在了船上,他暫時沒有可以去的地方。劉文炳擔心他再次輕生,枉費了自己一番好意。

  船隻在晚上短暫停靠,大家都在船上過夜。

  這是公孫劍南巡後少有的一次,此前他喜歡停靠在不同的城市,走進去體察不一樣的民俗。

  這一次沒有,公孫劍有些心累。

  難道大周朝各地有這麽多的問題嗎?老百姓真的不能安居樂業?

  他想等一等,心情好轉了,就可以再次走出去。

  兩艘船一前一後,停靠在這個雖不是碼頭,卻可以拋下鐵錨停靠在一邊的地方。

  半夜裏,公孫劍還在忙著和周婉言造小人,聽見外麵有動靜。

  一開始沒當回事,畢竟做一些愛做的事,他不願被打擾。

  周婉言不自覺壓抑住自己的聲音,好像是怕人聽見皇後娘娘的豪放。

  又過了一會,劉文炳到了門外,輕輕敲了一下,小聲說:“陛下,外麵有好戲看。”

  公孫劍是拒絕的,再好看的戲,難道比裏麵更美嗎?

  劉文炳走了,他帶著柳蓮姑娘去看。

  公孫劍覺得奇怪,老婆每天都在,過一會還在,可好戲不常見,去看看吧!

  周婉言撒嬌,臣妾想要孩子。

  “等一會丨”

  天氣已經炎熱,公孫劍不需要多穿衣服,光著膀子到了甲板上,發現劉文炳、王承恩和徐霞客等人都出來了。還有那個胖子,正兩眼盯著不遠處一條船。

  公孫劍問:“那船幹什麽的?”

  劉文炳示意他小聲點,別驚動對方。

  船隻不算太大,人聲卻很紛雜,看樣子至少二三十人。

  還有岸上,人影攢動,雖然在夜裏看不清楚,想來人數也不少。

  聽動靜,這些人在交接貨物,船上的人卸貨,岸上的人接貨,那到底是什麽貨昵?

  劉文炳回答:“已經派人跟隨,包括這艘船,還有岸上那些人。”

  胖子嚴師台知道情況,言道:“販私鹽的。”

  私鹽?

  嚴師台清楚,但凡是討生活的百姓都知道,大周朝一斤鹽要三錢到四錢銀子,也就是三四百文,太貴了,很多人一個月都賺不了一斤鹽。

  而私鹽便宜,質量還比官鹽好,因為販賣私鹽的現象一直存在。

  劉文炳說:“我記得販賣私鹽是要殺頭的。”

  嚴師台回答:“百姓都知道,買私鹽都是重罪,何況是售賣?不過昵,無利不起早,對商人來說,短期暴富就要承擔風險,官府越是嚴懲私鹽販賣,幹這行就越是賺錢。百姓們沒辦法,很多人家吃不起官鹽,隻能買便宜又優質的私鹽。”

  既然確定對方是販私鹽的,劉文炳提議,抓吧!

  公孫劍搖頭拒絕,我們都讓百姓吃不起鹽了,還有何臉麵抓人?

  派人跟著吧,先把情況弄清楚。

  嚴師台越來越懷疑,救他上船的這幫恩公不是尋常人。

  到底是多大的官昵,他也搞不清。

  船隻抵達淮安的時候,公孫劍以為又回了臨清,巨大的碼頭。

  隻是,絡繹不絕的人群哪去了?

  魏國公、漕運總督徐弘基早已在岸邊等候,兩淮巡鹽使杜濱得到詔命也趕來了。

  公孫劍登岸後受到官員們熱烈歡迎,公孫劍拉著徐弘基的手問:“怎麽隻有碼頭,不見商戶?”

  徐弘基回答:“陛下親臨,安危第一。今日一切船隻不得入內,各處商戶暫時歇業。”

  公孫劍覺得有那麽點道理,似乎是很多年代、很多地方迎接領導的標準規範。

  對於皇帝,這等規格是沒問題的,隻怕各地官員亂用,隻要上級領導來了就封路、清街,老百姓還幹不幹活?

  想到這裏,公孫劍麵色一沉,他必須從自我做起,命令隨行的《大周日報》記者做好準備,下麵要劃重

  點了。

  “魏國公,記住了,從此以後,無論朝中什麽官員前來,哪怕是朕也不行,不得禁止船隻出入,不得禁止商戶營業,不得禁止百姓自由活動。總之,不得擾民!”

