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間不適合留校教育，所以蘇殷和楚瀾是下午放學後，才去的副校長辦公室。

  這一耽擱，天又黑了。

  晝短夜長的弊端，在這個季節體現得淋漓盡致。

  幾盞虛弱的路燈，羸羸弱弱的亮著，像是承受不住這校園的陰森，而做出了妥協，偏居一隅，愣是連路都不敢照亮。

  不知道是不是校服女鬼被處以火刑的畫麵，太過殘忍，然後周圍的鬼們看到，引以為戒了。

  導致今天的學校格外太平，直到蘇殷他們離開學校，都安靜如雞。

  但有句話說：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

  盡管蘇殷覺得她隻是走了兩天的夜路，卻兩天都遇見鬼，這概率實在有點大，還有點運氣不佳。

  不過鑒於鬼的前麵還追著一個熟人，她也就不計較了。

  蘇殷拿出“眼鏡”戴上，看著一路狂奔不停的女主，點頭評價：嗯，看鬼追人，真有趣。

  ……

  這一條小店林立的街道，正是一天最熱鬧的時候，因為距離學校不遠，明天又是周末不用上課，可以看到不少三五成群的學生。

  不需要急著完成作業的學生們，恣意地消磨著時間，他們的活動無非吃喝玩，前兩項沒有問題，後者一間網咖或是遊戲廳就可以搞定。

  但因為未成年人的設定，他們隻能把校服藏在外套下麵，小心地揣著家裏哥哥姐姐或哪個大人的身份證，來試一試今天的運氣。

  其實在這樣喧囂的街上，一眼認出女主並不容易，還要得益於楚大佬隨手一指，說：“那人有點眼熟。”

  蘇殷這才看到撒腿奔跑的女主。

  可見唐雲被警察叔叔帶走後，女主的生命力依然頑強，豐富多彩的見鬼生活也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鬼還是那麽喜歡她，卻又吃不掉她。

  至少，一時半會吃不掉。蘇殷想著女主從小到大跑贏的鬼無數，這麽一隻身殘誌堅的鬼，應該不成問題。

  蘇殷一邊看戲，還不忘發表意見：“我看追不上。”

  “她跑的方向，前麵是人工湖，沒路了。”楚瀾不看好女主，說：“逃無可逃，怕是要涼。”

  “跳進水裏啊！”蘇殷認為女主完全可以跳湖保命。

  她指著那鬼和楚瀾說：“這鬼一看就是不能遊泳的，它一下水，還不變成魚食？我倒覺得女主逃脫的幾率很大。”

  楚瀾聞言，噗地一聲笑了起來。

  魚食的比喻非常形象。

  著眼望去，那是一隻碎屍鬼，並且碎得極其零散，不是將人剁成幾大塊方便棄屍的那種；而是更精細地剔骨取肉，骨骼剁成小小的骨頭塊，其餘絞成肉餡……似乎隻待下鍋烹飪了。

  它的腦袋也許已經被煮過了，白骨森森，掛著不多的肉渣，濕淋淋好似剛從湯鍋裏撈出來……

  鬼沒有形態，他們往往會選擇自己最印象深刻的一副麵貌呈現出來。

  而沒有什麽比自己屍體的慘狀，更容易讓他們記住了。這也是為什麽厲鬼總是非常好辨認的原因。

  正如碎屍鬼這般，走在街上，不止他自己印象深刻，想必隻要看上一眼的人，都會徹夜難忘，噩夢連連。

  誠然，保持這樣一幅表象，有利有弊。

  好處是在凶手家轉上一圈，將凶手嚇死的可能性極高，弊處是行動不便。

  一堆碎肉和骨頭塊，拚接起來已屬不易，若再跑起來，那當真是跑一路掉一路，剛撿起來手指頭，又丟了膝蓋骨，轉頭肋骨又掉下了一截——

  簡言之，七零八落，步步都有“驚喜”。

  蘇殷想今晚肯定是不好入睡了，不如拽著楚瀾跟上去，看看熱鬧，萬一女主跳湖了呢？

  現在入冬了，天冷，也不知道人工湖結冰沒有？

  不過就算結冰，大概也不會太厚，女主如果跳下去，破開湖麵的冰層，還是可以遊上一圈的……

  蘇殷裹著羽絨服，為女主的後路打算了一番，順便打開手機看了看現在零下幾度。

  這條街與公園毗鄰，又依著人工湖建造，所以街道並不筆直，反而有些曲折，中間有幾條岔路，直通湖邊，不少商家取著臨湖的景色，也是別具一格。

  碎屍鬼仍然緊緊墜在餘生後麵，一邊追人還要分心從地上撿起他身體的碎件，十分艱難，但從未放棄。

  餘生的體力已經不支。

  她的嗓子火燒一樣，心髒劇烈跳動，呼哧呼哧地肺部不堪重負，呼吸間都扯得她胸腔生疼，視線被汗水模糊掉了，她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可她不敢停下，她不知道身後恐怖的東西要做什麽，為什麽不肯放過她？為什麽要找上她？

  為什麽這些東西總是出現在她身邊，無時無刻，陰魂不散……

  因為今天父母加班，他們半夜才能回家，餘生不敢一個人留在家中，所以放學後便來了這邊，她以為在人多熱鬧的地方，能避開這些不幹淨的東西，沒想到她隻是走近一間餐館，點了一碗牛肉湯，便被這厲鬼纏了上來。

  後來她匆忙結賬，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惹得餐館裏的顧客紛紛側目。這些她都顧不得，她隻想盡快離開。

  然而她出了餐館，厲鬼也跟著她一起出來了。

  望著前麵冰冷的護欄，餘生滿目絕望，她抱起頭，蹲下身子，拒絕碎屍鬼的靠近。

  “離我遠點！滾開！不要過來——”

  碎屍鬼赫赫地笑著：“你吃了我的肉，現在換我吃你好不好？”

  餘生受到驚嚇，聲音抖得增大，“沒有！我沒有吃！我沒有吃你的肉，我沒有吃你的肉……”她顫抖地重複著。

  “你吃了。”碎屍鬼很肯定。

  “那湯我沒有動，我沒有。”餘生向碎屍鬼哭訴道。

  牛肉湯一端上來，這鬼就坐在她的對麵，死死盯著她，她還怎麽敢喝？那店裏的食物她根本沒有碰。

  碎屍鬼又笑了，陰森地笑聲好像指甲刮過黑板一樣刺耳尖銳，他說：“沒吃店裏的肉湯，你吃了餡餅啊！”

  “胡說！我——”餘生愣住，臉色刷地一下變白，再也不說沒有吃過了，她轉身哇地一聲哭起來，彎下腰，扣著嗓子幹嘔。

  旁邊碎屍鬼還在發出靈魂的拷問：“我的肉做成的餡餅好吃嗎？”

  這時候，走過來聽了一耳朵的蘇殷，頓時警惕地問：“！！哪一家的餡餅？”

  “街口那一個XX記，和XX牛肉湯一樣，都是一家老板開的哦，都是用我的肉做的。”碎屍鬼的語氣很怪異，聽上去隱隱還有少許自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