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刀開始猜測。

  憑借這麽多年對宗門的掌控，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推斷出事情的真相。

  首先——

  齊焰的斬威堂中，絕大部分修士都去了新世界。

  隔著兩個世界，這些修士無法獲知齊焰是不是被人殺了，還是被人綁架了。

  換句話說，他們無法根據齊焰的處境，來決定如何處理那個坐標。

  所以，這些已經去了新世界的修士，都可以排除掉。

  照著這個思路……

  知道新世界坐標的人，一定還在本世界。

  會是誰呢？

  王紅刀目光閃動。

  齊焰是個聰明人，總不至於蠢的把坐標交給羅刹女。

  那麽，最有可能的，還是宗門內的修士。

  宗門弟子實在是不少。

  除非一個個搜魂，否則真不能確定哪一個是齊焰埋下的暗子。

  良久。

  王紅刀不由歎了口氣。

  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難解的問題。

  除了趙五錘，誰都有可能替齊焰藏著那個坐標。

  沒想到情況如此複雜。

  那是新世界，倒也是值得自己花費一點代價來探查。

  就算這種代價比較昂貴。

  王紅刀眯起眼睛，喃喃道：“看來老夫還得全力以赴，才能查探這件事。”

  他動用全身靈力，雙手合在一起，捏了個法訣。

  一道靈光聚攏在他手指上，形成耀目的亮白色線條。

  王紅刀將這根線條按入吳三眉心。

  吳三的頭瞬間爆開。

  但隨著四散的血霧腦漿，卻有一副靈光虛影，出現在王紅刀麵前。

  靈光虛影上，正是吳三看見的最後一幕。

  趙五錘從他麵前消失。

  然後是一片黑暗。

  這一副畫麵跳過去，緊接著，便是吳山來到高台，朝齊焰磕頭。

  下一幕是齊焰的侍女去通知吳三。

  一幕幕，全是吳三視角下發生的事情。

  隻不過這些畫麵全是倒退的，如同倒帶一般。

  這便是王紅刀的神技，六識奪魂。

  人的五官，乃至身體本身，都是接受外界信息的載體。

  所謂眼、耳、鼻、舌、身、意。

  當意識離去之後，眼所曾見、耳所曾聽、鼻所曾聞、身所曾觸也隨之消散。

  但王紅刀的這一門神技，卻可以從人的身體上回轉往事，觀察過去。

  隻需要死者的五官完好，王紅刀就能窺見死者近期遇見過的一些事。

  更進一步來說，若是吳三活著，那就更方便了。

  活人的身體，記憶更牢固。

  那樣的話，王紅刀立刻就能從吳三身上知道他一生中所發生的所有事！

  這是極其稀少的探查類神技。

  王紅刀目不轉睛的看著畫麵，一點一滴的收集著線索。

  他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本就受了重傷，這一下使用了五蘊神技，對神通造成了更大的負擔。

  但他顧不上這些，繼續催動法訣，全神貫注的查看著吳三的記憶。

  某一刻，王紅刀猛的捏住手訣。

  畫麵回轉，跳回剛剛的一幕。

  齊焰當著吳三的麵，正在煉製陣盤。

  “公子，你的陣法技藝又進步了啊，小的完全看不懂。”吳三拍著馬屁道。

  “你這樣的蠢物，自然看不懂如此高深的法陣——這可是最難煉製的兩界穿梭陣盤。”齊焰道。

  吳三陪笑著說道：“嘿嘿，那是，陣法唯有天資卓絕的人才能領悟，小的一向魯鈍，當然比不上公子。”

  齊焰露出笑容，說道：“你若真把陣法修行到我這境地，我也就不會讓你呆在這裏看著了。”

  王紅刀卻不管他們說了什麽。

  他的雙眼死死盯著齊焰手上的陣盤。

  兩界穿梭陣盤！

  “找到了。”

  王紅刀輕聲喃喃道。

  這時，靈光虛影一陣模糊。

  頓時什麽都看不清了，畫麵也即將消散。

  ——六識奪魂的時效快要結束了。

  可是已經發現了目標，在這麽關鍵的時刻，怎能不繼續探查下去？

  王紅刀一咬牙，再次動用靈力催動法訣！

  六識奪魂，第二發！

  嗡！

  靈光再次穩定下來，畫麵恢複清晰。

  而連續發動六識奪魂，其代價就是，肩膀上的那道傷口猛然裂開，血汩汩流出。

  王紅刀痛苦的囈語了幾句。

  他鬆開手訣，一拍儲物袋，取出一瓶丹藥。

  無比珍惜的取出一粒丹藥，送入口中。

  王紅刀的表情漸漸放鬆下來。

  他抓緊時間，再次一拍儲物袋，取出一個空白陣盤。

  抬頭一看，靈光虛影上，齊焰剛剛開始煉製兩界穿梭陣盤。

  “就是此刻。”

  王紅刀念叨著。

  雖然耗費了如此多的心力和代價，但總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王紅刀死死注視著齊焰。

