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技，時間截流。

  顧青山猛然回憶起自己在夢境中見過的那場對決。

  兩個人的身影出現在顧青山腦海中。

  名為輕音的卡牌師，紅袍天神。

  在酒吧夢境之中，第三夢境：鎮獄鬼王杖顯現出了天神殺戮女孩的景象。

  當時，天神就獻祭了四界盟軍的幾位首領，以召喚遠古神靈，施展這一神技。

  ——嵐呢？

  此刻，他有看到這一幕嗎？

  顧青山心中忽然一動。

  他放出神念，觀察自己的識海。

  一張牌出現在那裏。

  複仇套牌之法術牌：阿修羅王。

  “阿修羅王，複仇套牌之法術牌，當這張牌被激活，萬年前的四界誓約將再次產生束縛之力。”

  “四界誓約：天神、惡鬼、阿修羅、獸王必須互相扶持，絕不背叛彼此，四界的每一位領袖均發出過這樣的誓言。”

  “違背誓約，將受到四界領袖的全力懲戒。”

  阿修羅王從卡牌中望向顧青山，神情無比嚴肅。

  “你和嵐說定的事，還記得嗎？”阿修羅王道。

  “當然，我已經得到了我的報酬，現在需要我做什麽？”顧青山問道。

  “紅袍天神來了，請你盡量拖住他，我需要一點時間來發動四界契約。”阿修羅王道。

  “時間要多久？”

  “越久越好。”

  這時另一張牌也現出身形。

  大鬼將。

  “大鬼將，複仇套牌之召喚牌，戰力第一。”

  阿修羅王望向大鬼將：“你做好戰鬥的準備了嗎？”

  大鬼將瘋狂的大笑起來，聽上去卻像是在哭泣。

  “我渴望著今天這一戰，已經渴望了整整一萬年！”

  阿修羅王又望著顧青山道：“這是唯一的機會，請盡量多拖住他一會兒！”

  說完，他便雙手合在一起，開始念誦昔日的四界誓約。

  “好吧，我盡力拖住他……”顧青山道。

  他握住六界神山劍，心中湧起一絲安定。

  此劍不受一切法則影響，是破除對方神技的關鍵所在。

  “山女，萬一我中招，你就接著上——你可以用我一切的技能和經驗迎敵。”

  “是，公子。”山女微微緊張起來。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有人在虛空中說話，態度十分禮貌。

  “請問鬼王閣下可在？”

  “我在。”顧青山道。

  “請原諒我冒昧來訪，如果您有空閑的時間，我想與您見麵詳談，不知您是否同意？”

  “請。”

  “非常榮幸。”

  虛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光點。

  黑色光點迅速擴大，化作半透明的人形輪廓。

  看上去，那是一名麵容慈祥的老者。

  滿頭銀發，身穿華貴紅袍，老者一手握著權杖，從虛空中落下來。

  顧青山注視著這一幕，麵色平靜。

  在他的識海中，阿修羅王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具血淋淋的骷髏。

  察覺到顧青山的神念，阿修羅王抽空衝他道：“這遠遠不夠，紅袍天神為了召喚遠古真神，不惜背叛四界誓言，獻祭了十三名聯軍將領。”

  “我必須激活十三名將領的魂契誓言，讓他們沉寂萬年的魂契全部蘇醒。”

  “事情的成敗，在於你能不能拖住他。”

  他說完，便開始繼續念誦咒語。

  顧青山收回神念，望向紅袍天神。

  沒錯，這就是殺掉輕音的天神。

  要想辦法拖住他……

  顧青山笑著道：“想不到這個時候還有客人，並且擁有掌控時間的力量。”

  紅袍天神聽了，溫和的笑著說道：“來的比較急，還請不要見怪。”

  “我這次前來——”

  紅袍天神正要說下去，顧青山卻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請坐下說話，站著不是我待客的禮節。”

  紅袍天神微微怔了一下。

  “哦，這倒也是，好吧好吧，我們坐下來說。”

  紅袍天神說著，就坐在顧青山對麵的沙發上坐下，眯眼打量著顧青山。

  下一秒，紅袍天神準備開口說話。

  顧青山忽然站起來，走到一邊，打開酒櫃。

  張英豪的私人酒櫃。

  “喝點什麽？”

  “人類世界最好的酒，這裏基本都有，請挑選。”

  顧青山微笑著問道。

  紅袍天神一眼掃過酒櫃，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不知道，但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定住了。”

  “這樣的能力，我生平從未聽聞。”

  “按照這樣想下去，您一定是位貴不可言的大人物。”

  顧青山笑著舉起兩個漂亮的玻璃杯：“貴客前來，我們人類一般是要喝上一杯的。”

  紅袍天神認真聽著，慢慢露出笑容。

  “果然不是一般人物，難怪你能當上鬼王。”他讚歎道。

  顧青山沒有接話。

  他提出兩瓶酒，展示給對方看。

  “百年禦鹿，伏羲特產，享譽四方，這一瓶百年份的唯有皇室才能喝道。”

  “還有這一瓶，聯邦自由之歌，七百年前的九府珍藏，一般都是用來收藏，是身份的象征，不會有人舍得喝。”

