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巔。

  這裏沒有任何建築，十分荒涼。

  “如何能破開安魂鄉的保護屏障？”顧青山問道。

  “除非國王之戒與三枚守護之戒全部毀滅，又或是眾神親自前來解除屏障。”泫雅道。

  顧青山點點頭，不再說話。

  他站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眺望大地。

  大地的震顫和崩解並沒有持續太久。

  在地底的深處，無數黑色觸須正在編織一張覆蓋全世界的網，將所有的毀滅衝擊消弭。

  那個老太婆是真的強。

  連世界崩潰這種事，她也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將其遏製。

  顧青山陷入沉思。

  接收了偽神的記憶之後，他越發感覺到生命之神所具備的力量是何等的深不可測。

  老太婆不僅具備神靈的知識與神力、擁有虛空怪物的強橫生命力與戰鬥力，同時還在不斷探索卡牌的力量規則。

  她已經可以把人族軍團的一些力量分給四名偽神使用。

  ——想做到這一點幾乎不可能，因為水神並不在卡牌上。

  所以說到底，對於秩序的力量，老太婆是慢慢琢磨出來的。

  不談其他，能做到這一點，實在是很了不起。

  顧青山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樣層麵的存在，誰能打得過她？

  在這個時代，神靈都死得差不多了。

  隻剩下一位神靈。

  混亂之神，靈魂尖嘯者。

  ——它行不行啊。

  在顧青山身後，眾人也是一籌莫展。

  葉飛離輕咳一聲，道：“看來想殺掉這個怪物，隻有一個辦法了。”

  “什麽辦法？”蘿拉問道。

  葉飛離走向泫雅，目光落在她懷中的孩子。

  “殺了這個孩子，讓生命之神因為曾經眾神的誓言而被滅殺。”

  泫雅看著他，向後退了幾步。

  葉飛離停住腳步，無奈道：“喂，這可是唯一的攻略——你不也死過一次麽，等著殺掉那個怪物之後，讓顧青山再複活你的孩子，不就行了麽？”

  泫雅一怔。

  是啊。

  隻要能殺死生命之神，一切危難都將迎刃而解。

  況且自己親身經曆過死而複活的神跡。

  有顧青山在這裏，生死這種事，其實是無所謂的。

  如果能用孩子的短暫痛苦，換來整個神裔之國的新生，這點犧牲又算什麽呢？

  況且在事後，所有的神裔都會感謝自己的孩子。

  身為國王，他的王位將無比穩固。

  泫雅陷入躊躇之中。

  忽然一道聲音遠遠傳來。

  “不行。”

  顧青山眺望著漸漸修複的大地，頭也不回的道。

  “為什麽？”葉飛離問道。

  “……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打算再使用那種複活能力。”顧青山道。

  看著大家迷惑的樣子，他解釋道：“這是天道誓約類的限製，假如違反，就會被天地法則追著打，一直打死為止。”

  蘿拉立刻問道：“是誰給你下的這類誓約限製？”

  顧青山道：“我自己。”

  葉飛離忍不住問：“為什麽？”

  “因為這種能力讓我的劍負擔太重，她必須休息一段時間。”

  這下大家就沒話說了。

  顧青山是劍修，大家也見識過那些劍靈，心知顧青山這樣做必然有原因。

  ——也許是劍靈承受不住了？

  大家猜測著。

  但顧青山沒說原因，大家也不好問下去。

  畢竟每個人的能力，以及兵器的秘密，唯有每個人自己最清楚。

  既然他不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這時顧青山繼續說下去：“而且我懷疑就算殺了泫雅的孩子，也不會對生命之神起到毀滅的作用。”

  “——生命之神絕不會坐視有什麽威脅她的性命，我猜她在轉化為卡牌的時候，就已經脫離了這種誓約的限製。”

  老大道：“你的意思是，她已經不在受到眾神契約的約束？”

  “可能還受一點點約束，但生死已經不成問題了。”顧青山道。

  “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這個神靈怕死簡直怕到了骨子裏，這麽多年都沒有離開過安魂鄉，她怎麽會容許自己隨時因為別人的死亡而死亡？”

  “有道理。”老大點頭道。

  眾人再次陷入沉寂。

  既然連這個方法也行不通，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

  顧青山將四枚戒指從手上取下來，遞給泫雅。

  “怪物忙著修複世界，暫時不會把注意力放在普通的神裔身上。”

  “你用戒指的力量，去發動所有神裔。”

  泫雅不禁問道：“是要轉移他們嗎？”

  顧青山點點頭，又望向蘿拉：“怪物感應不到我們這些人，但泫雅的安全還是需要有保障。”