  他盯著齊焰的手訣變化，與齊焰同步開始煉製陣盤。

  齊焰做出什麽動作，他就做出什麽動作。

  齊焰用了什麽煉陣法訣，王紅刀緊跟著使出同樣的煉陣法訣。

  時間流逝。

  一個全新的兩界穿梭陣盤漸漸成型。

  王紅刀臉上露出興奮之色。

  還差最後關鍵的兩步，他就完成了這個陣盤的煉製！

  這最後兩步，便是按照陣法中對方位的辨別，以特定的手訣打入具體坐標。

  一個是懸空世界的坐標。

  另一個便是新世界的坐標。

  ——陣法師，自有一套辨別確定空間位置的特殊手訣。

  靈光虛影上。

  隻見齊焰雙手動了。

  他開始按照特定的空間方位坐標，施展手訣。

  王紅刀馬上跟著做。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錯誤，甚至比齊焰還要穩，還要利落！

  兩個世界的坐標，已經完成了一小半。

  王紅刀臉上露出欣喜欲狂之色。

  再跟著齊焰打入九個方位手訣，陣盤就完成了。

  自己即將得到新世界的坐標。

  兩個全新的世界！

  王紅刀正想著，突然，靈光構成的畫麵產生了一陣陣波動。

  齊焰手上的兩個法訣動作，王紅刀根本沒看清。

  王紅刀麵色微變，卻毫無辦法。

  吳三死的時間長了一些，這導致六識奪魂的效用也變得弱了一些。

  這是沒辦法的事。

  隨著吳三身死的時間越來越長，就算再用一次神技，靈光畫麵也隻會變得更模糊。

  “錯過了……兩個手訣，該死的齊焰，連自己手下都殺。”王紅刀忍不住罵道。

  空間穿梭陣盤在煉製時，就算差了一個手訣，也會產生不可預料的結果。

  現在差了兩個手訣……

  隻能希望運氣足夠好了，傳送的偏差不會太大。

  ——前提是現在先完成這個陣盤。

  王紅刀連呼吸都放輕了，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視著齊焰手上的動作。

  還差最後七個手訣，陣盤就完成了！

  可是這個時候，靈光虛影中忽然傳來一道女聲。

  “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齊焰立刻停下了手訣。

  “這種時候，她來幹什麽？難道她想……”

  齊焰喃喃著，低頭望向手中的陣盤。

  “聽說初柳是個出色的陣法師，公子，小的對您忠心耿耿，鬥膽勸您一句，您不能不防她呀。”

  吳三看準時機，湊上去添了一句。

  齊焰的麵色漸漸變得陰沉。

  “我自然知道她是陣法師，吳三你先回去吧，讓初柳進來。”

  吳三點頭道：“是，公子。”

  他很快走出了房間，還小心的把門關好。

  門外，是一名清純的少女。

  吳三討好的聲音響起：“初柳姑娘，你進去吧。”

  少女蹙著眉，低聲道：“你的眼神真惡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她推開門，走進去。

  吳三站了一會兒，離開了這裏。

  ——轟！

  王紅刀一掌把吳三的屍體打爆成漫天血霧。

  該死！

  明明隻差一點點，就能得到新世界的坐標了！

  這個該死的好色小人！

  誤我大事！！！

  王紅刀注視著陣盤，心中湧起滔天怒火。

  陣盤做的再完美，沒有剩下的七個方位手訣，就無法獲得那個世界的坐標。

  這個陣盤已經廢了。

  兩次六識奪魂的消耗，什麽也沒有得到！！！

  王紅刀氣的牙都快咬碎了。

  在他對麵，吳三的屍體已經化作血肉模糊的屍塊。

  而那一頭藏在吳三體內的白色蟲子，也被王紅刀一掌打死。

  王紅刀看著白蟲的屍體，漸漸平靜下來。

  “浪費了一個蠱……我這樣的人，怎麽會如此沉不住氣。”

  他暗暗反省道。

  獨自在半空站了一會兒，王紅刀開始回顧整個過程。

  從趙五錘的述說，一直到吳三的記憶。

  王紅刀把每一個畫麵，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來回審視。

  某一刻，他喃喃道：“不……這不對……”

  他省過神來。

  ——這完全不對！

  齊焰明明知道那個坐標。

  在煉製陣盤的最後一步，齊焰沒有絲毫猶豫。

  齊焰的手訣也很穩，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對著陣盤打入坐標。

  確定無疑的，齊焰知道新世界的坐標！

  可是為什麽，齊焰又能發下天道誓約，言明自己並不知道新世界的坐標呢？

  修士無法瞞過天道，一旦發下天道誓約，是必定會應驗的。

  但天道對齊焰的誓約又沒有應驗。

  這證明齊焰說的是真話。

  ——他說的是真話，所以他確實不知道新世界的坐標。

  可是他明明知道新世界的坐標！

  這是完全互相矛盾的事情。

  這樣的事，怎麽會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王紅刀閉上眼，沉吟片刻。

  以齊焰的性子，絕不放心把新世界的坐標交給別人。

  但為了保命，把坐標交給一個完全放心的人，也是一種符合他性子的策略。

  兩個方麵，無論怎麽說都說得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過了片刻。

  王紅刀猛然睜開雙眼，喃喃道：“除非……有兩個齊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