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在溪水前停下。

  衛霓收了飛舟，解釋道“前方便是山門，馬上有人來對你做登記，領了新玉牌之後，便可上山。”

  “謝謝你，衛霓。”

  孩童說著，將那本啟蒙的書冊遞給衛霓。

  “不看了？”衛霓問。

  孩童認真解釋道“對，這本書裏我還比較適合龍咒，但龍咒太耗費力量，我用一次就必須休息數十息，這期間會徹底失去戰鬥力——還是等長大點了再學。”

  衛霓想了想，一拍儲物袋，取出另一本冊子。

  “我宗的法門，除了言咒之外，其實各個門類幾乎都有。”他說道。

  孩童接過冊子，隻見裏麵是正逆五行、刀槍棍棒、真言手訣、卦器陣符、神通變化等等，幾乎無所不涵。

  “每一類別都有一二種入門的功夫，你看看有沒有感興趣的，可以先上手練練。”衛霓道。

  孩童看得頗有興致，說道“這麽好的東西，你怎麽不早拿出來。”

  衛霓笑道“一開始我又不知道你是絕世天才——你先看吧，還有別的問題沒有？”

  “再給我些魚幹吃。”

  孩童認真看著冊子，頭也不抬，伸手道。

  衛霓無語道“夏生，你怎麽這麽能吃，剛才不是才吃過飯麽？”

  “還想吃。”孩童道。

  “拿著——咦？真是奇怪，負責接引的師兄們怎麽還沒來？難道在躲懶？”

  衛霓將一把魚幹遞給孩童，想了想，叮囑道“這裏很安全，你在這裏不要走動，我去找一下幾位師兄，馬上就回來。”

  “好。”

  孩童捧著魚幹吃了起來。

  衛霓點點頭，身形一動便朝前飛掠而去。

  孩童站在原地，一邊吃著魚幹，一邊看著冊子。

  當他進食的時候，四周虛空便有絲絲縷縷、若明若暗的光點飛來，悄無聲息沒入他的身軀。

  ——他在汲取這個世界的力量。

  至於魚幹，則可以讓這具才三歲的身體快一點成長。

  “到底……選什麽類別的法呢？”

  孩童翻動冊子，目光中有些猶豫之色。

  少頃。

  孩童似乎感應到什麽，停止了進食。

  四周寂靜無聲。

  孩童神情卻漸漸凝了起來。

  衛霓說這裏是安全的。

  但是……

  孩童合上書本，雙目變得一片惘然，朝四周望去。

  他似乎能看到一些並不存在的事情——

  比如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

  孩童想了想，將魚幹收了起來。

  四周虛空也漸漸恢複平靜。

  很快。

  前方山道上，幾名少年狂奔而來。

  他們一眼就看到了孩童。

  “這是？”一名少年問道。

  “我下山接回來的絕世天才。”衛霓神情慌張的解釋道。

  “別管他，命都顧不上了，快走！”另一名少年道。

  幾名少年迅速越過孩童，繼續朝山下狂奔而去。

  衛霓頓在原地，卻見其他人早就跑的沒影兒了，原地隻有另一名少年。

  那少年深吸一口氣，抽出長劍道“這就是你說的天才兒童？”

  “是的。”衛霓道。

  “我來護住你們，一起走！”那少年道。

  “多謝聶師兄。”衛霓感激的道。

  他一把將孩童抱起來，扛在肩上，跟隨那少年朝山下飛竄。

  “衛霓，什麽情況？”孩童冷靜的問。

  衛霓一邊飛奔，一邊說道“聖人帶各位長老、親傳弟子們去了不周山，山上隻留了少許看守的弟子，結果邪魔突然出現在宗門裏——”

  轟！！！

  大地猛然震動起來。

  孩童回頭望去，隻見整座山從中間裂開。

  億萬條黑蛇從山中噴湧而出。

  它們漂浮在天空中，紛紛化作四爪蛇蜥，密密麻麻遍布整座山。

  一道尖利的聲音從山巔上傳來

  “吃光一切！”

  所有蛇蜥頓時散開，朝四麵八方飛掠而下。

  它們的速度很快，仿佛已經餓了很久。

  山腳下。

  衛霓再也顧不上說話，悶著頭，全力朝前飛奔。

  那位聶師兄這時反而減慢速度，落後幾步，主動給衛霓殿後。

  兩人根本不敢動用飛舟，隻挑隱蔽的山穀和小路，七轉八彎，終於快要脫離山脈的範圍。

  這時候，四周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聶師兄喝道“藏好！我來引走它們！溪水橋下見——如果沒等到我就立刻走！”

