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丘連之上 丘連之下
作者:一人魂      更新:2020-08-24 11:21      字數:3715
  “稍安 勿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湊湊銀錢吧,能買絕不搶,能搶絕不殺人,再走投無路也不能擾了百姓。”

  五個屯長湊出了一百多兩銀子,先前那位屯長掂量一下錢袋子笑道:“沒想到咱們還有這麽多錢,買衣是足夠了,也能吃上一頓正常吃食了,到時候米麵大饅頭招呼著。”

  眾人皆是苦笑。

  殊不知,在這支四百人隊伍的正南,亦有一支比他們人數多了不知幾何的大隊人馬,在靠近淮南郡柳州邊緣地帶的一個山上歇腳。

  淮南郡柳州邊緣處,那可是出了名的匪徒橫生,這裏的匪徒不像是北邊的馬賊,馬賊是沒有固定的區域,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這南人比北人知書達理,匪徒也比北邊的悍匪要講道理許多,他們大多是盤山而據自稱山賊,也做劫道綁人的勾當,但是他們隻求財,輕易不害人性命。

  這燕山就是其中一股山賊的勢力,也是唯一一個和其他山賊不同的勢力,這附近山賊大多都不願與燕山為伍。

  其餘山賊信奉的是江湖道義,求財就是求財,人命說不能動就不能動,甚至還要將那些人票好吃好喝的供起來,隻要銀子到位,絕不碰人票一根汗毛。

  可是燕山不一樣,不論是劫道還是綁票,全是求財之後還要殺人,就是因為這個燕山的緣故,柳州邊緣地帶的山賊信譽,降到了最低,活兒是越來越不好做了。

  一時間其他山賊義憤填膺,可無奈於燕山勢力太大,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鏟除可沒那麽容易。

  其實也有過山賊之間的聯合,想要將燕山連根拔起,可最後都因為分贓不均或是各懷鬼胎,不了了之。甚至有一次真打上了燕山,卻發現燕山一個人都沒有,等他們各自回山之後,燕山又出來打家劫舍。

  這讓附近山賊皆是心驚不已,摸不著頭腦。

  而這個燕山,在半個月前一次三當家發起的劫掠中,不知怎地,分明就是一個小村鎮而已,突然殺出千八百披著甲胄的士卒,燕山三當家的手下那三百多人平日裏欺男霸女欺負軟柿子習慣了,僅剩的那點男子精力也在女子肚皮上消磨殆盡,哪裏見過這種陣仗,隻一個衝殺之下,三百人瞬間暴斃,就連那個聽聞力大無窮的三當家的,不出兩個回合,也被一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小將,一刀砍翻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燕山大當家的不知所措,難不成是官府派人來剿匪了?可老子不才打點了三四千兩銀子嗎,怎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就在大當家的暗罵這些貪官汙吏拿錢不辦事的時候,那管理村鎮的官老爺也是苦不堪言,自己這都快生灰了的衙門,突然來了一批讓他心驚膽戰的人。

  為首的是一個年輕人,看起來歲數不過及冠,但他光是站在衙門下散發的那股子血腥味,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這年輕人麵容也是剛毅非凡,不苟言笑,他身後還跟著一位拄著長槍風度翩翩的雅士,言笑晏晏的和一個渾身包裹著白布的中年人聊天。

  這年輕人見知縣從衙門後麵走出,直接扔出一柄大刀說道:“我們是大周軍隊,在此地休整一番時日就走,吃喝住行的銀子沒有,就這一柄大刀,收不收看你,我們此次前來帶了一千多人,已經駐紮在這個村鎮周圍,替你們防著山賊,也不用言謝,保護百姓是我們應該做的。”

  縣官滴著大汗忐忑不安的將大刀還給年輕人,他怎會不知丘連軍事,而且這年輕人言語之間說的輕鬆,言外之意也極好意會,那就是我們把你這小村鎮包圍了,別想著通風報信。

  縣官賠笑道:“這位將軍,您來保護我們這個小鎮子,感謝都來不及,如何還敢收銀錢,你放心,下官絕對會把諸位軍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舒舒服服的倒是不用,行軍打仗行軍打仗,吃不了苦還打什麽仗,隨便安排一間幹淨僻靜的院子便可,你要是老老實實的,我們也不會為難於你。”

  縣官笑著帶著這三人來到衙門後院,吩咐下人打掃一番就要告辭,誰不想這時突然出現一個大漢架住了縣官。

  那年輕人揮了揮手,“荀義,你吃點虧,和縣官老爺住一間屋子,可別虧待了縣官老爺。”

  那大漢咧嘴一笑,架著縣官就入了偏房。

  渾身裹著白布的中年人指著年輕人笑而不語,拄著長槍的雅士攙扶著中年人走入房間。

  年輕人摸著腦袋一笑,跟著一起入了衙門內院,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還算完整的地圖鋪在桌上。

  受傷中年人坐在桌前問道:“小公孫子,你帶路不看地圖嗎,若不是你是老子從渝州城帶回來的,老子都以為你是南朝的臥底了,辛虧有柳將軍親自打馬巡查,再往前走個百裏,咱們就直接殺入淮南郡了,怎麽著?想憑著這一千人馬直取南王劉肅的頭顱?”

