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共戴天之仇無非是殺父之仇以及奪妻之恨，矮虎當然不可能把老尼當作妻子，而是當成了親人。

  他天生殘疾，即便是在漠北老家族中的親人們在看他的時候也是帶著異樣的眼光，甚至包括他的父親母親也都更喜歡他的弟弟，還多次當著他的麵說“你怎麽還沒去死？”

  矮虎當然不會死，他不僅不會死還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甚至要比父親母親弟弟以及其他所有族人都過得更好，所以他發了瘋的修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隻是可惜的是，老天不僅給了他一副殘疾人的軀體，也同樣給了他一副再平凡不過的根骨，無論他怎麽修行，都不如弟弟，甚至如今弟弟的修為已經到了二境，而他還在一境的邊緣徘徊。

  一境之差，便有如天差地別。

  不過他在這尼姑庵裏體會到了與以往不同的情感，就是那個坐在藤椅上，被人割掉了腦袋的陌生的老婦讓他感受到了“家”的溫度，在這裏他不用因為身體而自卑，也不用沒日沒夜的苦苦修行，他不需要給誰證明什麽，不需要去表現什麽，甚至還可以像尋常家庭那樣跟老婦人使使小性子，說幾句無關痛癢的牢騷，每當這個時候老婦人就會笑眯眯地看著他，然後說一大堆有的沒的的話去勸他放下。

  可現在的矮虎放不下！他的眼淚奪眶而出，如同洪水一般奔湧，天靈蓋一突突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

  他放不下！老尼的死他放不下！

  此時的矮虎雙眼通紅，粗壯的四肢在奔行的時候仿佛要將這大地都要碾碎，此時的他看起來還真像一隻短小精悍的猛虎。

  花刺站在原地沒有動，看見衝過來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的矮虎，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譏諷。

  那個瘦高的黑袍人擋在了花刺的前麵，然後對著衝過來的矮虎伸出了一隻潔白而修長的手。

  矮虎的拳頭沒能砸到黑袍人的身體，甚至連黑袍人衣服的衣角都沒能碰到，這讓他的心裏不由得生出絲絲後悔，要是剛才沒有扔掉扁擔就好了，扁擔那麽長，自己一定能打到他。

  “知道爺爺為什麽要讓你去還債嗎？”黑袍人突然陰森森地說道：“就是因為債不易償，所以打算用你的命去還債，可你特麽就連送命這種容易的事情也做不好！”

  黑袍人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強，矮虎也感覺自己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黑袍人用另一隻白嫩修長的手摘下罩在頭上的袍子，露出了那張白淨帥氣的臉，咧嘴笑道：“你是家族的恥辱，憑你又怎麽配得上親情？如果你想擁有，那就和那尼姑一起去地獄吧！”

  矮虎開始掙紮，他的臉色漲紅，雙手死死抓著黑袍人白嫩的手，明明他的手看起來更加粗壯有力，可就是擺脫不了，他的雙腿還是不由自主地亂踢，這場景看起來似乎有些可笑，讓黑袍人身後的花刺，發出一陣無聲而又燦爛的笑。

  此時的矮虎心如死灰，整個人如遭雷擊，對自己遠超親人的老尼被自己的親弟弟割斷了脖子，而這親弟弟是自己的親爺爺派來殺自己的，自己之前一直喜歡的姑娘此時正露出惡魔般的微笑看著自己在無力反抗中痛苦死去。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想就這樣死去也挺好的，至少可以去地下陪陪老尼，自己還要幫她挑水劈柴幫她洗衣做飯……

  可當他掙紮時視線無意中再次看到藤椅上的無頭屍體的時候，那些鮮紅的血色染紅了他的眼睛，也染紅了他的心。

  這不公平！

  是的，這很不公平！

  家族對自己不公平，弟弟對自己不公平，就連父母對自己也不公平，溫如令對自己不公平，花刺對自己不公平，整個世界都對自己不公平……也對老尼不公平。

  老尼憑什麽要被他們殺死？自己憑什麽要被他們殺死？

  “活下去！”矮虎的腦海裏響起一個聲音。

  “以主神之名，賜汝魂歸九幽。”花刺冷漠地對黑袍人點點頭，示意他直接幹掉矮虎。

  黑袍人笑笑，體內所有的元氣在瞬間匯聚於手掌之上，朝矮虎的脖子噴薄而出。

  別說是脆弱的脖子，就算是水泥鋼筋也會在這一捏之下彎曲變形。

  可是黑袍人愣住了。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手裏的不是人體脆弱的脖子，甚至不是水泥鋼筋，那是更加堅硬的鈦合金大棒！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也不能將其捏碎，甚至不能傷其分毫。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殺死我。”被黑袍人捏在手中的矮虎突然開口說道：“其實我也一直想要殺死你。”

  矮虎的出生注定是一場悲劇，而弟弟的出現更是讓他原本就灰暗的人生更加雪上加霜，因為自己的殘疾，弟弟在外麵難免被人嘲笑，往往這個時候在外麵受到欺負的弟弟就會回家十倍百倍的把在外麵收到的屈辱強加給矮虎。

  “這都是你造成的，所以應該由你來承受。”這是弟弟曾經對他說過得原話。

  在弟弟的心裏，矮虎一直都是他人生路上的恥辱，無論他取得多大的成就，都會有人指著他說：看看你的哥哥哦，好丟臉哦。

  所以弟弟一直都想殺死矮虎，以此抹除自己人生的汙點。而矮虎隻是想擺脫惡魔而已，殺死惡魔也是一種擺脫的方式。

  此時的矮虎雖然仍然被抓住脖子，可並沒有再出現掙紮的情形，甚至連之前憋得通紅的臉也恢複了不少，這也就意味著此時的矮虎並沒有因為脖子被扼住而有所影響，他仍然可以自由呼吸，也就是說黑袍人的動作對矮虎無用。

  可怎麽可能沒用呢？黑袍人很清楚自己的實力，更清楚矮虎的實力，矮虎絕無可能在他的殺招下生還！

  “我想殺了你。”矮虎冷漠地說道：“我要殺死你。”

  被扼住脖子的矮虎伸出雙手抓住了黑袍人那隻修長白嫩的手，然後就聽“嘎嘣”一聲，黑袍人的手骨便碎了。

  庵裏響起黑袍人的驚天哀嚎，他看著眼前的三寸丁竟然生出一種不可力敵的可怕想法。

  “都要死。”矮虎咬牙切齒卻又平靜地說道：“一個都跑不了。”