  不待衛霓反應過來，他身上忽然暴起凜冽的劍氣，整個人呼哨一聲，朝著一個方向飛竄而去。

  趁這時，衛霓毫不猶豫的滾在地上，在羊腸小道一側的草叢裏找了個深坑，朝裏一躺。

  剛藏好，不遠處便響起劍氣破空的烈烈風聲。

  四周的悉悉索索聲一頓，立刻變得急促了幾分，全部跟隨著那劍氣的聲響去了。

  衛霓藏在坑裏，默默等了一會兒，突然起身。

  “夏生，不要大聲說話。”他輕聲道。

  孩童點點頭。

  衛霓把他抱起來，攝手攝腳的摸上另一條小路，立刻開始疾速奔行。

  沒多久。

  他就抵達了一處數十米寬的橋邊。

  “我們在這座溪水橋邊，等聶師兄。”衛霓喘著氣道。

  他腳下不停，帶著孩童一直趕過了橋，這才找了個隱蔽地方藏著，靜靜等待師兄的到來。

  “衛霓，其他人都跑了，為什麽他會保護我們？”孩童淡淡的問。

  “聶師兄跟其他人不一樣。”衛霓道。

  孩童平靜的道“你有沒有想過，剛才我們躲在原地，假如他不吸引那些怪物的注意，其實更危險的是我們——他則因為有我們拖住怪物，可以從容脫身。”

  “聶師兄不會的。”衛霓堅定的搖頭道。

  孩童看著他那副緊張忐忑的神情，若有所思。

  兩人朝山上遙遙望去，隻聽密密麻麻的蛇蜥如波濤一般散開，似乎要將整座山的生靈吃光。

  ——再也等不下去了。

  衛霓越發焦急，口中念道“怎麽還沒來，怎麽還不來！”

  但他身子紋絲不動，根本沒有先走一步的意思。

  “衛霓。”孩童忽然出聲道。

  “嗯？”衛霓道。

  “你為何如此信任聶師兄？”孩童問。

  衛霓扭過頭，認真說道“因為他是劍修。”

  孩童露出疑惑之色。

  衛霓繼續道“千般兵器、萬般術法，唯有劍術一道最是孤絕，若無勇烈之心，就無法持劍修行。”

  “夏生你記住，世間不平之事，劍修除之。”

  “最危險的時候，一定可以信賴劍修。”

  孩童聽得不住點頭。

  ——諸法之中，劍道孤絕，最是做不得假。

  他從懷裏抽出那本冊子，隨手翻開，迅速翻到了劍術那一頁。

  “入門劍訣風斬。”

  “第一訣，風聞。”

  “以此訣法，能聽風中一切動靜。”

  “此乃領悟風斬劍訣的最基本修行之法。”

  孩童一目十行，迅速把劍訣看完，默記在心中。

  又過數息。

  隻見一道人影出現在橋邊。

  衛霓一看那人，頓時大喜過望，站起來用力揮手。

  ——正是聶師兄！

  他也看見了衛霓，立刻掠過長橋，輕聲道“走！”

  衛霓立刻把孩童抱起來，兩人一前一後朝原野上奔行而去。

  行不過一刻。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輕風。

  “來了！”

  聶師兄和孩童齊聲道。

  “不多。”聶師兄道。

  “隻有兩隻。”孩童道。

  衛霓怔住，看看聶師兄，又看看名為夏生的孩童。

  聶師兄也望向孩童。

  孩童揚了揚手中的冊子，將劍法那一頁展現在對方眼前，淡淡說道“衛霓給我的。”

  聶師兄看了一眼，突然笑起來，似乎十分高興。

  “果然是絕世天才，在下聶子錚，萬音宗劍音修士——等會兒前麵那頭大的我來應付。”他說道。

  “後麵那頭小點的交給我和衛霓。”孩童道。

  話音落下。

  隻見背後的小路上，突然躥出來兩隻凶惡的蛇蜥，果然是一大一小。

  聶子錚已經抽出長劍。

  孩童坐在衛霓肩膀上，拍拍他道

  “衛霓，準備迎敵了。”

  衛霓慢慢取出古琴，喃喃道“行吧……反正也沒有人跟五歲的劍修並肩戰鬥過……以後說出去足以自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