  顧青山說著，神念掃了掃識海。

  第二具血淋淋的骷髏剛出現。

  一共要召喚十三具才算成功，眼下還早。

  紅袍天神被他的話吸引，沉吟道：“那就第二瓶吧。”

  顧青山隻猶豫了一瞬，痛快的開了酒。

  酒香四溢。

  張英豪，你的珍藏發揮了重要作用，請不要心疼。

  顧青山默默念道。

  天神閉上眼，微微聞了一下。

  他的表情變得輕鬆而愜意，輕聲道：“是的，這是很不錯的酒，我雖偶爾會下來看看，但卻也沒想過要喝過這麽好的酒。”

  “加冰嗎？”

  “不加，這種酒最好喝純的。”

  顧青山便倒了一杯，遞給紅袍天神。

  他毫不猶豫的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兩人再次坐在沙發上。

  顧青山注視著對方把酒喝下去。

  第三具骷髏悄然顯現。

  還差十具。

  天神放下酒杯，感歎道：“不得不說，你們人類在享樂上確實有一套。”

  顧青山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口。

  甘醇清冽。

  假如這就是末日最後的時刻，這杯酒倒也配得上此刻。

  他一口喝完，再次給天神和自己倒滿。

  “敬閣下。”他說道。

  “多謝款待。”天神道。

  兩人把酒喝了。

  顧青山還要再斟酒，天神揮手阻止。

  “不用了，現在，我想跟你談談。”

  顧青山就放下酒瓶，作出傾聽的姿勢。

  第四具骷髏出現。

  “鬼王，你的應對策略相當精彩，我也是因為黃泉的妖魔突然全部死光，才略略掃了一眼黃泉的情況。”

  紅袍天神靠在沙發裏，徐徐說道。

  “接下來，你每一步都摧毀了妖魔的策略，直到撞上我之前所做的謀劃，才終於無力翻身。”

  “我得說，我很欣賞你，但有一點你做的實在是糟糕透頂。”

  “哦？願聞其詳。”顧青山道。

  在他的識海中，阿修羅王身邊出現了第五具血淋淋的骷髏。

  “你還不明白嗎？你把功德分給了地獄的那些臭蟲，他們全都獲得了重新投胎的機會，這樣一來，地獄就空了。”

  紅袍天神仰靠在沙發上，慢悠悠說道：“鬼王閣下，這是你最大的失敗。”

  “失敗？”顧青山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的，地獄一空，你手上就無人可用了。”

  “你成了孤魂野鬼，明白嗎？”

  紅袍天神故作惋惜的歎了口氣。

  “所以，你現在隻有——”

  “不對！唯有我這個辦法，才能對付那柄長矛。”顧青山打斷對方道。

  他解釋道：“據我所知，就連黃泉的神靈都沒有辦法對付那跟矛，假如我不這樣做，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解決長矛帶來的問題。”

  第六具骷髏出現。

  紅袍天神攤手道：“何必要管那根長矛？身為王者，你更應該關心自己手中的權力。”

  顧青山道：“他們做了事，功德是他們應得的犒勞。”

  “難怪你會落得如此境地，你還不明白，王者應該駕馭眾生，成就自己的威權。”紅袍天神點評道。

  “這一點，我有不同意見。”顧青山道。

  “哦，請講。”

  “我必須讓他們真正渴望去做一件事，才能激發他們的潛力，把事情做成功。”

  第七具骷髏出現。

  還有五具。

  紅袍天神望著他，陷入沉默。

  他就像在看一個奇怪的生物。

  短暫的片刻之後。

  “算了，隨你吧，反正你做的事情，無法改變我早就為這個世界設好的結局。”

  紅袍天神繼續道：“那麽，我要說的是——”

  顧青山卻立刻問道：“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老者疑惑的望向他，

  顧青山解釋道：“我總不能連您的尊稱都不知道，一直隨便的、無禮的稱呼您。”

  紅袍天神頓了一下，似乎陷入沉思。

  第八具血淋淋的骷髏出現。

  “我的名字說出來，會引起許多存在的窺探，這場私下談話將變成公開的討論。”他顯得有些苦惱。

  “不如你就叫我天神吧。”

  “這麽說你就是天界的主人？”

  “正是。”

  顧青山臉上露出激動的表情。

  “以您這樣尊貴的身份，在人間陷入末日之際，不惜親自降臨到人間，是為了拯救人類嗎？”他問道。

  “不，看來你完全誤會了。”紅袍天神搖著手指，臉上流露出敲到好處的遺憾神色。

  第九具骷髏出現。

  紅袍天神道：“我以為我表達的很明顯了，這也是我正要跟你說的。”

  “哦？您請講。”顧青山道。

  紅袍天神臉上浮現淡淡笑意，道：“我來這裏，是為了欣賞失敗者的垂死掙紮。”

  “我認為還沒有到完全絕望的境地。”顧青山道。

  紅袍老者道：“這就是我欣賞你的地方，也是整件事的樂趣所在。”

  “妖魔大軍正在進入輪回六界，而我將帶著眾神離開，時間很寶貴，所以我們長話短說。”

