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冰冷。

  顧青山感覺自己在漂浮。

  ——先是漂浮，然後漸漸沉入水中。

  一直下沉。

  直到抵達一處永恒黑暗的水淵之底。

  這裏空無一物。

  隻有無窮的窒息與絕望。

  “難道我要死了？”

  顧青山心中暗暗詫異。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說明自己召喚而來的人，無法治療自己的傷勢。

  小樓和離暗也必定被之前的戰鬥波及。

  他們也死了。

  否則的話，他們一定會救自己。

  ——真是糟糕啊。

  顧青山心中有些悲傷。

  他又等了數息。

  窒息、冰冷、絕望、死寂。

  這樣的感覺一直伴隨著他，沒有絲毫變化。

  “奇怪，如果我死了的話，為什麽還在這裏？我應該去黃泉了啊？”

  “如果沒死，那我在這裏幹什麽？”

  顧青山暗暗詫異。

  剛這樣想著，他立刻就覺得自己的眼睛能動了。

  他睜開眼——

  隻見四周一片凝滯的黑暗，寒冷刺骨、深邃不知盡頭。

  顧青山張開嘴，喊道：“有人嗎？”

  沒有聲音。

  ——沒有聲音從他的嘴巴裏傳出去。

  這裏就像是在真空中，但卻又並非真空。

  他整個身軀不受控製的漂浮著。

  忽然。

  極其遙遠的黑暗深處，一點蒙蒙的亮光誕生了。

  那一點光緩緩朝著顧青山的方向飛來。

  顧青山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漂浮著，等待那光的靠近。

  終於，那光來到了他麵前。

  一道聲音從光輝中徐徐響起：

  “顧青山，我需要你的幫助。”

  顧青山一聽這聲音，立刻回憶起來。

  ——這是六道定界神劍的聲音。

  “我現在自身難保，實在不知道要如何幫你。”顧青山苦笑著，以心念回應道。

  現在這種情況，隻好如此溝通。

  神劍道：“我需要你身上的力量。”

  “我身上的力量？”顧青山不解道。

  “對，你以地神錢幣獲得了某種序列之力，這種力量現在化為種子，存在於你身上。”神劍道。

  “你要這種序列的力量？”顧青山問。

  “對，這種序列的力量很奇異，能幫助我盡快修複。”神劍道。

  顧青山想了想，道：“也罷，我有各種各樣的力量，多一種不多，少一種不少，你拿去吧。”

  “你這麽大方？”神劍問。

  “其實我應該先謝你——你給我的兩枚碎片都很有用，幫了我很大的忙。”顧青山真心實意的道。

  這柄劍知道一切。

  它跟著自己，見到了地神錢幣、風之匙、海底之書。

  但它從來沒說過什麽，還給了自己“司神”和“退邪”的力量。

  如果不是“司神”和“退邪”，自己無法避開天帝的奇跡之力，也無法完成許多事。

  也不知道它在完整形態下，又擁有什麽樣的力量。

  那團迷蒙而耀目的光飛上來，將顧青山徹底裹住。

  這片光輝是如此浩渺，漸漸變得無比明亮，將四周的黑暗徹底祛除。

  顧青山立刻感受到了某種庇護。

  那些死亡的感覺煙消雲散，充滿溫暖與生機的能量裹住了他，讓他忘記了一切痛楚。

  漸漸地，他背後出現了一片虛影。

  那是一根長長的灰暗管道。

  管道一動不動，似乎處於凝固狀態，尚未被激活。

  光輝變得湍急。

  灰暗管道飛起來，融入浩渺的光輝之中，很快化作無數管道，想要突破虛空，朝未知的地方延伸而去。

  但光芒中的溫暖突然化作熾烈，照著那管道全力一衝。

  所有管道頓時消弭不見。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光輝漸漸變得平和。

  神劍才再次開口：

  “很好，原來是那個序列……我暫時回複了一些力量。”

  “作為感謝，我想我可以為你解答一些事情，你想知道什麽？”

  顧青山問道：“你的劍柄——我記得當初遺落在萬獸深窟的大墓之中了，我們怎麽才可以找到它？”

  神劍道：“你是想幫我找回劍柄？”

  “對，所有的六道神器都被封印在黃泉，而你沒有——這大概因為你是碎裂的兵器，我想把你的劍柄找回來，然後把你重鑄。”顧青山道。

  神劍道：“但我要提前告訴你，作為六道的劍器來說，除非你舍棄六界神山劍，舍棄六界山神的神位，才可以得到我和我背後的神位。”

  顧青山立刻道：“那算了，我不可能舍棄她。”

  “你可知我能鎮壓諸多末日，我能給你帶來的神位比她更高。”神劍道。

  “那也不行，我不可能離開她。”顧青山道。

  “那麽，你還是問我其他的問題吧。”神劍道。

  “不，你還是回答我剛才那個問題。”顧青山道。

  神劍一怔，說道：“你既然選擇了六道神山劍，又何必去追尋我的劍柄？你根本無法得到我。”

