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維世界。

  某個荒蕪的所在之地。

  地底深處。

  顧青山平舉著長劍，望向前方的光影片段。

  ——所有光影漸漸變得黯淡。

  最終，一切歸於黑暗。

  顧青山收回劍，說道“魔皇死了。”

  “殺它的那個家夥，恐怕是所有邪魔的主人。”幕說道。

  “它明明隻是一個雕像……”玄天衣道。

  “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它能直接吃掉魔皇！”幕說道。

  顧青山沉默數息，開口道“我倒是有心去無轉之地一探究竟，但隻要我動了這個念頭，靈覺中頓時升起警兆，似仿佛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太危險了，還是想其他辦法為妙。”幕勸說道。

  顧青山略一思索，忽然想起什麽，說道“我似乎有一條線索……”

  “什麽線索？”幕問。

  “我的小師妹秀秀，是我從無轉之地救回來的——她受了很重的傷，一位名為肉肉的妖精正在給她治療——恐怕還沒治好，否則肉肉早就來跟我說了。”顧青山道。

  他望向幕，又看看玄天衣，繼續道“你們一個是無窮源力之主，一個是前代天帝，想必都有豐富的經驗，能從她身上的傷看出來些什麽，也有治傷的辦法。”

  “對。”幕說道。

  “是的。”前代天帝也道。

  顧青山道“——走，都跟我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和肉肉一起把她治好。”

  “那還等什麽，走！”他說道。

  三人正要動身，顧青山忽然又在原地站定。

  “是誰？”

  顧青山露出警惕之色，低聲喝道。

  下一刻。

  虛空朝兩邊退開。

  一名少女輕輕落下來，站在他對麵，目光複雜的道“顧青山，我本不想再打擾你，可我不得不來。”

  顧青山身上的殺意散去。

  “我記得你，你是時光一族的人魚，緋影。”他回憶道。

  ——從阿修羅世界領悟劍道之後，正是眼前這位少女帶他偷渡，這才回到了主時間流之中。

  緋影朝身後揮了揮手。

  虛空退的更開，顯現出一條璀璨的長河。

  時光長河！

  隻見長河之中，一根長長的白骨伸出水麵，一直朝虛空延伸，最終刺入緋影的後背，從她前胸穿出來。

  ——她被貫穿在白骨上。

  再去看那時光長河，隻見長河上一片死寂。

  目光所及之處，看不到任何存在，更沒有其他時光一族的身影。

  “這是怎麽回事？”顧青山沉聲問道。

  緋影臉上露出痛苦之色，輕聲道“顧青山，我曾發誓再也不來找你，但眼下我所能想到的人隻有你——你一向是最有辦法的人。”

  “時光長河發生了什麽？”顧青山追問。

  “別再問了，關於時光長河的事，我一個字都不能透露——”緋影搖頭道。

  顧青山不再說話。

  他上前幾步，伸手就要去摸那根長長的白骨。

  緋影臉色一緊，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顧青山看著她的神情，手停在半空。

  這白骨不簡單。

  顧青山略想了想，整隻手忽然化作一道劍芒，輕輕斬擊在那白骨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白骨沒有任何動靜。

  緋影目露痛苦之色，但卻長長的鬆了口氣。

  她目光中流露出希望。

  顧青山自然看到她的反應，垂目想了數息，朝身後道“定界用萬物滅，山女用斷法，地劍用斬滅，我們一起上！”

  虛空中，劍鳴聲不斷響起。

  顧青山得了神劍加持，整個人化作一道巨型劍芒，照著那白骨全力一斬——

  白骨頓時斷成兩截。

  劍芒飛回來，接住緋影，將她胸口的白骨拔出來，反手握住天劍輕輕劃了一道。

  歸流！

  “時空劍法，讓一切事物回歸至過去某刻。”

  霎時間，緋影的身體恢複如初。

  緋影衝顧青山點點頭，感激的道“這次我欠你，再會！”

  她轉過身就要再次投入時光長河中。

  “慢！你去哪兒？”顧青山喝道。

  緋影站住。

  “我有必須要做的事……這件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緋影道。

  “好歹是朋友，”顧青山笑了笑，問道“你真的什麽都不跟我說嗎？”

  緋影再也忍耐不住，慢慢用雙手捂住臉，輕輕抹去淚水。

  三人麵麵相覷。

  ——實在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情況。

  幕將那截削斷的白骨撿起來看了看，臉色漸漸變了，沉聲道“顧青山，這骨頭上有因果律的力量——她已經中了因果律法，我猜她如果說了什麽，立刻就會有災禍降臨。”

  顧青山默了數息，輕聲道“緋影，你還記得麽？我們上一次見麵，我就說過，我好像認識你。”

