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黑暗之中，顧青山飛掠不停。

  有時為了加快速度，他會使出縮地成寸，一下子跨越大段距離。

  ——但畢竟不敢多用。

  之前用了阿修羅神技連斬三劍，身體和精神上的損耗一直沒有徹底補充回來。

  前方一切未知，還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麽怪物，所以顧青山很謹慎的保留著體力。

  黑暗中，神念放出去，除了頭頂那探不到邊界的牆壁之外，什麽也沒有。

  顧青山略一思考，索性飛起來，貼著頭頂的牆壁飛行。

  他偶爾揮動長劍，在牆壁上留下一些記號和傳送法陣。

  這是為了做方位上的標記，以及隨時能從前方回到這裏。

  ——假如一切順利，這些準備當然用不上。

  但若有其他情況發生，有了傳送法陣在，他就能從容應對。

  約莫飛行了一個多時辰，顧青山感到距離七彩長矛已經不遠了。

  他將雙劍召喚出來，懸浮在身體兩側，小心戒備。

  忽然，他心神一動。

  後麵有什麽東西追上來了。

  顧青山就不再前進。

  他站在原地，默默等到。

  對方來得很快，幾乎是瞬間就進入了他的神念範圍。

  雙女。

  一黑衣，一白袍，都戴著麵具。

  數息之後。

  她們已經站在了顧青山麵前。

  “黑白雙蛇……”顧青山自言自語道。

  黑衣麵具少女殺機畢露，喝問道：“奇怪，你並非我們世界的人，如何知曉我等名號？”

  顧青山一時無語。

  之前在死神的傳承之地，自己曾見過這兩女。

  當時雙方曾互相見禮。

  現在對方卻說不認識他。

  可是她們一人扛著碧綠色的魚竿，一人手捧青色琉璃盞，特征實在太明顯了。

  這時，隻見白衣麵具女取出一枚完好的黑色玉片，冷聲問道：“此人便是要除掉的目標？”

  黑色玉片上傳來一道蒼老聲音：“正是，此獠很可能是阿修羅，擁有劍術神技，請二位神靈注意防範。”

  白衣麵具女淡漠的道：“無妨，你且看著本神勾魂奪魄。”

  她隨手一拋，便將那黑色玉片拋至半空，任其懸浮。

  白衣麵具女則輕輕催動手中青色琉璃盞，喝道：“黃泉引魂！”

  琉璃盞頓時大放光明，冒出數百道青絲，散向四麵八方，如萬蛇一般在虛空蜿蜒前行。

  這些青絲來的太快，眨眼間就到了顧青山身前，往他身上纏去。

  顧青山揮動雙劍，舞得密不透風，一層層劍芒如蓮華綻放，將所有逼上來的青絲斬斷。

  突然，黑衣少女一揚手，魚竿上那一枚黑色魚鉤驟然消失。

  魚鉤直接勾在顧青山左肩上！

  顧青山心頭一跳。

  ——想不到勾命這一招是必中技。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襲來。

  電光火石之間，他反手握著地劍，猛然朝自己肩膀刺入。

  當！

  黑衣少女拽動碧綠魚竿之際，黑色魚鉤恰巧被地劍擊飛。

  顧青山捂著肩膀，身形一閃，和兩女拉開距離。

  兩女緊追不舍。

  黑衣麵具女冷冰冰的道：“阿修羅？連神技都用不出，原來是冒充的。”

  “何必多說，勾魂奪魄便可，讓他去黃泉走一遭。”白衣麵具女毫無感情的聲音隨之響起。

  她再次催動琉璃盞。

  下一刻。

  萬千青絲猛然放出，瞬間布滿虛空，直衝顧青山而去。

  在無數青絲之中，那黑色魚鉤悄然隱沒不見。

  雙女配合著發出了攻擊！

  從戰鬥的角度來說，這真是顧青山一生中最凶險的一刻。

  他心念一動，忽然起劍。

  地劍上暴起無數細若牛毫的劍芒，瞬息之間交擊了百千萬次。

  轟！

  無邊火海生！

  ——火毀劍法，離火！

  這一式神技不斬人，專斬術法。

  隻見數不盡的青絲消散殆盡，連那一枚黑色魚鉤也被狠狠擊飛。

  這樣的攻擊似乎惹惱了雙女，她們身上氣勢猛的一提。

  然而下一刻，一層白霜迅速出現在她們的青蔥玉指上，朝著全身蔓延開來。

  霜滅神劍，霜鋒！

  兩女漸漸被白霜爬滿全身，無法動彈分毫。

  奇怪的是，顧青山握著地劍，卻並未使出最終的念劍——日月遮。

  早在火毀劍出之際，潮音便已沒入黑暗，不知去向。

  等到霜鋒之劍開始擒住雙女身形，潮音已穿過大段距離，出現在那枚黑色玉牌背後。

  隻聽見玉牌上，那道蒼老聲音急切的道：“兩位神靈，小心第三招——”

  長劍爆發出淩冽劍芒，用力一斬。

  啪！

  黑色玉牌頓時被斬得粉碎！

  蒼老的聲音戛然而止。

  潮音劍嗡鳴一聲，飛回顧青山身邊。

  顧青山鬆了口氣。

  他看看對麵。

  那黑白雙女依然被冰封著，漸漸形成兩個冰坨。

  她們的身形僵在冰坨之中，一動不動。

  顧青山放開手中地劍，雙手抱拳道：“多有得罪，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轟！

  轟！

  兩道巨響之後，雙女從冰雪之中鑽出來。

  她們在原地站定不動。

  少傾，卻有兩名不戴麵具的少女從她們身上飛出來。

  正是顧青山曾見過的白衣少女與黑衣少女。

  白衣少女伸了個懶腰，說道：“現在可以說話了，這兩人魂魄被我們封住，暫時什麽也不知道。”