  公孫劍問那位記者,記住了嗎?一個字都不能少,發回順義皇莊,讓金主編刊登在頭版頭條。

  徐弘基為難道:“陛下,你這不是讓微臣難堪嗎?這才剛到淮安,微臣便已經犯下一樁罪過,還要登在報紙的頭版頭條,你讓我這古臉朝哪擱啊!”

  公孫劍告訴他,以儆效尤,為官場樹立一股正氣,你是朕親近的人,承擔點委屈又算什麽?

  一句話把徐弘基說笑了,其實,他挺委屈的。

  皇帝在山東的事情都聽說了,筒直是一地雞毛。

  山東巡撫李精白忙得團團轉,險些連小命都沒了。現在皇帝到了自己的轄區,他哪敢不小心謹慎。

  碼頭上每日擁擠,誰知道會不會有意外,皇帝要是有個好歹,自己去哪哭?

  他暫停貨運和商號,全是為皇帝好,為大周天下好。

  但是,徐弘基理解皇帝的良苦用心,官員的迎來送往是該有所收斂,他貴為國公,仍然經常在碼頭迎接朝廷上過往的大臣和勳貴。

  他這個漕運總督不隻管著運河,還管著稅賦、錢糧的運送,以及駐紮此處的兩路軍隊。此外,他同時還是地方官,負責淮安府、揚州府在內周圍好幾個府的各類事務,論人口毫不遜色於大周的任何一個省份。沒上任之前不知道,到了崗位才發現,這漕運總督可謂是大周朝職能最複雜的一個崗位。

  你看看旁邊的兩淮巡鹽使,皇帝召他來肯定是捅婁子了,萬一治了他的罪,徐弘基還得跟著擔責任。

  公孫劍腳步很快,徐弘基問:“陛下何故腳步匆匆?”

  公孫劍告訴他,“朕不想耽誤商家做生意,朕離開這裏,他們就可以繼續忙碌了。”

  徐弘基笑而不語,看來皇帝很會作秀。

  那名跟隨的記者立即記下來,這個細節可以好好的延伸,刻畫一位腳步匆匆從,卻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形象。

  到了府衙,公孫劍喊過來兩淮巡鹽使杜濱,讓他匯報工作。

  杜濱上任兩年多,對鹽務頗有了解,加上口才又好,說的頭頭是道。

  公孫劍全程很安靜的聽他說完,中間沒有任何打斷,最後問了一句,“杜愛卿,你覺得身為兩淮巡鹽使,最重要的任務是什麽?”

  杜濱想了想,回答道:“替陛下和朝廷管好海鹽的生產,做好官鹽的運送和售賣,征收足額的稅銀。”

  公孫劍搖了搖頭,“從杜愛卿剛才的一番話裏,朕判斷你是個稱職的好官。而且,自從你上任之後,此處的鹽稅逐年上升。隻不過,朕以為,你格局小了,太小了。”

  皇帝批評就得聽著,杜濱隻能諾諾答應。隻是不知,到底哪小了。

  “請問杜愛卿,大周朝的鹽稅是多了,還是少了?”

  見杜濱露出為難的神色,公孫劍告訴他:“實話實說,今日你我君臣暢所欲言,不管你說什麽,朕不會罰你,魏國公也不會罰你。”

  杜濱道:“回陛下,少了!少了太多!”

  自漢武帝開始,鹽鐵官營,鹽稅成了國家稅賦的主要來源。宋朝雖國境狹窄,卻占了當時世界財富的一大半,後世的官方統計是世界gdp的四分之三,每年的稅賦是一億六千萬貫。

  大周朝發展兩百餘年,對這個數字隻能景仰,實在是望塵莫及。知道宋代稅收的主體是什麽嗎?恰恰是鹽稅。

  無論是曆史上的北宋還是南宋,鹽稅都占了財政收入的一半。到了南宋末年,更是達到八成之多。完全可以說,沒有鹽,就沒有宋朝經濟的繁榮,就不會讓他們的國運維係那麽長時間。

  而我們大周昵,疆域比宋代大了不止一倍,人口至少是那時的兩倍,鹽稅卻在減少,杜愛卿有沒有認真想過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