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也確實這樣做了。

  火焰跳動的光線並不明亮，族人熱鬧著，遮掩下了他的動作。等蘇殷發現肩膀上多了一隻胳膊的時候，她再回頭，少年的氣息已經落了下來——

  小心的，溫柔的，歡聲笑語中飄蕩的是烤肉的香味。

  但蘇殷卻在鼻尖嗅到了一股花香，來自少年身上，淡淡的，仿佛很久遠的時間，她第一次到神殿時，神放到她指尖上的那朵金色小花……

  蘇殷跪坐在地上，少年傾身到了她麵前，蘇殷本能的後仰，卻被肩膀上一隻胳膊攬住了身子，後退不得，隻剩下了兩唇相貼。

  蘇殷腦袋愣了一下。

  茫然階段：發生了什麽？

  然後蘇殷瞪大了眼睛。

  震驚階段：他竟然動嘴？！

  可是……詭異的，有點甜甜的？有點熟悉，並不討厭的感覺。停住！她在想什麽？！

  難道現在不應該一巴掌揮過去嗎？

  行動緊隨思考，蘇殷不止動了巴掌，她還動了“武器”。她將手邊盛著水的一隻石碗抓起來，兜頭對著少年澆了下去。

  “啪——”

  “嘩——砰——”

  幾聲異於大環境情況下的聲響之後，族人們紛紛看了過來——

  蘇殷正襟危坐，點頭微笑。

  少年坐在她旁邊，側著頭，一腿屈膝，一手隨意的搭在腿上，他抬手撩起了正在滴水的頭發，同樣微笑。

  兩人如出一轍的安靜狀態，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隻有倒扣在地上的石碗，證明著剛才事件的經過……

  然而並沒有人注意一隻石碗。

  族人們摸不到頭腦，在蘇殷和少年兩人之間看了看，沒有看出什麽異樣。

  這時狂歡還在繼續，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烤好的肉香吸引了過去，載歌載舞，又是一派熱鬧。

  少年幽怨的眼神望過來，滴著水的頭發像是委屈極了般，一縷一縷垂下來，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他側開的臉上，紅了一片，依稀可以看出五指的形狀。如果蘇殷的手掌貼上去，想必十分吻合。

  不得不說，少年這副模樣，實在很有說服力。

  蘇殷問：“你那是什麽眼神？”

  然後少年沒有回答，蘇殷頓時怒了：“你還委屈？我都沒有說話，你竟然委屈？你別以為你現在看起來小幾歲，擺出無辜的表情，就能讓人覺得你可憐？是你過分在先，我正當防衛……”

  “頭發濕的。”少年說道。

  “看見了。”蘇殷頭也不抬，然後心大的將倒扣在地上的石碗翻了過來。

  “殷殷？”少年喚了蘇殷一聲。

  “幹什麽？”蘇殷沒好氣的問道。她看向少年，正好將少年故意露出的半邊臉，收入了眼底……

  蘇殷盡管嘴上不承認，但還是有些心虛的。她將這種心虛，歸咎為該死的同情心作祟。

  不可否認，少年如今的長相很具有欺騙性。尤其是他欲言又止望著蘇殷的時候，蘇殷的心下意識跳了一跳。

  當然，這時候的心跳與心動無關。

  大概其中有七分對於柔弱少年的憐惜，蘇殷留了二分反省她是不是下手太重？

  剩下的一分就是：蘇殷突然醒悟到此少年不是少年，內裏是真正的大神屬性，所以她會被秋後算賬吧？

  蘇殷心念一動，她警惕地盯著少年，突然冒出了一句話：“要不——給你打回來？”

  蘇殷很沒骨氣的提出了這個建議。

  少年撩著頭發的手指一愣，他抬起眸子，盯著蘇殷看了良久，直看得蘇殷心中忐忑，他才緩緩的問道：“打哪裏？”

  說完他的目光從蘇殷的臉，遊移到了胸，慢慢的再向下……像是在挑選合適下手的地方。

  蘇殷忍不住暴躁，她又想動手了。

  就在這時，蒙走了過來。

  “給你。”蒙手上是用樹葉裹著的一大塊烤好的肉，剛剛用石刀割下來還帶著熱氣。

  “歡迎加入河下部落！”蒙鄭重的將肉遞給了瀾，預示著往後他們同食同住，有肉一起吃。

  瀾接過烤肉。

  族人們又一次歡呼了起來，為河下部落迎來了新的一份子。

  “祭，你們在聊什麽？”蒙也不客氣，直接就坐在了蘇殷和瀾的中間，然後拎起一團猩紅的肉就啃了起來，“從開始就看見你們在說話。”

  “開始？”蘇殷身子一頓，她問，“你一直在盯著我們看？”

  “啊？也沒有一直，就是剛剛——”

  蒙還要說的話，被蘇殷打斷：“從什麽時候？看了多久？你看到了什麽？”

  最後一個問題，蘇殷的臉越來越冷。

  事實上，她的心裏已經被緊張刷屏了——他看到了什麽？他看到了什麽？他看到了什麽……她是被強吻的！也不是強吻，是偷襲！對偷襲。

  等等，所以他看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

  蒙沒想到蘇殷會這麽大反應：“也沒有多久，我就看到你們在說話。”

  蒙越說越不確定，他問道：“你們幹了什麽嗎？”

  “沒有！”蘇殷回答得迅速。

  “我要看到什麽？”蒙不解，他撓了撓腦袋。突然他眼睛一亮，蒙壓低聲音問蘇殷：“你們是在談論重要的事情嗎？所以怕被人看到。”

  蘇殷心中鬆了一口氣。

  聞言旁邊的少年突然噗嗤一聲，沒有忍住地大笑了起來。

  少年發自內心的笑著，眉目舒展，他的頭發和臉上已經沒有了痕跡，在火光映照下，碎在額角的頭發泛著些金色的光澤，他笑著，似乎給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歡愉。

  腳下的青草搖動了，靜止的風在這一刻輕輕拂過，不遠處的河水清澈了，森林中百獸靜默，草叢中有星星點點的亮光升起，像是萬千星辰點亮了這夜……

  所有的生靈都在歡欣鼓舞。

  來自於神的喜悅，天地的饋贈。

  神不需要說一句話，世間萬物都感受到了他的歡喜。

  “發光的小蟲子，它們飛起來了！好美！”

  “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

  族人驚歎著。

  蘇殷自然也發現了周圍的變化。

  同時，神的低語落在了她的耳邊：“殷殷是在害羞嗎？”

  蘇殷抬頭正對上少年的眸子，周圍的族人仿佛沒有看到他們一般，就連蒙也一副沒有知覺的樣子。

  而蘇殷已經落在了少年的懷裏。她恍若墜入了一個透明的結界，看得見外麵星光璀璨，篝火烤肉，族人歌舞喧囂……

  她身邊萬籟俱寂，隻有少年低沉的嗓音響起，他說：“不會有人看到的。”

  蘇殷渾身的毛一瞬間炸開。

  “你、你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