  “洗耳恭聽。”顧青山道。

  他將神念放入識海。

  隻見第十具血骷髏已經出現，還差最後三具。

  阿修羅王渾身散發出輝煌的光芒，全力念誦著誓約咒語。

  大鬼將朝顧青山道：“幹的漂亮，再堅持最後一下，馬上就要完成了！”

  客廳中，紅袍天神終於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地獄將空，人間孱弱，這兩個世界都沒救了，而你的才能出色，我希望你考慮一下，投靠於我。”

  “投靠於你？”

  “是的，我殺了一個地獄鬼王，而現在我希望能奴役一個。”

  “你殺了一個地獄鬼王？這不可能！”顧青山搖頭道。

  “怎麽不可能。”紅袍天神淡淡的道。

  “黃泉世界隻有一把鎮獄鬼王杖，也隻有我一個鬼王。”

  “這倒也是，不過我說的是萬年前的事情了。”

  天神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

  一萬年前，那最驚險的一次籌謀，直到此刻回想起來也覺得驚心動魄。

  更因為最後成功了，所以每一次回想，都會帶來些許成就感。

  天神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十一具骷髏。

  隻差兩具。

  天神回過神來。

  他忽然覺得不用再多說廢話了，直接跟麵前這個鬼王攤牌吧。

  卻聽顧青山已經問道：“你來招降我，肯定是有原因的。”

  “當然。”

  “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特殊的術法——你能脫離軀體，靈魂前往黃泉世界，然後歸來。”

  “除此之外，你還化作了亡者，成為鬼王，這可是連我都聞所未聞的神奇奧秘。”

  紅袍老者的眼珠子蒙上一層光彩。

  他身子前傾，望著顧青山道：“交出你的奧秘，我會讓你作為天界的奴仆，帶著你逃離六界。”

  “這可是唯一的生路，”紅袍老者笑道：“想想看吧，無窮無盡的妖魔與魔神即將來到這個世界，而你隻是一個孤魂野鬼，沒有任何手下——你將在絕望中等死。”

  “我觀察了你很久，很顯然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知道如何選擇。”

  顧青山低頭，作出思索的樣子。

  十二具骷髏準備完畢，它們跪在阿修羅王麵前，一同呼喚最後一頭骷髏。

  “能給我一刻鍾時間考慮嗎？”顧青山問道。

  “抱歉，你必須立刻做決定——衝著你那瓶酒的款待，我才暫時沒有動手，希望你清醒的認識這一點。”天神道。

  “好吧，可你剛才說錯了，我並不會在絕望中等死。”顧青山繼續說道。

  紅袍天神意外的笑了笑。

  “錯在哪裏？人間界沒有多少強者，真正的戰士也十分稀少，這樣的局麵連我都沒有辦法，你又能如何？”他感興趣的問道。

  “黃泉世界，已經跟人間界融合了。”

  “是的，這又怎樣？我十分確定，世界防護壁障來不及再次打開，麵對無窮無盡的妖魔，你又能如何？”

  “我大概會先戰死。”顧青山道。

  “先戰死？”紅袍老者有些沒聽懂。

  “先戰死，然後化為亡者，無懼生死，永遠在這個世界中斬殺妖魔。”

  顧青山的聲音放緩，表情平靜的就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萬年，我會一直跟妖魔廝殺下去，看看它們是否真的不知道什麽是恐懼。”

  紅袍天神聽著他慢慢的講述，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我本以為你是聰明人，但你卻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鬼王。”天神道。

  “我倒是還挺期待以後的每日廝殺。”顧青山道。

  天神的語氣帶著些許怒意：“你難道不明白？亡者被六道黃泉的法則束縛，會永遠困在這片土地上，再加上無數的妖魔占領了這個世界，你將永世不得轉生投胎。”

  “那又如何？”顧青山問道。

  天神怔住。

  顧青山思索道：“其實仔細想一下，似乎這樣也挺讓我感到心情舒暢的。”

  他仿佛想通了什麽，臉上神情漸漸放鬆下來。

  是的，他已經不在意了。

  永不妥協的戰鬥。

  這便是他最後的意誌。

  紅袍天神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閉上嘴，沉默了許久。

  “一個瘋子……”紅袍天神喃喃道。

  天神忽然站起來：“不行，你這樣的存在太危險了，我應該現在就殺了你，你的靈魂也應當被毀滅。”

  他揮舞權杖。

  浩渺的磅礴力量從他身上奔湧而出，凝聚在權杖上。

  同一時刻，顧青山識海。

  十三具血淋淋的骷髏已經全部出現，齊齊發出嘶吼：“複……仇……”

  霎時間，骷髏們從顧青山識海消失，出現在客廳。

  “——背誓者的懲戒！”紅袍老者臉色大變。

  他揚起手中的法杖，喝道：“這不可能，你們明明都死了！”

  法杖上爆發出輝煌的白光，裹住紅袍老者就要朝虛空中躲去。

  阿修羅王顯出身形，低聲念道：“以我之身為明證，盟約有效，懲戒結界，縛鎖！”

  十三具血淋淋的骷髏將紅袍天神圍繞住。

  天神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