  黑衣少女則望向顧青山，吃吃笑道：“你什麽時候反應過來的？”

  顧青山道：“你丟出那黑色玉牌我就知道了，然後你們又是提醒我用阿修羅神技，又是說要帶我去黃泉走一趟，我就知道你們沒忘記前事。”

  白衣少女心虛的道：“我們表現的很明顯？”

  顧青山道：“那倒也不是，那監視之人最後還在提醒你們小心。”

  黑衣少女認真道：“我們攻擊你的時候，確實放水不多，也確實唯有阿修羅神技能抵擋我們一二，那個老家夥又如何能看出其中問題？”

  顧青山再次抱拳，誠懇道：“兩位，我實在不知是何情況，能否為我分說分說？”

  兩女對望一眼。

  白衣少女輕歎口氣，說道：“這次總算沒有其他人窺探。”

  黑衣少女飄身前來，抓住顧青山左手。

  白衣少女也飛落而至，抓住顧青山右手。

  黑衣少女正色道：“鬼王，你剛才用了阿修羅三神劍術，假如隻釋放第一式和第二式，卻把最後的念劍憋回去，念劍就會損傷你的神魂。”

  白衣少女也肅然道：“對對對，不能憋，還是把最後一式放出來，等你舒暢了，我們再好好說話。”

  顧青山也確實感受到了念劍開始在靈魂體內蓄積至滿勢。

  他沉吟著，如實說道：“……可我之前用過此劍，再用會疲憊欲死，無法應對任何戰鬥。”

  黑衣少女道：“沒事，我們這不是為你提供精神之力來了？”

  白衣少女語氣中帶了一絲撒嬌之意，說道：“對，反正你不能用那一劍打我們，其他的力量我們都可以幫你補回來。”

  顧青山見她們這樣說，便細細體會著最後的念劍。

  唰——

  顧青山前方的虛空被斬開，顯現出無數死寂星辰。

  虛空很快合攏。

  兩女齊齊抓緊顧青山的手，低喝一聲，將自己的力量注入顧青山靈魂。

  顧青山頓時一振，隻覺得自己所有的疲憊都已消失。

  他感到自己從來都沒有現在這樣精神過。

  “這是什麽力量？”顧青山訝然問道。

  白衣少女道：“這是世界本源與靈魂本源之力調配出來的力量精粹，能補充一切損耗，我們輕易不會拿出來。”

  兩女鬆開他的手。

  黑衣少女道：“行了，現在我們可以說說話了。”

  白衣少女嘟著嘴，細聲細氣的道：“她是勾魂，我是奪命，我們是黃泉的兩隻小神，也被人族稱為黑白雙蛇。”

  顧青山遲疑著問道：“你們是真正的神靈？”

  兩女一起點頭。

  黑衣少女道：“我們和你其實是關係最親密的神祇，因為我們勾來的亡者，經曆過功德評定之後，那些下地獄的家夥都成了你的手下，你會給我們好處。”

  白衣少女道：“所以我們其實跟你是稱兄道弟的好哥們兒。”

  顧青山默了默。

  ——自己還不知道平行世界是什麽情況，就已經多了兩個自來熟的哥們。

  顧青山又問：“鎮獄鬼王杖的器靈已死，它憑借本能在十八地獄中挑選鬼王，我是最後完成考驗，勝過所有亡者才成為了鬼王，你們又是如何得到神位的？”

  黑衣少女舉起碧綠魚竿。

  白衣少女則把青色琉璃盞托在手上。

  “這麽說，是神器選擇了我們？”顧青山道。

  “其實也不能說是神器，它們是黃泉意誌的化身，應該是黃泉選擇了我們。”黑衣少女道。

  顧青山想起一事，說道：“可我所在的六道輪回，乃是一個仿造的輪回，跟你們的世界大概不一樣。”

  兩女聽了，便露出了然之色。

  “鬼王，你記住，能產生黃泉神器的六道輪回，沒有假的。”黑衣少女道。

  “就算是仿造的，也必須以六道輪回的碎片為本源，才可以仿造出一整個六道輪回。”白衣少女道。

  黑衣少女又道：“所以你所在的六道，必定是以真實的黃泉碎片為本源，這才可以生成一個六道。”

  白衣少女補充道：“在別的地方，還有以天界碎片生長出來的六道，自然也有惡鬼、人間、阿修羅碎片生出來的六道——其實很多呢。”

  顧青山呆住。

  這麽說好像也對。

  大鐵圍山真實不虛，就連萬物摧毀者也無法對它造成分毫影響。

  昔日靈魂尖嘯者想要遠程傳送至黃泉，也被自己用鎮獄鬼王杖終止了它的前來。

  擁有這樣的力量，又怎麽可能是假的？

  他忍不住又問：“這樣說來，其他黃泉碎片之中，也有黃泉鬼王？”

  “那怎麽可能，”黑衣少女笑起來，說道：“每個黃泉碎片之中的神祇不同，全部拚合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黃泉。”

  白衣少女也道：“我們的黃泉碎片裏麵，隻有鬼王你的一些傳承術法，卻不存在真正的你；同樣的，在你的那個黃泉之中，相信也絕不會有我們兩位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