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湖之淵，是個很美的地方。

  碧波粼粼，湖水清澈，最主要的是水草豐美，養出的魚蝦都很肥。

  我們鮫人一族，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裏。

  族中的長老，從小就教導我們說，外麵的人類很殘忍，他們會捕殺鮫人，吃我們的肉，喝我們的血。

  其中以修士最為貪婪可恨，因為遇到普通的人類，我們還可以吃掉他們，可若是遇到強大的修士，我們隻有被宰的命。

  傳說中，外麵是個很可怕的世界，一不小心就可能屍骨無存。

  所以族中的長老，一直千叮萬囑，讓我們不要輕易跨出結界。

  可是偶爾還是有不聽話的鮫人，或因為好奇，或因為其他什麽原因，走出了青湖之淵，然後我就再也沒見他們回來過。

  長老說，一定是被外麵的修士吃掉了。

  我聽了之後更加堅信了要老死在青湖之淵的念頭。

  真不知道那些家夥的腦袋怎麽長的，真是傻，分明知道外麵有危險，還非要走出去。

  外麵有這麽好吃的銀魚嗎？

  在我將嘴上的銀魚，咬得咯吱響，對那些傻瓜們不屑一顧的時候，一個又一個的鮫人，化出雙腿，踩著步子離開了青湖之淵。

  他們又多了一個愚蠢的理由：喜歡上了人類。

  那種兩條腿的生物，究竟有什麽魅力，我不得而知。

  在我看來，人類的兩條腿著實纖弱，又不能遊泳，又不能打架，我一魚尾拍過去，就能輕輕的將它們折斷。

  事實上那些喜歡上人類的同族們，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常常想，他們是不是被自己喜歡上的人類吃掉了？

  果然都是傻的。

  我就不會犯傻。

  青湖之淵多好的地方，我要一輩子生活在這裏，娶一條漂亮的鮫人姑娘，再生幾條小鮫人。

  雖然那些可惡的家夥們都說我癡心妄想，他們在背地裏，還悄悄地說我得了禿尾病，天天脫鱗，總有一天尾巴上的鱗片會掉光，成為一條禿尾巴的鮫人。

  他們這些無知的家夥，怎麽會懂，我隻是在換鱗而已。

  鱗片換掉之後，我的尾巴會更有力，能遊得更遠，甚至能輕易的抽死一條水蛟。

  當然這些都是娘親告訴我的，她說我的父親就能做到，她還讓我保密，不要告訴其他鮫人，因為正常的鮫人是不需要換鱗的。

  隻有父親和我這樣厲害的鮫人才可以。

  雖然我出生便沒了父親，但這並不影響我對他的想象，在母親的描述中，他就像百年前帶領我族打敗惡蛟，奪回我族水域的青羿將軍一樣威武，是個英雄。

  我以後也一定會成為鮫人一族的英雄。

  不過，我確實長得很醜，那些漂亮的鮫人姑娘們見到我就會遊得遠遠的。

  我的額頭很大，上麵有一隻畸形的鼓包，很醜，這也是我最異於其他鮫人的地方。

  我曾經嚐試著將它切下來，可是它很硬，根本切不動，嚐試了幾次之後，除了讓我疼得死去活來，又在額頭上添了幾條醜醜的刀疤之外，什麽變化都沒有。

  我的牙齒外翻，就算我閉上嘴巴，不說話，還是能從我的嘴角看到伸出來的獠牙。

  雖然我的獠牙很鋒利，能很容易的撕碎獵物，可那些姑娘們並不喜歡，她們說我長得嚇人。

  沒有鮫人姑娘肯喜歡我，我覺得自己很失敗。

  其實我以為，男子漢大英雄，相貌好看又不能當飯吃，實力才是硬道理。我想，總會有個姑娘不介意我的長相，然後發現我的優點的。

  我的實力很強，整個青湖之淵，沒有哪個鮫人能打得過我。

  可是等啊，等啊，等得我當上了一族的將軍，還是沒有哪個鮫人姑娘喜歡我。

  我以為，我會這樣一輩子孤獨下去。

  ……

  直到有一天，一個十分漂亮的仙人出現在了青湖之淵。

  請允許我稱呼他為仙人，我發誓，整個青湖之淵所有漂亮的鮫人姑娘加起來都沒有他一個人好看。

  雖然長老們說他是修士，可他和傳說中凶殘貪婪的修士不一樣。

  他沒有傷害我們。

  仙人很厲害，他一揮手，我們族中最雄壯威武的鮫人戰士們，就被掀翻在了地上。

  仙人踱步而來，不染纖塵的白袍，彷佛世間最幹淨的顏色，他的眸子清澈而透亮，比湖底最漂亮的石子還要好看。

  “你便是長得最醜的鮫人嗎？”仙人問。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要是其他人說我醜，我肯定是不會理他的，心情不好了，揍他一頓都有可能，可當仙人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卻在想，仙人的聲音真好聽。

  ……

  後來我便被仙人帶到了一處山上，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很美，雲煙渺渺，仙氣繚繞。

  仙人的家裏還有一隻鮫人姑娘，雖然年齡小點，也是個極其漂亮的。

  沒有想到，仙人將我帶到這裏來的目的，居然是要讓那個鮫人姑娘嫁給我。

  我挺反對包辦婚姻的，真的。

  但是看那姑娘那麽好看，想著委屈委屈也是可以的。

  何況她是仙人的徒弟，如果娶了她，也許能每天看到仙人。

  話說，青湖之淵那麽多鮫人，仙人獨獨挑中了我，是不是他也覺得我很特別？

  之後發生的事情，讓我很生氣——

  那個鮫人姑娘也是個不能免俗的，她嫌棄我醜，還打了我。

  我本意是不跟姑娘計較的，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她既然看不上我，氣過之後，這樁婚事自然作罷，畢竟我也是堂堂一族的將軍，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姑娘不想嫁我，就勉強人家。

  當然，真正生氣的原因，還是因為我發現，仙人居然喜歡那個鮫人姑娘。

  他之所以選中我，就是因為我長得醜……

  我很受傷，真的。

  在回到青湖之淵後的幾年，都沒有緩過勁來。

  我想，我肯定是喜歡上仙人了……

  十幾年後，當我終於鼓足勇氣走出青湖之淵，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告訴仙人，我一腔愛慕的時候，卻再沒有找到他。

  玉虛峰上，物是人非，不見了仙人，也不見了那位漂亮的鮫人姑娘。

  他們是不是在一起了，我不知道。

  但是我私心裏，還是希望，沒有在一起的。

  路上遇到了一個頭上長角的大叔，人很好，給我抓了幾條魚吃，都是新品種，味道很好。

  看來外麵除了仙人，還是有其他值得留戀的地方的，至少魚不錯，大叔也不錯。

  我決定多待一段時間。

  ……

  大叔抓魚的本事好，長得也很帥，就是腦子不太好使，居然喊我兒子。

  我把他揍了一頓……

  不能因為我免費吃了他幾條魚，他就這樣占我便宜啊！居然叫我兒子？你才是兒子，你全家都是兒子……

  咦？

  我頭上的鼓包怎麽發芽了？

  (⊙v⊙)

  好像是一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