  緋影依然沒有開口。

  玄天衣突然道“快看！”

  眾人一起朝時光長河望去，隻見長河中，密密麻麻的白骨伸出來，朝著四麵八方蔓延。

  白骨鑄就的大陸正在取代整條長河！

  “太詭異了……竟然有東西能占領時光長河……”幕低聲喃喃道。

  這一刻，就算是他，心中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顧青山隻是看了一眼，便不再關注。

  他上前兩步，放緩聲音道“緋影，你在最絕望的時刻能來找我，我很欣慰，所以我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緋影望著他，平靜問道“你是想知道時光長河的事？想讓我以死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顧青山保持著鎮定，溫和的道“我要你狠狠的打我一次。”

  緋影一怔。

  “相信我——就像你之前那樣相信我，哪怕是最後一次相信我。”顧青山道。

  緋影略一沉思，開口道“你真要我打你？”

  “別往死裏打就行。”顧青山聳肩道。

  “有用嗎？”

  “有用。”

  “好——”

  緋影衝上前來，照著顧青山的臉頰狠狠扇了一耳光。

  這一記攻擊著實凶狠，就算顧青山早有準備，也被扇了個踉蹌。

  緋影後退幾步，走到時光長河邊緣，開口道“行了嗎？”

  “行了。”顧青山道。

  緋影盯著他的眼睛。

  顧青山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見到老朋友的欣喜。

  緋影歎了口氣，搖頭道“青山……”

  她什麽也無法往下說。

  “放心，活著就有希望。”顧青山道。

  “恩，我得立刻去做別的事了，希望一切如你所說——我永遠都能信任你，不是嗎？”緋影問道。

  “對，永遠都可以信任我。”顧青山道。

  緋影點點頭，目光漸漸變得堅定。

  她輕輕抱了一下顧青山，鬆開手，後退幾步，退入虛空，朝著時光長河的方向投去。

  隻見她落入長河之中，如同最靈巧的遊魚，在斑駁叢生的白骨間穿梭潛遊，很快便再也看不到蹤影。

  虛空合攏。

  時光長河上的異象再也不可見。

  四周一陣寂靜。

  玄天衣和幕都望著顧青山——臉上的巴掌印。

  “剛才那一下……打的很用力。”玄天衣道。

  “她似乎是真心想扇你。”幕也評價道。

  顧青山解釋道“之前她送我進入過時光長河的主流——其實在那個時候，我跟她就看到過長河中的異象。”

  “什麽異象？”

  “數百米高的白骨雕塑沉在河底。”

  “這麽重要的事，怎麽沒聽你說過？”幕問。

  “我以為這種事，時光一族都很有經驗，應該可以處理好。”顧青山道。

  “你想多了，我剛才以秘法查探過，這一段長河中，半個時光一族都沒有。”玄天衣道。

  時光一族不在了。

  隻剩下緋影一人還在這裏。

  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剛才說這一段長河……”顧青山疑惑道。

  “是啊，這是屬於混沌的一段時光長河。”幕接話道。

  顧青山腦海中猛然一閃。

  他忽然想起當時緋影跟自己所說的那段話

  “……其實我們所在的時光長河，乃是虛空段的長河，這裏有混沌鎮守，一般不會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出現。”

  混沌鎮守。

  可現在——

  顧青山默默思索。

  “喂，顧青山，你還沒說，剛才讓她扇你是怎麽回事。”幕感興趣的問。

  “這是至關重要的一件事。”顧青山道。

  他望向虛空，隻見虛空中保持著靜默，不見任何提示符。

  界麵依然還未醒來。

  唯有“熵解”、“末日之劍”才會獲得提示符，其他任何事情都沒有提示。

  但是顧青山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那股他曾經掌握過的力量！

  顧青山徐徐說道“我是虛空地神，能以此身種一切法，剛才她打我的時候，我發動了大地的厚德之力，獲得了她的力量種子。”

  “是什麽？”幕問道。

  “命運。”

  “命運！你是說——”

  “我很熟悉這一道命運之力，”顧青山露出懷念之色，“當年飛月曾把它借給我，後來我又還給了她。”

  “它叫眷戀。”

  幕的眼睛漸漸睜大，不能置信的道“你是說——剛才那個時光一族的少女是飛月！”

  “對，命運技極其稀有，能覺醒命運技的人就算在億萬諸界之中也是鳳毛麟角，更何況是完全相同的命運技——我猜不會有那麽巧合的事情，更何況我一直覺得她就是熟人。”

  “所以她一定是飛月。”幕歎了口氣，終於明白過來。

  顧青山心念電閃，突然變色道“糟糕，她是在提醒我，黃泉界正在出大事！”

  層層白霧隨之出現，將三人籠罩進去。

  他們瞬間從原地消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