  公孫劍憨憨一笑,對於將軍的挖苦之言,饒是他臉皮夠厚,也架不住犯這種沒有經驗的低級錯誤的責問。

  他自嘲笑道:“這不是一直躲著淮安叛軍的圍剿嗎,在密林中東竄一頭西竄一頭,早就不知道東南西北啦,我還納悶怎麽突然間就沒了追兵,原來咱們直接殺入劉肅老巢了,於將軍,這其實也挺刺激的,那李自真打了二十年連淮南郡的麵都沒見上,咱這一千人,直接懟進人家門口了,說出去也是一番美事。”

  “你啊你啊。”

  於有俊聽到淮安叛軍時,神色中閃過一絲痛楚,曾幾何時,風靡天下一時間獨占風騷數十年的淮安軍,被稱為大周利師的淮安軍,也加上了“叛”字,他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表現的如何不自在,僅僅是一閃而逝的細微不忍。

  就這麽一絲表情,還是被站在他麵前的公孫劍捕捉到了,公孫劍剛想說什麽,他擺了擺手,緊接著伸手指了指公孫劍岔話說道:“你小子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一旁的林秋風也是笑了笑,這些時日的相處,他對於這個非同尋常的年輕人也是十分喜愛,別人及冠之年都在幹嘛?百姓之家要麽成親生子要麽渾渾噩噩,王權貴族也大多都是混跡青樓的紈絝子弟,而這小子直接領著幾位將軍殺到柳州來了,要不是現在情況不是很好,他真想收這小子做徒弟。

  於有俊沒有再在這個上麵多費口舌,既來之則安之,來到柳州其實好壞參半,一方麵任誰也不會料到,一個千人之眾的隊伍敢跑到南朝都郡的柳州,追殺他們的南朝和淮安叛軍也不會想到他們會深入險地,所以這裏還算安全,還能養精蓄銳一番時日。

  這另一方麵則是饒了個遠路,大周有極北之地荒無人煙,南朝也有西邊峻峭高山無人問津,他們本意是化整為零,想向西而行,翻過高山再渡江而過,幾批千人隊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大周潁川郡,可現在距離淮水足有一千多裏路,再想渡江而過顯然是不可能了。

  於有俊看著桌麵上的地圖沉思起來,此地雖說安全但也隻是一時的,村鎮外還有山賊,若是那些山賊多事,或者察覺到了什麽蛛絲馬跡,也會帶來不小的麻煩,甚至是滅頂之災。

  “這山賊……山賊……”

  於有俊靈光一閃,吩咐嶽荀義將那個縣官老爺帶進來。

  這縣官老爺還以為眾人要殺人滅口,進屋之後直接跪了下來,拚命的磕頭求饒,額頭都磕出了一個大血包。

  “夠了!”

  於有俊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絲毫沒有當官本事,卻坐在造福百姓的位置上作威作福之人,平日裏欺壓鄉鄰就算了,這附近山賊霍亂他竟然還不上報。

  縣官被於有俊這麽一吼,頓時止住了叫喊聲,但是雙腿之間又有一攤液體擴散開來。

  於有俊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問道:“這附近的山賊你了解多少?”

  沒想到於有俊話音剛落,這縣官又磕起頭來,“大將軍大將軍,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不應該勾結山賊!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小的一會就將這些年存下來的銀子奉送給大將軍,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公孫劍扯了扯嘴角,這……這算不算不打自招?於將軍也沒說什麽吧,這老小子直接就把這種齷齪事供了出來,他轉頭看向於有俊,發現後者身子隱隱做抖。

  公孫劍捂住眼睛,不敢多看。

  於有俊沒想到這縣官老爺還真不是那種知情不報的人,感情人家早就和山賊勾結起來了,你山賊下山燒殺搶掠,我也有銀子拿,簡直是雙贏局麵。

  “你真是好樣的啊,直接把你的村民就給賣了?”

  縣官顫抖著聲線解釋道:“小的還沒到那種醃臢程度,小的與山賊之間的交易是給他們通風報信有沒有官府剿匪,然後燕山山賊給我銀子的同時,也不會動下官這個村鎮的百姓,每次劫掠隻是走個過場……”

  這個縣官老爺說完,眉宇間竟然還有些許得意的神色,好像他是在做一件天大的造福百姓的好事一般。

  公孫劍扶額,感情上回自己帶隊遇見的大批山賊是來走個過場的?

  於有俊突然笑了一聲,深呼一口氣,他告訴自己不氣不氣,這裏不是大周,這裏是南朝,南朝貪官汙吏多如牛毛,這是一件好事,一個政權從內部生蟲,蛀毀是遲早的事。

  他站了起來,捂著鼻子彎腰探頭說道:“我對你那些醃臢事情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這些山賊是如何生存在柳州附近的,你別說什麽是靠你通風報信,我統帥大軍這麽多年,如果真有軍隊鐵了心前來剿匪,就算你通風報信,燕山那些山賊在這州城交錯的柳州腹地,也是插翅難逃。”

  縣官轉了轉眼睛,他低著頭不敢與於有俊對視,小聲說道:“這個……下官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好辦,嶽荀義何在?”

  嶽荀義從門外走進來,對著縣官老爺咧嘴一笑,後者好像很怕他一樣,突然趴在地上蜷縮起來,像極了一隻被人打斷腿的老狗。

  於有俊揮了揮手,“拖下去打,打到他知道為止,對了,光是知道還不行,邊打邊問,你記下來,你覺得你記的差不多了再停手。”

  嶽荀義這個壯漢摩擦了一下手掌,扭動脖子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響聲,他得令一聲,像拎一隻小雞崽一般將縣官老爺扔到了院外,慘叫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