  “你取一些鏡子世界，和泫雅一起秘密分發給各個城鎮，讓所有神裔準備進入鏡子世界，方便我們帶走。”

  “沒問題。”蘿拉道。

  “飛離，英豪，你們一起去。”顧青山道。

  “明白。”兩人應道。

  “老大，給他們下反向召喚術，方便隨時傳送回來。”

  “好。”

  一切準備已畢。

  顧青山再次叮囑泫雅：“時間緊迫，不要試圖去說服任何人——要像他們展示王室最後的血脈和指環的力量，這樣效率最高。”

  “明白，可是什麽時候讓大家進入鏡子世界呢？”

  “現在不行，等我消息。”顧青山道。

  “……好。”

  泫雅、蘿拉、張英豪、葉飛離便去收攏神裔們。

  孤峰上，剩下顧青山和老大兩人。

  “你有事問我？”老大道。

  “是的，你是深淵之王，見識遠超我們，我想知道你有沒有什麽辦法對付那個怪物。”顧青山道。

  老大搖頭道：“原來眾神在的時候都做不到的事，現在更做不到。”

  “老大，你覺得靈魂尖嘯者跟生命之神打起來，誰能贏？”顧青山道。

  老大斷然道：“我對生命之神知之甚少，不清楚誰能贏，但這場戰鬥會持續很久——就像當初靈魂尖嘯者在九億世界的淪陷區，與魔王之屍的戰鬥那樣。”

  顧青山默默點頭。

  當初靈魂尖嘯者與魔王之序召喚出來的那具屍體，戰鬥了很久才分出勝負。

  ——那是一次關鍵性的勝負，決定了靈魂尖嘯者從此無敵於九億層世界。

  老大歎了口氣，神情變得沉重而肅然：

  “單論個體實力，靈魂尖嘯者遠遠不及生命之神。”

  “但它是混亂的唯一真神，擁有整個混亂紀元的力量加持，所以應該能支撐很久。”

  老大繼續道：“我有一個感覺，生命之神還是比靈魂尖嘯者強大一些。”

  顧青山同意道：“你的感覺很重要，畢竟你曾經是站在巔峰的強者，應該錯不了。”

  ——這樣說來，還真沒人能戰勝生命之神。

  它如此強大。

  它有什麽弱點沒有？

  顧青山站在山巔上，久久不動，就像一座雕像。

  時間飛速流逝。

  泫雅等人都已回來。

  所有的鏡子世界被秘密分發給神裔們。

  四枚戒指已經回到顧青山手中。

  隻等他一聲令下，神裔們就會進入鏡子世界避難。

  顧青山目光從眾人麵上掃過。

  “坦白說，我不喜歡賭博。”

  他忍不住露出苦笑。

  “但這次的事情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期，麵對雙神，我沒有任何把握，隻有一個推斷。”

  “什麽推斷？”蘿拉問。

  顧青山道：“生命之神把自己轉化為怪物，又轉化為卡牌，蝸居於這個世界，從不曾出去——我猜它是在忌憚什麽。”

  “它是神靈與怪物的特殊集合體，而靈魂尖嘯者也是神靈。”

  “我們得想辦法讓它們打一場，事實上，我們一直在引導著事情朝這個方向發展。”

  “當然，我從來沒看過神靈與神靈之間的戰爭，也不知道結果是什麽。”

  “所以接下來我們隻剩最後一個法子。”

  “——去賭一把。”

  他將四枚戒指攤開在手掌上。

  所有人注視著戒指。

  顧青山抽出地劍。

  大家屏住呼吸。

  ——顧青山即將毀掉著四枚戒指，讓安魂鄉再次重現在虛空亂流之中。

  靈魂尖嘯者將正麵撞上生命之神。

  雙神之間，究竟會如何，誰也無法保證。

  “等等！”

  蘿拉走上來，將手放在頭發中，一解。

  俏皮的馬尾散開，化作一頭披肩長發，襯得蘿拉明豔動人容顏，看上去已不像是一個小女孩。

  “其實我手上還有一件奇詭側的寶物。”

  “這是荊棘鳥家族流傳下來的奇詭寶物，雲圖之繩。”

  蘿拉將手中的紫色發帶係在顧青山手腕上，低聲道：

  “它的作用是一種特殊的幸運。”

  “顧青山，現在的你已經看不見一切，隻依靠神念觀察一切，但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

  “記住，戴著它唯一不能做的事，就是回頭看。”

  “一旦回頭，幸運就會化為厄運。”

  顧青山認真聽著，忽而一怔。

  幸運……厄運……

  ——對了，我怎麽忘記了。

  我是地神。

  我擁有最真實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