  “我知道，但我不想看到一柄神劍始終處於破碎狀態，隻要你修複成功，也算我了卻一樁心願。”顧青山道。

  “可是這無法給你帶來任何好處。”神劍道。

  “是沒什麽好處——但這世間的事，我們並不總是隻為了利益才去做。”顧青山說著，不由回想起那些並肩戰鬥過的人們。

  “那是為了什麽？”神劍追問道。

  顧青山露出回憶之色，道：“昔日我獲得惡鬼道聖選資格的時候，有一頭過去時代的鬼物見到了我手中的六界神山劍，它說我一定是真正的劍修，才會得到這柄劍的認可。”

  “然後它給了我聖選資格。”

  “其實這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有時候我們並沒有任何利益在身，但這不妨礙我們秉承心願，去堅持一些事情。”

  顧青山注視著那黑暗中輝煌的光芒，繼續道：“你能鎮壓那麽多末日，也一直在鎮壓末日，這是我完全認可的事。”

  神劍道：“那是我的職責而已。”

  顧青山點點頭，繼續道：“如果在未來，能有一個人得到你的認可，與你一同並肩作戰，那麽他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劍客，他一定願意為了拯救眾生而戰。”

  “——我之所以重鑄你，不止是為了你，還為了更多的人。”

  他笑起來，繼續道：““如果將來遇見那名劍客，我自然會讓他請我喝酒，就當是重鑄你的謝禮。”

  “我也很樂意多這麽一位戰友。”

  神劍聽了，陷入沉默。

  光芒之中漸漸出現了一片影像。

  那是萬獸深窟。

  是大墓。

  大墓深處——

  隻見一柄長劍插在墓河之中，散發出無形的波動，籠罩了整個大墓。

  在這種波動之中，所有蠢蠢欲動的末日都無法脫離大墓的籠罩。

  直到某一刻。

  惡鬼道的人進入了大墓之中。

  無數末日被人為的釋放。

  那柄長劍似乎有所感應，頓時碎成了無數截。

  劍柄順著水流漂浮、沉沒，最終落在墓河深處的一個凹槽之中。

  “等到你們戰勝人間界背麵的末日，人間界便會徹底立住，開始發展。”

  “這時候，獸王道便會出世，你要去那處大墓的墓河深處，找到那個凹槽，便可尋回我的劍柄。”

  “——順便說一句，現在有一些奇怪的東西寄居在我的劍柄中。”

  顧青山恍然道：“是了，那是一個惡鬼，它自稱為劍靈。”

  “這件事你自己判斷。”神劍道。

  “恩。”顧青山道。

  “如果你真的重鑄了我，我會告訴你一些六道的真正秘密。”

  “秘密？”

  “對，其實眾多序列都在覬覦六道輪回，覬覦這一件眾生序列之中最頂尖的終極兵器。”神劍繼續道。

  顧青山敏銳的問道：“既然六道是眾生序列，為什麽它們可以得到六道？”

  神劍道：“因為眾生是最基本的序列，任何序列都可以從它之中獲取相應的寶物。”

  “所以它們要搶奪六道輪回？”顧青山順著問下去。

  “對，”神劍頓了頓，以莫名的語氣道：“其實我跟在你身邊這麽久，也對你有一些觀感——倒不如現在就告訴你。

  “你想說什麽事？”顧青山問。

  ”你記住，這一次，所有序列恐怕都要失算。”神劍道。

  “為什麽？”

  “它們弄錯了一件事……”

  顧青山不再詢問，隻是靜靜的聽下去。

  他已經預感到，一個巨大的秘密即將被神劍說出來。

  那個秘密是如此驚世罕見，以至於連他都無法保持平靜，隻能懷著敬畏之心靜靜等待。

  終於。

  神劍說道：“六道輪回是故意被末日擊碎的……因為它確實需要一個契機，用來完成這一次的進化。”

  顧青山微微怔了一下。

  “所有序列都在等待六道輪回進化，甚至不惜在六道輪回中下了各種暗子，想要參與六道爭雄。”

  “顧青山，連你也知道，末日序列也在六道中潛伏了使者。”

  “是。”顧青山點頭道。

  神劍繼續道：“但六道輪回完成進化之後，那些序列不會再覬覦它，反而會遠遠的躲開。”

  “記住，這件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顧青山困惑道：“可是……為什麽呢？”

  “因為恐懼。”神劍惜字如金的說道。

  顧青山仿佛被打了一下，整個人怔在那裏。

  記憶中的許多謎團一一浮現，無數細節湧現在腦海中，很多疑問一一得到解釋。

  神劍想了想，繼續道：“記住，這個秘密不可妄說，不可與任何眾生說，不可與諸天萬界說，總之，你若說了，六道會不高興的。”

  “眾生與末日之子，天界正法的所有者，亙古時代的死神，聖界的眷顧者，終末之祭的傳承人，顧青山——”

  “你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